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機微義》~ 卷十四 (3)
卷十四 (3)
1. 論傷寒兩感
王海藏曰: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臟,以是知內外兩感,臟腑俱病,欲表之則有里,欲下之則有表,表里既不能一治,故云兩感者不治。然所稟有虛實,所感有淺深,虛而感之深者必死,實而感之淺者猶可治,治之而不救者有矣,未有不治而獲生者矣。余嘗用大羌活湯,間有生者十得二三,故立此以待好生君子用之。
按:本方治法見後。
趙嗣真曰:仲景論兩感為必死之證,而復以治有先後,發表攻裡之說繼之者,蓋不忍坐視而欲覬其萬一之可活也。活人書云:宜救里以四逆湯,後救表以桂枝。殊不知仲景云:太陽與少陰俱病,則頭痛為太陽邪盛於表,口乾而渴為少陰邪盛於裡也。陽明與太陰俱病,則身熱譫語為陽明邪盛於表,不欲食腹滿為太陰邪盛於裡也。
白話文:
王海藏說:天上的異常氣候影響到人體,會傷害人的五臟,因此我們知道,當內在和外在都有疾病時,五臟和六腑都可能受到病害。想要發汗(表),卻有裡寒;想要通便(下),卻有表熱,因為表裡不能同時治療,所以稱為「兩感」,這樣的疾病是無法治癒的。然而,根據個體的基礎狀態(虛或實)和疾病的嚴重程度(淺或深),情況有所不同。虛弱但病情深重的患者很可能會死亡,而實質但病情輕微的患者還有治癒的機會。即便如此,也有治癒後仍然無法存活的案例,但從來沒有聽說過完全不去治療就能痊癒的。
我曾經使用「大羌活湯」,偶爾有二三成的患者能夠存活,因此我創立了這個方子,供喜愛生命的君子們使用。
參考:本方的治療方法在後面詳細說明。
趙嗣真說:張仲景論述兩感症狀是必死的症狀,但又提出了先後治療、發汗和攻裡的理論,這是因為他不忍心看著患者死去,希望能有萬一的機會讓患者活著。有人認為,對於裡寒的患者,應該使用「四逆湯」來治療,然後再用「桂枝」來治療表熱。但實際上,張仲景提到,如果太陽經與少陰經都生病,頭痛表示太陽的邪氣在表層,口乾且口渴則表示少陰的邪氣在裡部。陽明經與太陰經都生病時,身體發熱且語無倫次表示陽明的邪氣在表層,不想吃東西且腹部脹滿表示太陰的邪氣在裡部。
少陽與厥陰俱病,則耳聾為少陽邪盛於表,囊縮而厥為厥陰邪盛於裡也。三陽之頭痛身熱耳聾,救表已自不可,三陰之腹滿口乾渴縮囊而厥不下可乎?活人書引下痢身疼痛虛寒救里之例,而欲施於煩渴腹滿譫語囊縮熱實之證,然乎否乎?蓋仲景所謂發表者,葛根麻黃是也。所謂攻裡者,調胃承氣是也。
活人書所謂救里則是四逆,救表則是桂枝。今以救為攻,豈不相背?若用四逆湯,是以火濟火,而腹滿譫語囊縮等證何由而除?臟腑何由而通榮衛?何由而行?而六日死者可立而待也。籲!兩感雖為不治之證矣,然用藥之法,助正除邪,虛實實虛,補不足損有餘之理,學者不可不素有一定之法於胸中也。
白話文:
當少陽和厥陰同時出現疾病時,耳朵會聽力減退,這是因為少陽邪氣在表層旺盛;睪丸收縮且四肢發冷,這是因為厥陰邪氣在裡部旺盛。三陽頭痛、身體發熱、耳朵聽力減退的情況,已經在治療表層的問題上難以處理,那麼對於三陰腹脹、口渴、睪丸收縮、四肢發冷的情況,我們又該如何處理呢?《活人書》中提到的對付痢疾、身體疼痛、虛寒的問題是針對裡部的治療,卻要應用於口渴、腹脹、神智迷糊、睪丸收縮、熱實的症狀,這是否合理?
這裡的「發表」指的是使用葛根和麻黃來治療;「攻裡」指的是調胃承氣來治療。《活人書》提到的對裡部的治療是四逆湯,對表部的治療則是桂枝湯。現在如果將這些治療方法視為攻擊性的,這不是相互矛盾嗎?如果使用四逆湯,就是用火來救火,那腹脹、神智迷糊、睪丸收縮等症狀怎麼能消除?臟腑又怎能流通,運轉?又怎能進行治療?結果,六天內死亡的結果就會發生。
啊!雖然兩感症狀可能是無法治癒的病症,但是使用藥物的方法,幫助正氣,去除邪氣,根據虛實的原則,補充不足,減少過剩的原則,學習者不能不在心中確立一個基本的方法。
2. 傷寒合病並病論
趙嗣真曰:愚嘗疑合病與並病之為難明也,久矣。因姑釋之。蓋合病者,二陽經或三陽經同受病,病之不傳者也。並病者,一陽經先病,又過一經,病之傳者也。且如太陽陽明並病一證,若並而未盡,是傳未過,尚有表證。仲景所謂太陽證不罷,面色赤,陽氣怫鬱在表,不得越,煩躁短氣是也。
猶當汗之以各半湯。若並之已盡,是為傳過。仲景所謂太陽證罷,潮熱,手足汗出,大便硬而譫語者是也。法當下之以承氣湯。是知傳則入腑,不傳則不入腑。所以仲景論太陽陽明合病,止出三證如前。於太陽陽明並病,則言其有傳受如此也。又三陽經互相合病,皆曰下利。
白話文:
趙嗣真說:我曾經對合病和並病的區別感到困惑,已經很久了。因此,讓我來解釋一下。合病是指兩個陽經或三個陽經同時受到疾病影響,但沒有傳播到其他經絡的狀態。並病是指一個陽經首先生病,然後傳到另一個陽經,這時疾病已經傳播了。例如,太陽和陽明經絡的並病,如果只是部分傳播,那麼還有表症。張仲景認為,如果是太陽經的症狀持續存在,臉色紅潤,陽氣在表層阻塞,無法排出,表現為煩躁和呼吸急促。
這種情況應該使用各半湯進行治療。如果並病已經完全傳播,那就表示疾病已經超過了一個經絡,張仲景認為,如果太陽經的症狀停止,出現潮熱、手腳出汗、大便乾硬以及神智錯亂的情況,應該使用承氣湯進行治療。從這裡可以知道,如果疾病傳播,就會進入內臟;如果不傳播,就不會進入內臟。因此,張仲景在論述太陽和陽明經絡的合病時,只提出了三種類似的症狀,而在論述太陽和陽明經絡的並病時,則強調了疾病的傳播過程。此外,三陽經絡之間互相合病時,都表現為下利(腹瀉)的症狀。
仲景於太陽陽明合病,則主以葛根湯。太陽少陽合病,主以黃芩湯。少陽陽明合病,主以承氣湯。至於太陽少陽並病,其證頭項強痛,眩閟如結胸,心下痞硬,當刺大椎、肺俞、肝俞,不可汗下。太陽陽明並病,已見上論。但三陽合病,仲景無背惡寒語句。雖別有口燥渴,心煩,背微惡寒者,乃屬太陽證,而非三陽合病也。
三陽若與三陰合病,即是兩感,所以三陰無合病例也。
按:三陽合病證治,見傷寒論陽明例篇。
白話文:
張仲景對於太陽與陽明合併的病症,會使用「葛根湯」來治療;對於太陽與少陽合併的病症,會使用「黃芩湯」;而對於少陽與陽明合併的病症,則會使用「承氣湯」來治療。至於太陽與少陽合併的病症,症狀可能包括頭部和背部疼痛、眩暈、像是有結胸的感覺、心下部位感到脹硬,此時應採取針灸療法,而非發汗或下藥治療。對於太陽與陽明合併的病症,這部分已在上文中討論過。然而,張仲景的著作中並未明確提到關於三陽合併病症的「背惡寒」相關語句。即便有出現口乾、口渴、心煩且背微感寒冷的症狀,這仍然被歸類為太陽證狀,而不是三陽合併的病症。
進一步來說,三陽與三陰合併的病症,稱為兩感症狀。因此,三陰的病症中並無合併的案例。
參考:三陽合併病症的治療方法,在《傷寒論》中的陽明理論篇章中有所提及。
3. 傷寒變溫熱病論
趙嗣真曰:按仲景論謂冬月冒寒伏藏於肌膚而未即病,因春溫氣所變則為熱。夫變者,改易之義也。至此則伏寒各隨春夏之氣改變為溫為熱,既變之後,不得復言其為寒也。所以仲景云「溫病不惡寒者」,其理可見矣。活人書卻於溫病曰「陽熱未盛為寒所制」,豈有伏寒既已變而為溫,尚可言寒能制其陽熱耶?又於熱病曰「陽熱已盛,寒不能制」,亦不當復言其為寒也。蓋是春夏陽熱已變,其伏寒即非有寒不能制其陽熱爾。
外有寒能折陽氣者,乃是時行寒疫。仲景所謂「春分以後,秋分節前,天有暴寒為時行寒疫也。」三月四月,其時陽氣尚弱,為寒所折,病熱則輕;五月六月,陽氣已盛,為寒所折,病熱則重;七月八月,陽氣已衰,為寒所折,病熱亦微。是知時行寒疫與溫熱二病所論陽氣盛衰時月則同,至於論暴寒之寒與伏寒已變之寒,自是相違。名不正則言不順矣。
白話文:
趙嗣真說:根據張仲景的理論,冬天受到寒冷侵襲,潛藏在皮膚和肌肉中的疾病,到了春天因為溫暖的氣候變化,會轉化為熱病。這裡的「變」,指的是改變的意思。一旦疾病轉換成溫病或熱病,就不能再說它還是在寒冬時期的狀態了。因此,張仲景說「溫病不會畏寒」,這道理就顯而易見了。《活人書》在談論熱病時說「陽熱尚未盛,被寒氣所剋制」,難道已經轉變為溫病的寒氣,還能剋制陽熱嗎?在討論熱病時又說「陽熱已經盛,寒氣不能剋制」,也不應該再說它是寒氣。這是因為在春夏之際,陽熱已經轉變,潛藏的寒氣並不是因為寒氣不能剋制陽熱。
外界的寒冷能夠抑制陽氣,這種情況通常是時行寒疫。張仲景曾提到,春分後、秋分前出現的突然寒流就是時行寒疫。三月和四月,陽氣還比較弱,遇到寒冷就會引起較輕的熱病;五月至六月,陽氣已經強大,遇到寒冷就會引起較重的熱病;七月至八月,陽氣開始衰退,遇到寒冷也會引起較輕微的熱病。由此可知,時行寒疫與溫熱病在討論陽氣的盛衰時間上是一致的,但對於突然的寒流和已經轉變的寒氣,兩者的論述是不同的。如果名稱不正確,那麼所說的話也就沒有道理了。
仲景又云「其病與溫及暑病相似,但治有殊者」,要在辨其病源寒熱溫三者之殊,則用藥冷熱之品味判然矣。
謹按王安道傷寒立法考曰:讀仲景書當求其立法之意,不然則疑信相雜,未免通此而礙彼也。夫傷寒有即病者,則為傷寒,不即病者,則謂之溫與暑焉。其類雖殊,其所受之源則不殊。夫仲景之書,三陰經寒證居熱證十之七八。彼不即病之溫暑,但一於熱耳。何由而為寒哉?就三陰寒證而詳味之,然後知予言之不妄。
或謂三陰經寒證本是雜病,為王叔和增入其中,又或謂其證之寒,蓋由寒藥誤治而致。若此者非也。夫叔和之增入者,辨脈平脈與可汗可下等諸篇而已,其六經病篇,必非叔和所能讚辭也。但厥陰經中下痢嘔噦諸條,卻是叔和因其有厥逆而附,遂並無厥逆而同類者亦附之耳。
白話文:
張仲景曾經提到,疾病可能與溫熱或暑氣類似的病症相像,但治療方法會有所不同。在分辨疾病的寒、熱、溫這三個不同特徵之後,我們就能夠清楚地知道該使用冷藥還是熱藥了。
根據王安道在《傷寒立法考》中的觀點,研讀張仲景的著作應該要探討其立法的原則,否則很容易混淆不清,導致理論與實踐之間出現矛盾。傷寒可以分為立即發作的傷寒和後期出現的溫熱或暑氣類似病症。雖然這些疾病的類型有所區別,但他們所受到的病因實際上是相同的。張仲景的著作中,關於三陰經的寒症佔了大部分,而那些非立即發作的溫熱或暑氣類似病症,主要表現為熱症,難以理解為什麼會出現寒症。只有詳細研究三陰經的寒症,我們才能確定我的說法並非空穴來風。
有些人可能會認為,三陰經的寒症原本就是雜症,是由王叔和加入其中的;或者認為這些寒症是因為錯誤地使用寒藥造成的。這種看法是不正確的。王叔和加入的部分僅限於辨脈、平脈、發汗、下藥等篇章,而關於六經病的部分,絕對不是王叔和能夠評價的。然而,在厥陰經中關於下痢、嘔吐的條目,可能是因為有厥逆的情況而被添加,即使並非所有具有厥逆的情況都被包括進來。
至若以藥誤治而成變證,則為太陽為多。縱使三陰證亦或有寒藥誤治而變寒者,然豈應如是之眾乎?夫惟後人以仲景書通為傷寒溫暑者設,遂致諸溫劑皆疑之而不敢用。韓祗和雖覺桂枝湯之難用,但謂今昔之世不同,然未悟仲景書本為即病之傷寒設也。且其著微旨一書,又純以溫暑作傷寒立論,而即病之傷寒反不言及。
此已是捨本從末,全不能窺仲景藩籬。又以夏至前胸膈悶嘔逆氣塞腸鳴腹痛,身體拘急,手足逆冷等證視為傷寒,謂與仲景三陰證脈理同而證不同,遂別立溫中法以治。以予觀之,其胸膈滿悶嘔逆氣塞等證,既與仲景所敘三陰證不同,則是內傷雜病,豈溫暑病乎?況仲景所敘三陰證,求對於春夏溫暑之病,不亦惛乎?雖然,祗和時內傷之理未明,而又適當溫暑病作之際,其為感也固宜。若非內傷雜病,則不止暴寒所中之病也。
白話文:
如果因藥物誤治導致病情轉變,那麼大多數情況下是因為用了太陽經的藥物。即使在三陰經的情況下,也可能因為使用了寒涼的藥物而導致病情轉變為寒症,但這樣的案例應該不會如此頻繁。後人將《傷寒論》中的方劑理解為專門針對傷寒、溫熱暑邪所設,因此對許多溫和的藥物產生懷疑,不敢使用。韓祗和雖覺察到桂枝湯的難以應用,但認為當代與古代的環境不同,並未真正明白《傷寒論》是針對即時發生的傷寒所設。而且他撰寫的《微旨》一書,完全將溫熱暑邪視為傷寒的病因,反而忽略了實際發生的傷寒病症。
這已經是本末倒置,根本無法理解《傷寒論》的本意。又將夏至前出現的胸部脹滿、嘔吐、呼吸困難、腸鳴、腹痛、身體緊繃、手腳冰冷等症狀視為傷寒,認為這些症狀與《傷寒論》中的三陰經脈相似但表現不同,於是另創溫中法來治療。然而,從我的觀點來看,這些胸部脹滿、嘔吐、呼吸困難等症狀與《傷寒論》描述的三陰經脈症狀不同,這可能是由內傷引起的雜病,怎麼可能是溫熱暑邪引起的呢?況且,《傷寒論》中的三陰經脈理論,用來說明春夏季節的溫熱暑邪疾病,豈不是有些迷糊?即使如此,韓祗和當時對於內傷的原理尚未明確,而恰逢溫熱暑邪盛行的時期,這種情況本就是合情合理的。如果不是內傷雜病,那麼就不只是因為突然受到寒冷侵襲所引起的疾病。
且但曰寒而當溫,然未嘗求其所以為寒之故也。能求其故,則知溫暑本無寒證,其為寒證者,皆內傷雜病與暴寒所中也
白話文:
"若只說冷氣需用熱治,卻從未探究冷的原因。如果能探究原因,就會明白熱症和暑症本來沒有冷的徵象,出現冷的徵象,都是因為內部傷害的混雜疾病或是突然受到寒冷侵襲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