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機微義》~ 卷十九 (3)
卷十九 (3)
1. 論無病好補之誤
子和曰:人之好補者,有無病而補,有有病而補,或咨之庸醫,或問諸遊客。庸醫以要用相求,故所論者輕輕之,則草木而已。草木則蓯蓉、牛膝、巴戟、菟絲之類。遊客以好名自高,故所論者重重之,則金石而已。金石則丹砂、起石、硫黃之類。吾不知此為補也,而補何臟乎?以為補心耶?而心為丁火,其經則手少陰,熱則瘡瘍之類生矣。以為補肝耶?肝為乙木,其經則足厥陰,熱則掉眩之類生矣。
脾為己土,而經則足太陰,以熱補之,則病腫滿。肺為辛金,而經則手太陰,以熱補之,病憤郁。心不可補,肝不可補,脾不可補,肺不可補,莫非為補腎乎?人皆知腎為癸水,而不知其經則子午君火焉。補腎之火,火得熱而益熾;補腎之水,水得熱而益涸。既熾其火,又涸其水,上接於心之丁火,火獨用事,肝不得以制脾土,肺金不得以制肝木。
白話文:
子和說:人們喜歡補品的原因,有的是沒有病卻要補,有的是有病了才補,有的人會向庸醫尋求意見,有的人會向遊客請教。庸醫為了得到利益,所以他們談論的補品都很普通,通常就是草藥類如蓯蓉、牛膝、巴戟、菟絲等。遊客為了博取名聲,所以他們談論的補品都很強大,通常就是金屬和礦物類如丹砂、起石、硫磺等。我不知道這算不算補品,但補的是哪個器官呢?如果是補心臟的話,心臟為丁火,其經脈為手少陰,熱氣會引發各種傷風病。如果是補肝臟的話,肝臟為乙木,其經脈為足厥陰,熱氣會引起頭暈目眩。脾臟為己土,其經脈為足太陰,用熱氣去補它,會導致腫脹和滿腹。肺臟為辛金,其經脈為手太陰,用熱氣去補它,會導致心情抑鬱。心臟不能補,肝臟不能補,脾臟不能補,肺臟也不能補,那隻能補腎嗎?人們都知道腎臟為癸水,卻不知道它的經脈為子午君火。補腎的火,火得到熱氣會更加旺盛;補腎的水,水得到熱氣會更加乾涸。火勢越旺,水勢越乾,上連到心臟的丁火,火勢獨大,肝臟不能制衡脾土,金屬的肺金也不能制衡木質的肝臟。
五臟之極傳而之六腑,六腑之極遍而之三焦,則百病交起,萬疾俱生。小不足言,大則可懼。不宜則中,不中則暴喑而死矣。以為無病而補之者所得也。且如有病而補之者:嘔而補,吐而補,泄而補,痢而補,瘧而補,咳而補,勞而補,產而補。嘔吐則和胃丸、丁沉煎;瀉痢則豆蔻丸、御米殼散;咳嗽則寧神散;勞不桂附則山藥;產不烏金則黑神。
吾不知此為補,果何意耶?殊不知嘔得熱而愈酸,吐得熱而愈暴,泄得熱而清濁不分,痢得熱而休息繼至,瘧得熱而進不能退,咳得熱而濕不能除,勞得熱而火益煩,產得熱而血愈崩。蓋如是而死者八九,生者一二,死者枉生者倖幸而一生憔悴之態,人之所不堪。大抵有餘者損之,不足者補之,是則補之義也。
白話文:
五臟的疾病發展到了極限,就會轉移到六腑;同樣地,六腑的疾病一旦擴散,就會影響到全身的三焦系統,這時各種疾病紛至沓來,數不清的病痛隨之而生。小病不值一提,大病卻讓人恐懼。治療不當,病情就會惡化;病情惡化,就可能突然失聲,甚至死亡。這種情況往往是出現在無病亂補的情況下。即便是真有病就去補,也是錯誤的:嘔吐時補、嘔吐後補,嘔吐用和胃丸或丁沉煎;拉肚子時補、拉肚子後補,用豆蔻丸或御米殼散;咳嗽時補,用寧神散;勞累後補,如果不是用肉桂和附子,就是用山藥;生產後補,不用烏雞白鳳丸,就用黑神散。
我不知道這樣的補法,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其實,不知道嘔吐遇到熱氣反而會更加嚴重,嘔吐後若再遇熱,狀況會更糟;拉肚子時若再加熱,會導致腸胃混亂;熱性腹瀉會讓病情反覆發作;熱性瘧疾會讓病情難以緩解;熱性咳嗽會使濕氣無法排除;勞累後遇熱,火氣更盛;產後熱氣過重,會導致血崩。這樣導致死亡的案例占八九成,存活的僅有一二成,而那些倖存者,一生都處於憔悴狀態,這種生活狀態,一般人是無法忍受的。
總的來說,治療原則應是:過剩的要減去,不足的要補充,這才是補的真正意義。
陽有餘而陰不足,則當損陽而補陰;陰有餘而陽不足,則當損陰而補陽。熱則芒硝、大黃,損陽而補陰也;寒則乾薑、附子,損陰而補陽也。豈可以熱藥云乎哉?而寒藥亦有補之義也。經曰:「因其盛而減之,因其衰而彰之。」此之謂也。謹按仲景論傷寒脈結代為血氣虛衰不能相續,而用炙甘草湯,實補虛之法也。
殊無常補之例。後世俗往往例用常補,故子和極論其弊,善莫大矣。但所言大黃、芒硝損陽而補陰,是指仲景所謂陰陽虛盛之意,非補不足之法也。學者當審東垣、丹溪之論,則可以擴充矣。又曰:人知補之為利,而不知補之為害也。論補者,蓋有六法:平補、峻補、溫補、寒補、筋力之補、房室之補。
白話文:
在中醫理論中,若體內陽氣過盛而陰氣不足,應採取減少陽氣補充陰氣的方法;反之,若陰氣過盛而陽氣不足,則需減少陰氣補充陽氣。熱性病症如使用芒硝、大黃,即是減少陽氣補充陰氣的方式;寒性病症則使用乾薑、附子,是減少陰氣補充陽氣的方法。這並不是說只能用熱性的藥物,因為寒性的藥物也有補益的作用。經典中提到:「要根據病情的盛衰來調整治療方式,增強或減弱對症療法。」就是這個道理。根據張仲景的論述,傷寒脈結代是因血氣虛弱,無法正常循環,他使用炙甘草湯進行補虛治療,這是實質上的補虛方法。
並沒有固定的補藥原則。後世常常用一些常規補藥,這一點被劉完素(子和)批評得非常嚴厲,這對於醫生來說是非常有益的。但必須明確的是,提到的大黃、芒硝減少陽氣補充陰氣,指的是張仲景所論的陰陽虛盛的情況,而不是補足不足的情況。學者們應該細讀東垣、丹溪的理論,才能更全面地理解這些觀點。另外,人們往往只看到補藥的優點,卻忽略了它可能帶來的負面影響。補藥的使用,大致有六種方法:平補、峻補、溫補、寒補、筋骨肌肉的補充、房事活動的補充。
以人參、黃耆之類為平補;以附子、硫黃之類為峻補;以豆蔻、官桂之類為溫補;以天門冬、五加皮之類為寒補;以巴戟、蓯蓉之類為筋力之補;以石燕、海馬、起石、丹砂之類為房室之補。此六者,近代之所謂補者也。若施之治病,非徒功效疏闊,至其害不可勝言。難經言東方實,西方虛,瀉南方,補北
白話文:
以人參、黃耆這類藥物作為平和的補益;以附子、硫磺這類藥物作為強烈的補益;以豆蔻、官桂這類藥物作為溫和的補益;以天門冬、五加皮這類藥物作為涼性的補益;以巴戟、蓯蓉這類藥物作為壯筋骨的補益;以石燕、海馬、起石、丹砂這類藥物作為房事補益。這六種補益方式,是現代人所謂的補益方法。但如果在治病時使用這些補益方式,不僅功效有限,更嚴重的是,其害處是無法一一言盡的。《難經》中提到,東方實(即強壯),西方虛(即虛弱),要瀉南方(即消減熱性)以補北(即補養陰虛)。
2. 論局方用諸熱藥補虛之失
丹溪曰:虛者補而養之。局方何例用辛香燥熱之劑,以火濟火,不無實實虛虛之禍。若曰菟絲子丸之治腎虛,金釵石斛丸之治氣不足,茴香丸之治臟虛冷,玉霜丸之治氣虛,養正丹之治諸虛,樸附丸之治脾虛弱,按氣丹之治真元虛,四神丹之治五臟虛,蓯蓉大補丸之治元臟虛,鍾乳白澤丸之治諸虛,三健湯之治氣不足,甚者內聚丹劑,悉曰補脾胃,補腎,補五臟,補真氣,而方各條下曰口苦面黃,曰氣促喘急,口淡,曰舌澀,曰噫酸,曰舌乾,曰溺數,曰水道澀痛,曰唇口乾燥等證,悉是明具熱論,如何類聚燥熱,而謂可以健脾溫胃而滋腎補氣乎?又骨碎補丸治肝腎風虛,乳香宣經丸治體虛,換腿丸治足三陰經虛,或因感風而虛,或因虛而感寒,既曰體虛,肝腎虛,足三陰經虛,病非輕小,理宜補養,而自然銅、半夏、威靈仙、荊芥、地龍、川楝、烏藥、防風、牽牛、靈脂、草烏、羌活、石南、天麻、南星、檳榔等疏通燥疾之藥,俱補劑之大半,果何以補虛乎?地仙丹既曰補腎,而滋補之藥與僣燥走竄之藥相半用之,腎惡燥而謂可以補腎乎?借曰足少陰經非附子輩不能自達,八味丸仲景腎經藥也,八兩地黃以一兩附子佐之,觀此則是非可得而定矣。
白話文:
丹溪認為,虛弱的情況應該使用補充和養生的方法。然而,局方裡有許多例子使用了辛香燥熱的藥物,以火補火,這可能會導致實虛交加的問題。例如,菟絲子丸用來治療腎虛,金釵石斛丸用來治療氣力不足,茴香丸用來治療臟腑虛冷,玉霜丸用來治療氣力虛弱,養正丹用來治療各種虛弱的情況,樸附丸用來治療脾虛,按氣丹用來治療真元虛弱,四神丹用來治療五臟虛弱,蓯蓉大補丸用來治療本源虛弱,鍾乳白澤丸用來治療各種虛弱的情況,三健湯用來治療氣力不足,嚴重的內聚丹劑,全都說是補脾胃,補腎,補五臟,補真氣,但每一個方子的說明中都有口苦面黃、氣促喘急、口淡、舌澀、噫酸、舌乾、溺數、水道澀痛、脣口乾燥等症狀,這些都是熱性的症狀,怎麼會類聚燥熱的藥物,卻能健脾溫胃滋腎補氣呢?
另外,骨碎補丸用來治療肝腎風虛,乳香宣經丸用來治療體虛,換腿丸用來治療足三陰經虛,或是因為受風而虛弱,或是因為虛弱而感染寒邪,既然已經說是體虛,肝腎虛弱,足三陰經虛弱,病情並非輕微,理論上應該要補養,然而卻使用了自然銅、半夏、威靈仙、荊芥、地龍、川楝、烏藥、防風、牽牛、靈脂、草烏、羌活、石南、天麻、南星、檳榔等疏通燥疾的藥物,這些都是補劑的主要成分,那麼這些藥物又是如何補充虛弱的呢?
地仙丹既然是用來補腎的,但是滋補的藥物和燥熱走竄的藥物都被使用了,腎厭倦燥熱,難道可以補腎嗎?如果說足少陰經沒有附子等藥物就不能自行達到,八味丸是仲景的腎經藥方,八兩的地黃配以一兩的附子作為輔助,從這個觀點來看,對錯就可以定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