《校注醫醇賸義》~ 卷一 (2)

1. 察舌要言

一、白為陰，為寒，為濕。

二、黃為胃中有熱，深黃為熱極胃火，黃厚苔為濕熱。

三、赤而帶血，為胃火，更必兼陰虧。赤如豬腰子，表面有極薄縐白衣，為腎臟本色上泛，難治。鮮紅如血，心胃熱熾。滿舌光紅，心營涸竭。正紅色，白淨苔，不膩亦不幹，是為平人正色舌。

四、黑而多津，為水剋火，宜參附四逆。

五、黃而起刺，黑而起刺，宜三承氣急下存陰。紅而起刺如楊梅，宜神犀丹。均以脈證合參決之。

六、舌底糙，上面黏著如碎飯粒，玉女煎主之；輕則桂苓甘露飲。虛勞見舌糜，為大忌。

七、不青不紫不黑，亦青亦紫亦黑，名死現舌，主肝胃絕，必敗無疑。

白話文：

一、白色代表陰性、寒冷和濕氣。

二、黃色表示胃部內有熱氣，深黃色代表熱氣極度嚴重，胃火旺盛，黃色厚重的舌苔則代表有濕熱的情況。

三、舌色赤紅且帶有血色，表示胃火旺，通常會伴隨著陰虛的狀況。舌色像豬腰子，表面覆蓋著極細微的白層，這是因為腎臟的原色上浮，這種情況較難治療。鮮紅如血，代表心胃熱度高。整片舌頭光紅，表示心營液已枯竭。正常健康的舌色為正紅，表面覆蓋著潔淨的白苔，既不黏膩也不乾燥，這是一般人的正常舌色。

四、黑色伴有大量津液，表示水克火，適合使用參附四逆湯來調理。

五、黃色舌頭出現尖刺，黑色舌頭也出現尖刺，這種情況應當立即使用承氣湯類的藥物來迅速降火存養陰液。如果舌頭出現如楊梅狀的紅色尖刺，則適合使用神犀丹來治療。這些情況都需要結合脈象和症狀來決定治療方式。

六、舌底粗糙，舌面上黏著著像碎飯粒一樣的物質，使用玉女煎來治療；如果情況較輕，則可以使用桂苓甘露飲。在虛勞的症狀中，如果舌頭出現糜爛，這是一種不好的徵兆。

七、舌色不青不紫不黑，但同時呈現青、紫、黑的顏色，這種舌稱為「死現舌」，表示肝胃已經絕望，預後不良，基本上沒有轉圜的餘地。

2. 四家異同

仲景立方之祖，醫中之聖。所著《傷寒》、《金匱》諸書，開啟屯蒙，學者當奉為金科玉律，後起諸賢不可相提並論。所謂四大家者，乃劉河間、張子和、李東垣、朱丹溪也。就四家而論，劉張二家，善攻善散，即邪去則正安之義。但用藥太峻，雖有獨到處，亦未免有偏勝處。

學者用其長而化其偏，斯為得之。李朱兩家，一補陽，一補陰，即正勝則邪退之義，各有灼見，卓然成家。無如後之學者，宗東垣則詆丹溪，宗丹溪則呵東垣，入主出奴，膠執成見，為可嘆也。殊不知相反實以相成，前賢並非翻新立異。即發熱一症而論，仲景謂凡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故有麻黃、桂枝等湯，以治外感之發熱。

白話文：

張仲景是方劑的鼻祖，醫學界的聖人。他所著的《傷寒論》、《金匱要略》等書，開創了醫學領域的先河，學者應該將其奉為金科玉律，後來的醫學家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所謂的“四大家”，指的是劉河間、張子和、李東垣、朱丹溪。

就這四大家而言，劉河間和張子和擅長攻邪散邪，也就是說，邪氣消散，正氣就自然安穩。但他們用藥過於猛烈，雖然有獨到之處，也難免有偏頗之處。

學者應該取其優點，化解其缺點，這樣才能真正理解他們的醫學理念。李東垣和朱丹溪，一個注重補陽，一個注重補陰，也就是說，正氣旺盛，邪氣自然退散，他們各有獨到的見解，都創立了自己的醫學流派。

然而，後來的學者，崇拜李東垣的就詆毀朱丹溪，崇拜朱丹溪的就批評李東垣，互相貶低，固執己見，實在令人惋惜！殊不知，相反的東西其實是相輔相成的，前輩醫家並不是要推翻舊的理論，創立新的理論。

就拿發熱這個症狀來說，仲景認為，凡是發熱的病，都是傷寒類的病，所以他用麻黃、桂枝等藥物來治療外感引起的發熱。

至內傷之症，東垣則以甘溫治陽虛之發熱；丹溪則以苦寒治陰虛之發熱，各出手眼，補前人所未備。本隨症治症，未嘗混施。乃宗東垣者，雖遇陰虛發熱，亦治以甘溫，參、耆不已，甚而附、桂。宗丹溪者，雖遇陽虛發熱，亦治以苦寒，地、冬不已，甚而知、柏。此尚何異於操刃乎！非東垣、丹溪誤人，乃不善學東垣、丹溪，自誤以誤人也。

吾願世之學者，於各家之異處以求其同處，則辨症施治，悉化成心，要歸一是矣。

白話文：

內傷疾病中，李東垣用甘溫藥物治療陽虛發熱，朱丹溪則用苦寒藥物治療陰虛發熱，兩位醫家各有其獨到之處，彌補前人的不足。他們都是根據病症來治療，從未混淆使用藥物。然而，有些醫生只學李東垣，即使遇到陰虛發熱，也用甘溫藥物，如人參、黃耆，甚至附子、肉桂。有些醫生只學朱丹溪，即使遇到陽虛發熱，也用苦寒藥物，如生地、麥冬，甚至知母、黃柏。這樣做就如同拿著利刃亂砍，實在危險。並不是李東垣、朱丹溪誤導了這些醫生，而是他們沒有用心學習兩位醫家的精髓，誤己誤人。

我希望後世學者能從各家醫學思想的差異中尋找共同點，這樣就能精準辨別病症，靈活運用治療方法，最終達到治病救人的目的。

3. 重藥輕投辯

無錫顧左，患中脘不舒，飲食減少。予診其脈，左關甚弦，右部略沉細，此不過肝氣太強，脾胃受制耳。乃出其前服方，則居然承氣湯，硝與黃各七八分，樸與枳各五六分，方案自載宗仲景法，重藥輕投。噫，過矣！予為制抑木和中湯，三劑而愈。今特申辯之。蓋三承氣湯，有輕有重原為胃實大症而設，故用斬關奪門之法，救人於存亡危急之秋，非可混施於尋常之症也。

今以脾胃不和之小恙，而用此重劑，謂為重藥輕投，殊不知重藥既可輕投，何不輕藥重投，豈不更為妥當乎？予故不憚煩而辯之。

白話文：

無錫有一位姓顧的病人，患有中脘不適、食慾不振的病症。我診斷了他的脈象，發現左關脈弦緊，右部脈沉細，這說明肝氣過於旺盛，導致脾胃受到抑制。

我本想依循古方，用承氣湯來治療，其中硝石和黃芩各用七八分，樸硝和枳實各用五六分，這個藥方出自張仲景的《傷寒論》，屬於重藥輕投的方劑。

然而，我認為這樣處理並不妥當。我特地為他制定了一個「抑木和中湯」的方劑，僅僅服用了三劑，病症就痊癒了。

現在我特地說明一下我的看法：承氣湯雖然有輕重之分，但本質上是針對胃實大症而設的，它採用的是「斬關奪門」的峻猛之法，用於救治危急重症，不能混用於一般的病症。

現在這個患者只是脾胃不和的小病，卻用承氣湯這樣的重劑，還說成是「重藥輕投」，殊不知重藥可以輕投，輕藥何嘗不可重投呢？輕藥重投豈不更為妥當？

因此，我不厭其煩地說明我的觀點。

抑木和中湯（自制）

蒺藜（四錢），鬱金（二錢），青皮（一錢），廣皮（一錢），茅朮（一錢炒），厚朴（一錢），當歸（二錢），茯苓（二錢），白朮（一錢），木香（五分），砂仁（一錢），佛手（五分），白檀香（五分）

白話文：

蒺藜四錢、鬱金二錢、青皮一錢、廣皮一錢、茅朮一錢炒、厚朴一錢、當歸二錢、茯苓二錢、白朮一錢、木香五分、砂仁一錢、佛手五分、白檀香五分。

4. 同病各發

巧不離乎規矩，而實不泥乎規矩。岳忠武不深究陣圖，以為陣而後戰，本屬常法，然運用之妙，在乎一心，尤以臨機應變為要，旨哉言乎！吾於古方，亦猶是已。真珠母丸，本許學士治遊魂為變，夜寐不安而設。予嘗以此方，略為加減，治三種重恙，無不應手而效。蓋同病各發，見症雖異，而致病則同，化裁變通，於不執成見中，確有定見，斯頭頭是道矣。予非教人蔑古荒經，欲人師古人之意，而不泥古人之方，乃為善學古人。

且執古方以治今病，往往有冰炭之不入者，尤不可以不審也。

丹徒張姓女，患五心煩擾，自頭至腰，時時作顫，坐臥不安。予制馴龍湯，連服數十劑而愈。

白話文：

精妙的技巧不脫離規矩，但實際運用卻不拘泥於規矩。岳飛將軍不深究陣法，認為布陣之後再作戰是常規做法，然而運用之妙，在於全神貫注，尤其要臨機應變，這句話真是精闢！我對古方也是如此。珍珠母丸，本是許學士治療魂魄不寧、夜寐不安而創製的。我曾經用這個方子，略微加減，治療過三種嚴重的疾病，無不藥到病除。因為同類疾病的發病機制雖然不同，但致病原因相同，所以適當調整方子，不固執己見，才能靈活運用，這就是精通藥理的道理。我並不是教導大家蔑視古方，而是希望大家學習古人的精神，而不墨守成規，這才是真正學古人的方法。

而且用古方治療現代疾病，往往會出現格格不入的情況，更需要審慎考慮。

丹徒一位姓張的女子，患有五心煩熱，從頭到腰部，時常發抖，坐立不安。我根據她的情況，配製了「馴龍湯」，連續服用幾十劑就痊癒了。

馴龍湯（自制）

龍齒（二錢），真珠母（八錢），羚羊角（一錢五分），杭菊（二錢），生地（六錢），當歸（二錢），白芍（一錢），薄荷（一錢），沉香（五分），續斷（二錢），獨活（一錢），紅棗（十枚），鉤藤勾（四錢後入）

常州丁姓女，患驚悸氣促，喉舌作痛，予制馴龍馭虎湯，連服數十劑而愈。

白話文：

一位常州丁姓女子，患有驚悸氣促、喉舌疼痛的病症，醫生為她開了「馴龍湯」，連續服用數十劑後病癒。

馴龍馭虎湯（自制）

龍齒（二錢），琥珀（一錢），真珠母（八錢），生地（六錢），玉竹（四錢），栝蔞皮（三錢），石斛（三錢），柏子霜（二錢），白芍（一錢五分），薄荷（一錢），蓮子（二十粒打碎勿去心），沉香（四分人乳磨沖）

無錫孫左，身無他苦，飲食如常，惟徹夜不寐，間日輕重，如發瘧然，一載未愈。予診其脈，左關獨見弦數，餘部平平。因思不寐之症，共十三條，從無間日重輕之象，惟少陽受病，方有起伏。但少陽為半表半裡之經，不進則退，安能久留！此實與厥陰同病，甲乙同源，互相膠結，故有起伏而又延久也。為制甲乙歸臟湯，連服數十劑而愈。

白話文：

馴龍馭虎湯（自制）

藥材：

• 龍齒（二錢）
• 琥珀（一錢）
• 真珠母（八錢）
• 生地（六錢）
• 玉竹（四錢）
• 栝蔞皮（三錢）
• 石斛（三錢）
• 柏子霜（二錢）
• 白芍（一錢五分）
• 薄荷（一錢）
• 蓮子（二十粒，打碎勿去心）
• 沉香（四分，以人乳磨碎沖服）

病症描述：

無錫孫左先生，身體無其他病苦，飲食如常，唯獨徹夜難眠，每隔一天病情輕重交替，如同瘧疾發作一般，已經持續一年未癒。我診斷了他的脈象，發現左關脈搏獨見弦數，其他部位脈象平平。

醫案分析：

我思索著失眠症的各種病因，共十三種，卻從未見過像他這樣每隔一天病情輕重交替的現象。只有少陽經受病，才會出現起伏的症状。但是少陽經是半表半裡的經絡，不進則退，不可能長期停留！此症實與厥陰經同病，甲乙經同源，相互糾纏，所以才會出現起伏且延綿不絕。

治療方法：

我特地為他制定了「甲乙歸臟湯」，連服數十劑後痊癒。

甲乙歸臟湯（自制）

真珠母（八錢），龍齒（二錢），沉香（五分），薄荷（一錢），生地（六錢），柴胡（一錢醋炒），白芍（一錢五分酒炒），歸身（二錢），夜合花（二錢），丹參（二錢），柏子仁（二錢），紅棗（十枚），夜交藤（四錢切）

白話文：

【甲乙歸臟湯】（自行調製）

• 真珠母（八錢）
• 龍齒（二錢）
• 沈香（五分）
• 薄荷（一錢）
• 生地（六錢）
• 柴胡（一錢，醋炒）
• 白芍（一錢五分，酒炒）
• 歸身（二錢）
• 夜合花（二錢）
• 丹參（二錢）
• 柏子仁（二錢）
• 紅棗（十枚）
• 夜交藤（四錢，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