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宣

《溫病正宗》~ 上篇·學說辯正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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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學說辯正 (3)

1. 第一節·通論

熱為火之用,火為熱之體,故言火則不言熱,言熱則不言火,一而二,二而一也。溫者,熱之不甚者也。六氣言火不言溫,舉一以概二也。曰溫熱者,乃溫病熱病之總稱。邪之輕者為溫,邪之重者為熱。近世概以溫病括之,而溫病乃賅熱暑濕燥而言。溫病暑病之冬傷於寒而春夏發者,及春夏感邪而秋冬發者,皆謂之伏氣;隨時感受而即發者,謂之新感。新感其邪輕,治之尚易;伏氣其邪重,治之較難。

故治溫病之法不獨異於傷寒,伏氣與新感亦不可同日而論也。

瘟疫本名癘疫,傳染病也。《素問·刺法論》云:帝曰:余聞五疫之至,皆相染易,無問大小,病狀相似。《六元正紀大論》云:厲(《韻會》:癘通作厲)大至,民善暴死。皆言癘疫之證狀者也。《說文》:癘者,惡疾也;疫者,民皆疾也。從疒役省聲。《釋名》:疫,役也。

白話文:

熱是火的效用,火是熱的本質,因此說到火就不說熱,說到熱就不說火,一體兩面,兩面一體。溫是熱的程度較輕的狀態。六氣中說到火,而不說溫,用一個來概括兩個。所謂溫熱,是溫病和熱病的總稱。邪氣輕微的稱為溫,邪氣嚴重的稱為熱。近來普遍用溫病來涵蓋所有,而溫病又包含了熱、暑、濕、燥。溫病和暑病中,冬天受寒而到春夏發病的,以及春夏感染邪氣而到秋冬發病的,都稱為伏氣;當下感染而立即發病的,稱為新感。新感邪氣較輕,治療較容易;伏氣邪氣較重,治療較困難。

因此治療溫病的方法,不僅與傷寒不同,伏氣和新感也不能一概而論。

瘟疫本名癘疫,是一種傳染病。《素問·刺法論》中記載:黃帝說:我聽說五疫出現,都會相互傳染,不論大小,病狀相似。《六元正紀大論》中記載:厲氣(厲字通作癘)盛行時,百姓容易暴斃。都是描述癘疫的症狀。《說文解字》中記載:癘,指惡疾;疫,指百姓都生病。從疒役省聲。《釋名》中記載:疫,就是役的意思。

言有鬼行役也。《刺法論》於癘疫之分,則以干支推之,謂天運化疫,地運化癘。蓋以疫之與癘,不過上下剛柔之異。故又以金木水火土統之,即所謂五疫者也。而按之實際,則癘疫均有寒溫之別。其流行者,溫癘溫疫多,而寒癘寒疫少。《六元正紀大論》曰:其病溫癘大行,遠近咸若。

又曰:其病溫癘。皆言溫癘,而不及寒癘,蓋以溫癘概寒癘也。《老子》曰:凶年之後,必有溫疫。《抱朴子》曰:經溫疫,則不畏。俱言溫疫,而不及寒疫,亦以溫疫概寒疫也。後人又立雜疫之名,以統疫病之雜症也。

夫溫病與瘟疫,病源既殊,治法各異,古人分辨,本極明瞭,不可以混同也。後人猶恐其相混,故改溫疫之溫作瘟。吳又可不明此意,以古無瘟字,反混溫病瘟疫為一病。(吳又可云:《傷寒論》曰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後人去氵加疒為瘟,即瘟也。要之,古無瘟字,乃後人之自為變易者,不可因易其文,以溫瘟為兩病)不識溫病者,以溫為病名也;溫疫溫癘者,以疫癘為病名,言疫之溫者、癘之溫者也。惟其古無瘟字,乃知瘟疫溫癘之溫非病名,何得反混溫病為癘疫哉?

白話文:

古人認為瘟疫和癘疫是因天運、地運而生,分別代表著剛柔力量的變化,而五行的金木水火土也與之相關,稱為五疫。實際上,瘟疫和癘疫又分寒溫,其中溫癘和溫疫流行較多,寒癘和寒疫較少。古籍記載,溫癘流行時,影響範圍廣泛。而後人將溫癘概括為溫疫,甚至認為溫疫之後不會再害怕溫疫。後來又出現了雜疫這個名稱,用來統稱各種瘟疫相關的疾病。

溫病和瘟疫病源不同,治療方法也不一樣,古人對此區分十分清楚,不可混為一談。後人為了避免混淆,將溫疫中的「溫」改為「瘟」,但吳又可卻誤解了古人的意思,認為古時沒有「瘟」字,將溫病和瘟疫混為一病。實際上,古人用「溫」字來形容瘟疫的性質,並非病名本身,因此不可將溫病與瘟疫混淆。

夫言事物者,必通權而達變,醫病亦何獨不然?春溫夏熱秋涼冬寒,感之而病者,常也;《素問》曰重陰必陽,重陽必陰,冬傷於寒,春必病溫,春傷於風,夏生飧泄,夏傷於暑,秋必痎瘧,秋傷於濕,冬生咳嗽者,皆伏氣也,則謂之變。然猶不傳染,仍屬變中之常。若夫喉痧、白喉、霍亂、伏陰症、痧症、痢疾、疫痙、鼠疫,諸傳染病,則又變中之非常者也。

(但白喉、霍亂、痧症、痢疾,亦有非傳染而病者,則亦屬變中之常)故論溫病而欲窮其原委,則非明乎常變之道不可。

然自吳又可混溫病瘟疫為一之後,附和者眾,而常變之理不明,治瘟疫之書多混溫病,治溫病之書亦雜瘟疫,後之學者,苟非好學深思之士,鮮不為其所惑者。(松如)竊憂之,爰將關於溫病瘟疫之書分別評論,俾後之讀者知所取捨焉。

白話文:

談論任何事物,都要通曉權變,靈活應對,醫治疾病也不例外。春天溫暖,夏天炎熱,秋天涼爽,冬天寒冷,受到這些季節氣候的影響而生病是常有的事。《素問》中說,陰極必陽,陽極必陰,冬天受寒,春天就容易得溫病;春天受風,夏天就容易腹瀉;夏天受暑,秋天就容易得瘧疾;秋天受濕,冬天就容易咳嗽,這些都是潛伏的氣機,也就是所謂的變化。不過,這些疾病並非傳染病,仍然屬於變化中的常態。然而,像喉痧、白喉、霍亂、伏陰症、痧症、痢疾、疫痙、鼠疫等傳染病,則是變化中的非常態。

(雖然白喉、霍亂、痧症、痢疾也有非傳染而發生的情況,這就屬於變化中的常態)因此,想要深入了解溫病的根源,就必須明白常態與變化的道理。

然而,自從吳又可將溫病與瘟疫混為一談之後,附和者眾,常變的道理因此不明,治療瘟疫的書籍中常常混雜溫病,治療溫病的書籍中也常常混雜瘟疫,後世的學者,如果不是勤奮好學、深入思考的人,很容易被這些混淆的說法所迷惑。(松如)我擔憂此事,因此特地將與溫病瘟疫相關的書籍進行區分評論,讓後世的讀者知道如何取捨。

2. 第二節·溫病專書之概論

《四庫全書》醫家類敘云:醫之門戶分於金元。而其門戶所以分,自來以為由於易水、河間學說之不同。究之河間之主火,乃闡發傷寒之廣義,仍不悖乎仲聖之本旨。迨天士《溫熱論》出,溫病學始離傷寒而獨立。鞠通加以附會,則更離經叛道,而溫病學之歧誤益不可究詰,後之學者將何所適從?然則關於溫病之書籍,甄別實不容緩,茲將其專書,略論於下:

明·張鳳逵之《傷暑全書》,乃專治暑者也。其書凡自《內經》以至宋元明諸家之論暑者,靡不採取,可謂詳備。惟其於《傷寒例》所云寒毒藏於肌膚,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之語,及《內經》所云冬傷於寒,春夏病溫病暑之說,加以詆譭,則是尚未明伏氣之故。幸葉子雨取而增訂之,庶無流弊。

白話文:

《四庫全書》醫家類敘中記載:醫學的門派分為金元兩大派。而他們之間的區別,自古以來就認為是由於易水、河間學說的不同。仔細研究,河間學派以火為主,闡發了傷寒的廣義,仍然不違背仲景的本意。直到天士的《溫熱論》問世,溫病學才從傷寒中獨立出來。鞠通對其加以附會,更違背了經書的道理,溫病學的歧誤更加不可究詰,後來的學者將何去何從?因此,對於溫病相關的書籍,甄別實在刻不容緩,現將專門論述溫病的書籍略作討論:

明朝張鳳逵的《傷暑全書》,專門講述治療暑病的。書中從《內經》到宋元明諸家關於暑病的論述,無不盡收其中,可以說是詳盡完備。但它對《傷寒例》中所說寒毒藏於肌膚,到春天變成溫病,到夏天變成暑病的說法,以及《內經》中所說冬天受寒,春夏會得溫病暑病的說法,都加以詆譭,這就說明他還沒有明白伏氣的道理。幸好葉子雨將其增訂,希望不會造成流弊。

清·戴麟郊之《廣瘟疫論》,乃踵吳又可瘟即溫之誤。雖其主要以瘟疫與傷寒為辨,使傷寒瘟疫之治不混,然其所論瘟疫,實為伏氣溫熱之病。陸氏九芝愛其論之精,惜其名之誤,乃於其論中刪去屍氣腐氣等語,及大青龍一方,與凡所稱時行疫癘者,悉改之曰溫邪,使無羼混。

且補世之治傷寒者,每誤以溫熱治之,治溫熱者,又誤以傷寒治之等語,以免夾雜傷寒,故改其名為《廣溫熱論》。何氏廉臣見其於濕溫燥熱二症言之甚略,即用藥選方亦未盡善,且未將風溫、濕溫、春溫、冬溫等分清,而概稱時行,未免含混,爰為重訂。將原書缺者補之,訛者刪之,更增入古今歷代名醫之良方,而成為伏氣溫熱之全書。

白話文:

清朝戴麟郊的《廣瘟疫論》,沿襲了吳又可將瘟疫誤認為溫病的錯誤。雖然他主要目的是區分瘟疫和傷寒,避免治療混淆,但實際上他所說的瘟疫,其實是伏氣溫熱之病。陸氏九芝認為他的論述精妙,但可惜名稱錯誤,於是將書中“屍氣腐氣”等詞語和使用大青龍湯的方劑,以及所有被稱作時行疫癘的病症,全部改為“溫邪”,避免混淆。

此外,他還補充了一句話,意指世人治療傷寒時,常常誤用溫熱的方法,而治療溫熱時,又誤用傷寒的方法,這就導致兩種病症混雜。因此,他將書名改為《廣溫熱論》。何氏廉臣看到戴氏對濕溫、燥熱兩種病症的論述過於簡略,用藥選方也未盡善盡美,而且沒有將風溫、濕溫、春溫、冬溫等病症分清楚,統稱為時行,難免含混不清。於是,他重新整理了這本書,將原書缺漏的地方補充完整,錯誤的地方刪除,並增補了古今歷代名醫的良方,最終成為一部完整的伏氣溫熱病學著作。

又易其名為《重訂廣溫熱論》,而後乃為盡善盡美之治伏氣溫熱正法眼藏矣。

吳坤安之《傷寒指掌》,於溫病論治頗詳,邵氏仙根加以評語,何氏廉臣復為重訂,且易其名為《感症寶筏》。然其立論但知葉天士所謂溫邪上受,治主三焦,則仍新感溫熱之證治也。

吳鞠通之《溫病條辨》,乃遵葉天士之學說而變本加厲,以三焦劃界,溫熱與瘟疫同治。且於仲景溫病原文捏造以桂枝湯主之,誣聖欺世,莫此為甚。其書之無價值,可以想見。今有葉子雨、陸士諤二家之評,或可杜其流弊。

王孟英之《溫熱經緯》,以軒岐仲景之文為經,葉薛諸家之說為緯,且為之註釋。其詳博明晰,可謂集前人之大成,而垂後學之規範。其書雖間有瑕疵,而得葉子雨為之評訂,可謂盡善。惜其偏重新感,且攙入疫病,不以溫病疫病合稱,未免後人誤會,至其《歸硯錄》,指摘吳氏《溫病條辨》,則語多扼要,可為師法。

白話文:

又將其名更為《重訂廣溫熱論》,從此建立了一套完善的治療伏氣溫熱的方法。吳坤安的《傷寒指掌》,對溫病的論述相當詳細,邵氏仙根加上評論,何氏廉臣再次進行重訂,並將其名為《感症寶筏》。然而,他的理論只認識到葉天士所言的溫邪自上而下,主要在三焦,這仍然只是新發的溫熱疾病。

吳鞠通的《溫病條辨》,遵循葉天士的學說,更加深入地研究,用三焦作為分界線,同時治療溫熱和瘟疫。並且偽造張仲景溫病的原文,使用桂枝湯來治療,這等於誤導世人,是極端的行為。這本書的價值,可想而知。現在有葉子雨和陸士諤兩位專家的評論,或許能阻止這些錯誤的傳播。

王孟英的《溫熱經緯》,以黃帝和張仲景的文章為主線,葉薛等各家的理論為補充,並對其進行瞭解釋。他的著作內容豐富,思路清晰,可謂集眾家之長,為後人設立了標準。他的書雖然有些小問題,但有葉子雨進行評訂,可謂完善。可惜他過度強調新發疾病,混入了瘟疫的內容,沒有將溫病和瘟疫統一命名,可能會使後人產生誤解。他的《歸硯錄》批評吳氏的《溫病條辨》,言簡意賅,值得學習。

周杓元之《溫證指歸》,謂仲景《傷寒論》為專究傷寒之書,雖屬謬誤,尚能分別寒溫。第以疫病混作溫病,則無法以圓其說,名為《指歸》,實則使人無所依歸。

李識候之《暑症發源》,論證處方,條分縷晰,洵為治暑症之金科玉律。

陸九芝之《傷寒陽明病釋》,以傷寒傳入陽明遂成溫病,故取陽明病而釋之,頗明晰,有條貫,此乃發明溫病之一端,其於《世補齋》文辨論溫病甚詳,且於諸家謬誤尤多矯正,使傷寒、溫病、瘟疫,朗若列眉,其功匪淺。

凌嘉六之《溫熱類編》,秦伯未為之刪訂,分溫熱暑濕四大綱,何廉臣加以緒論,自《內經》以及諸家凡論溫熱者,採輯靡遺。裘吉生復為刊之於《讀有用書樓醫書選刊》。惜其羅輯雖豐,而發明甚鮮,且不及燥病。

白話文:

周杓元在《溫證指歸》中說,張仲景的《傷寒論》專門研究傷寒,雖然說法錯誤,但至少能區分寒熱。然而他把疫病混同為溫病,就無法自圓其說,書名叫做《指歸》,實際上卻讓人無所適從。

李識候在《暑症發源》中,論證處方條理清晰,可謂治療暑症的圭臬。

陸九芝在《傷寒陽明病釋》中認為,傷寒傳入陽明經後就變成溫病,因此選取陽明病來解釋,論述清晰,脈絡分明,揭示了溫病的一個方面。他在《世補齋》文中詳細辯論溫病,糾正許多醫家的錯誤,使傷寒、溫病、瘟疫一目了然,功勞不小。

凌嘉六的《溫熱類編》,由秦伯未刪訂,分為溫熱、暑濕四大類,何廉臣又為其撰寫緒論,從《內經》到歷代醫家凡是論述溫熱的,都一一收錄。裘吉生又將其刊印在《讀有用書樓醫書選刊》中。可惜的是,雖然內容豐富,但創新不足,而且對燥病論述不夠。

宋佑甫之《南病別鑑》,乃取葉天士《溫證論治》分條註釋,及校刊薛生白《濕熱條辨》、與薛公望《傷寒古風》,末附自著。意以傷寒為北病,溫熱為南病,則未免拘泥。然欲知葉薛各家,則亦可涉獵及之。

汝琴舫之《治溫闡要》,意在闡發溫病之要,又附治疫之法,其書雖無特長,尚屬簡明可取。

柳寶詒之《溫熱逢源》,其於溫熱頗有獨到之處。既詳伏氣,復闡明仲景之暴感暑熱,乃發人所未發,如能由此探求,庶可左右逢源。

陳葆善之《燥氣總論》,實探《內經》之秘,而發喻嘉言、沈目南、吳鞠通諸氏之所不逮。凡論治處方,尤能獨抒心得,洵為燥病學之善本。

白話文:

宋佑甫的《南病別鑑》以葉天士的《溫證論治》為基礎,並加入了薛生白《濕熱條辨》和薛公望《傷寒古風》的內容,最後附上自己的著作。雖然將傷寒歸為北病,溫熱歸為南病略顯死板,但想要了解葉天士和薛氏醫學,這本書還是值得一讀。

汝琴舫的《治溫闡要》主要闡述溫病的要點,並附帶了一些治療疫病的方法。雖然這本書沒有特別出彩的地方,但簡明易懂,值得參考。

柳寶詒的《溫熱逢源》在溫熱病方面有獨到之處。書中不僅詳盡闡述了伏氣,還對仲景的暴感暑熱進行了闡發,提出了一些前人未曾提及的觀點。如果能深入探究,將會受益匪淺。

陳葆善的《燥氣總論》深入挖掘了《內經》中的奧妙,並超越了喻嘉言、沈目南、吳鞠通等人的成就。書中論治和處方尤為獨到,堪稱燥病學的優秀著作。

葉子雨之《伏氣解》,乃本《素》、《靈》陰陽氣化之道,而詳解六氣伏邪之理。論伏氣之善本也。

劉吉人之《伏邪新書》,分伏燥、伏寒、伏風、伏濕、伏暑等病。論證處方,俱得諸實驗,洵發前人所未發,可謂有功千古。

時人沈漢卿之《溫熱經解》,乃註釋言溫熱之經文,並附方藥,頗有可取。

王馥原之《溫病指南》,立說本諸葉、吳溫病分三焦之劃界,未能合乎真理。然其論治處方,尚屬平正,未可厚非。

郝炳炎之《溫熱病問答》,辨證主方,明白易曉,可為溫病學之初階。

吳錫璜之《中西溫熱串解》,博採兼收,中西互證,可謂洋洋大觀。惟以三焦分篇,仍蹈鞠通之陋。且羼雜疫病,亦屬瑕疵。

白話文:

葉子雨的《伏氣解》,是根據《素問》、《靈樞》中關於陰陽氣化的理論,詳細解釋了六氣伏邪的道理。論述了伏氣的根本原理。

劉吉人的《伏邪新書》,將伏燥、伏寒、伏風、伏濕、伏暑等病分門別類。論證處方,都是從實踐中得來的,真正開闢了前人未曾涉足的領域,可以說功在千秋。

當時的沈漢卿的《溫熱經解》,是註釋溫熱病的經文,並附上藥方,有很多值得借鑑的地方。

王馥原的《溫病指南》,他的理論依據葉天士、吳鞠通溫病分三焦的劃分,但並不能完全符合真實情況。然而他論述治療和開具藥方的觀點,還是比較平實的,不能完全否定。

郝炳炎的《溫熱病問答》,辨證論治,用藥明確易懂,可以作為學習溫病學的入門書籍。

吳錫璜的《中西溫熱串解》,博采眾家之長,將中西醫學互相印證,可以說內容豐富。但以三焦分篇,仍然沿襲了吳鞠通的錯誤觀點。而且混雜了一些疫病,也屬於不足之處。

劉仲邁之《溫病詮真》,即其所著《傷寒雜病論義疏》之卷四,亦即所謂古本仲景《傷寒論》之一也。其言頗存古風,雖屬溫病之新法門,究為廣義傷寒之實際,惜其未將《傷寒論》之第五卷暑熱濕燥合刊,而非溫熱學所賅之全書也。

惲鐵樵之《溫病明理》,其斥天士、鞠通之溫邪上受及三焦論治之說,固屬不謬。至謂叔和寒毒藏於肌膚之說於理不可通,及其所著《內經綱要》,據西醫傷寒潛伏期不過二十日之說,以駁冬傷於寒,春必病溫,與凡病傷寒而成溫者諸學理,則未免妄議古人。蓋其於伏氣與新感之分辨,尚未明悉。

不知西醫傷寒之潛伏期,乃指傷寒即病之潛伏者言,《內經》之冬傷於寒,春夏方發者,乃指傷寒變為溫病暑病者言實風馬牛之不相及也。

白話文:

劉仲邁的《溫病詮真》是他的《傷寒雜病論義疏》的第四卷,也就是古本仲景《傷寒論》的一部分。雖然書中內容带有古風,講述的是溫病的新方法,但實際上還是廣義傷寒的範疇。可惜的是,書中沒有將《傷寒論》的第五卷暑熱濕燥合在一起刊印,所以並不是溫熱學的完整著作。

惲鐵樵的《溫病明理》批評天士、鞠通的溫邪上受和三焦論治的理論,這一點並無錯誤。但是,他說叔和認為寒毒藏於肌膚的理論不合道理,以及他在《內經綱要》中引用西醫傷寒潛伏期不超過二十天的說法,來反駁冬傷於寒,春必病溫,以及凡病傷寒而成溫的學理,就顯得過於妄議古人。因為他對於伏氣和新感的區別還沒有完全理解。

其實,西醫傷寒的潛伏期指的是傷寒發病的潛伏期,《內經》中提到的冬傷於寒,春夏方發指的是傷寒轉變為溫病暑病的過程,這两者之間根本風馬牛不相及。

丁醒吾之《溫熱經緯補錄》,蓋為補王氏《溫熱經緯》所未備而作,於秋燥剖釋詳明,誠足以補王氏之所未及。

楊如侯之《溫病講義》,為其擔任山西醫學專校溫病教授時,所輯以教學者也,言頗精當。惟攙入疫病,不以疫病合稱,未免名實不符耳。

張山雷之《濕溫醫案》,乃輯前人之案,而為之評註,亦有可取。

沈嘯谷之《溫病全書》,乃取時逸人之《中國時令病學》,刪去傷寒及關於六經之解釋,合《序例》與《總論》為一篇,將治法分隸各症,藥方附列於治法之後,並增方解,重行改編而成。所言皆平正簡明,有法有式,頗合教材。惟夏季之病,篇名溫病暑溫,究不若熱病暑病之為妥善。

白話文:

丁醒吾的《溫熱經緯補錄》,是為了補充王氏《溫熱經緯》中不足之處而寫的,對於秋燥的闡述非常詳盡,確實可以彌補王氏著作的不足。

楊如侯的《溫病講義》,是他在擔任山西醫學專校溫病教授時,為了教學而編寫的,言論非常精準。但是其中摻雜了疫病,卻沒有將疫病和溫病歸為一類,難免有失名實相符。

張山雷的《濕溫醫案》,是收集前人的醫案,並加以評註,也有可取之處。

沈嘯谷的《溫病全書》,是從時逸人的《中國時令病學》中選取內容,刪除了傷寒以及關於六經的解釋,將《序例》和《總論》合併為一篇,將治療方法分列在各個症狀之下,藥方則附在治療方法之後,並增加了藥方解說,重新編排而成。書中所言都平實簡明,有章法有規範,非常適合作為教材。不過夏季的疾病,書名卻叫做「溫病暑溫」,不如「熱病暑病」更為妥善。

溫為熱之漸,熱為溫之極。春氣溫和,故曰春溫風溫,實可統名溫病;夏氣暑熱,病暑而不病溫,宜曰熱病暑病。且暑溫之名,乃吳鞠通所杜撰,暑溫即暑熱之輕症,故不當以暑溫名篇。況和煦之氣曰溫,亢熱之氣曰暑,既暑矣,何止於溫?暑溫之名,實不可通。

章巨膺之《溫熱辨惑》,乃本其師惲氏鐵樵之旨,仍援西醫言傷寒之潛伏期至多不過二三日,以闢《傷寒例》寒毒藏於肌膚之謬。此則盲從西說之尚形質,而忘祖國之言氣化。但其辨證論治,頗具條理,不無可取。

宋愛人之《春溫伏暑合刊》,對於春溫、伏暑,演繹詳明,選方亦精,且以春溫一症,分新邪為風溫,伏邪為伏溫,立說新穎,可謂不落前人窠臼。

白話文:

溫和是熱的初始階段,熱是溫的極致。春季氣候溫和,因此稱之為春溫或風溫,可以統稱為溫病;夏季氣候炎熱,病患染上暑氣而不染上溫氣,應該稱之為熱病或暑病。而且「暑溫」這個名稱是吳鞠通杜撰的,暑溫只是暑熱的輕微症狀,所以不應該以「暑溫」為篇章名稱。何況,溫和的氣候稱為溫,酷熱的氣候稱為暑,既然是暑,怎麼能僅止於溫呢?「暑溫」這個名稱,實在不通。

章巨膺的《溫熱辨惑》,是根據其師惲氏鐵樵的理念,引用西醫關於傷寒潛伏期最多隻有兩三天,以反駁《傷寒例》中寒毒藏於肌膚的錯誤觀點。這種做法是盲目地追隨西方的形質論,而忘記了祖國醫學關於氣化的論述。雖然如此,他的辨證論治,條理分明,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宋愛人的《春溫伏暑合刊》,對於春溫、伏暑的闡述十分詳盡,所選用的方劑也很精妙,而且將春溫這個病症,分為新邪引起的風溫和伏邪引起的伏溫,提出新的觀點,可以說是不落前人的窠臼。

上皆溫病通行之專書。此外,如邵步青之《四時病機》,雷少逸之《時病論》,雖非溫病之專書,亦詳溫病之證治,頗有可取。至於張畹香之《溫暑醫旨》,張子培之《春溫三字訣》,姜子房之《溫病賦》,錢文驥之《溫病條辨症方歌括》,則皆崇拜鞠通之學說,而為初學示法度者也,不足觀也矣。

夫溫病專書,類皆起於明末而盛於今日,其故何哉?蓋因又可誤溫病為瘟疫,而天士創溫病之異說,於是盲從者日眾,而研究溫病者亦遂多矣。至天士之說,實顧景文所偽託者也。其言似是而非,真理因之而晦,故治溫病之法,至今仍無定說。茲將顧氏之作偽及其類似者,略陳於下:

白話文:

以上列出的都是專門論述溫病的書籍。除了這些之外,像邵步青的《四時病機》、雷少逸的《時病論》,雖然不是專門論述溫病的書籍,但也詳細講述了溫病的症狀和治療方法,值得借鑑。至於張畹香的《溫暑醫旨》、張子培的《春溫三字訣》、姜子房的《溫病賦》、錢文驥的《溫病條辨症方歌括》,則都是崇拜鞠通的學說,作為初學者學習的指引,並沒有什麼值得觀摩的價值。

溫病專書,大多起源於明末,在今天尤其興盛,這是為什麼呢?主要原因是當時人們容易將溫病誤認為瘟疫,而天士創立了溫病的另類學說,因此盲目追隨的人越來越多,研究溫病的人也隨之增多。然而天士的學說,實際上是顧景文偽造出來的。他的言論看似有理,卻並非真理,反而導致真正的真理被掩蓋,所以至今治療溫病的方法仍然沒有定論。接下來將簡單說明顧氏的偽造行為以及其他類似的情況。

顧氏所著《溫證論治》,乃治新感溫熱之法。相傳為顧氏隨葉氏遊洞庭山,信筆記錄舟中之所語。華岫云首刊之於《續選臨症指南》,名為《溫熱論》。繼則唐笠三以顧氏一時未加修飾,是以辭多佶屈,語亦稍亂,乃為之刪潤,前後移掇,刊之於《吳醫匯講》,而易其名為《溫證論治》。章虛谷又易其名為《外感溫病證治》,刊之於《醫門棒喝》,併為註釋,而讚揚之。

王孟英又易其名為《外感溫熱篇》,刊之於《溫熱經緯》,更增註釋。宋佑甫刊之於《南病別鑑》,且為之分條略注。周學海仍其名為《溫熱論》,刊之於《醫學叢書》,間加評註。吳錫璜刊之於《中西溫熱串解》,乃詳註之,易其名為《溫熱論註解》,此其註解中之最精詳者。孟英之注次之。

白話文:

顧氏所著的《溫證論治》,是治療新感溫熱病的法則。相傳是顧氏跟著葉氏遊覽洞庭山時,隨手記錄了船上的談話內容。華岫雲首先將它刊登在《續選臨症指南》中,取名為《溫熱論》。

後來唐笠三認為顧氏當時沒有時間修改,所以文章多有曲折難懂之處,語句也略顯混亂,便為之刪減潤飾,調整前後順序,刊登在《吳醫匯講》中,並改名為《溫證論治》。章虛谷又將書名改為《外感溫病證治》,刊登在《醫門棒喝》中,並加註釋,還對其進行了讚揚。

王孟英再次將書名改為《外感溫熱篇》,刊登在《溫熱經緯》中,並增加了註釋。宋佑甫將其刊登在《南病別鑑》中,並為之分條略注。周學海保留了原來的書名《溫熱論》,刊登在《醫學叢書》中,並在其中添加了一些評註。吳錫璜將其刊登在《中西溫熱串解》中,詳細註解,並將書名改為《溫熱論註解》,這也是所有註解中最精詳的版本。孟英的註解次之。

此乃葉派之金針,而為陸九芝所鄙棄者也。

相繼而起者,則有薛生白之《濕熱條辨》,乃治濕溫之法,首載於佛尼勒所刊之《醫師秘笈》,繼則吳子音刊之於《溫熱贅言》,名之為《濕溫症條例》,不題生白之作,而署寄瓢子述。章虛谷易其名為《薛生白濕熱條辨》,刊之於《醫門棒喝》,並略釋之。王孟英刊之於《溫熱經緯》,又易其名為《濕熱病篇》,更詳註之。

宋佑甫刊之於《南病別鑑》,又易其名為《濕熱論》。吳錫璜刊之於《中西溫熱串講》,仍名之《濕熱病篇》,更增注之,注中之最精詳者也。此書孟英疑其非薛作,而陸九芝更極闢之,謂其自條自辨,薛氏決無此不合體例,且其語句、藥物,均與《溫證論治》大略相同,難保非顧景文一流人偽託云。

白話文:

這套針灸方法是葉派的,卻遭到陸九芝的貶低。

之後出現了薛生白撰寫的《濕熱條辨》,專門治療濕溫病。它最早被收錄在佛尼勒編輯的《醫師秘笈》中,接著吳子音在《溫熱贅言》中刊登,並改名為《濕溫症條例》,卻沒有標明是薛生白的著作,而是署名寄瓢子述。章虛谷又將其改名為《薛生白濕熱條辨》,收錄在《醫門棒喝》中,並略加解說。王孟英將其收錄在《溫熱經緯》中,再次改名為《濕熱病篇》,並做了更詳細的註釋。

宋佑甫將其收錄在《南病別鑑》中,又改名為《濕熱論》。吳錫璜將其收錄在《中西溫熱串講》中,依然稱為《濕熱病篇》,並做了更多的註釋,其中註釋最為詳盡。這本書被孟英懷疑不是薛生白所著,陸九芝更極力反對,認為它自編自辨,薛氏絕對不會寫出這種不合乎體例的著作,而且它的用詞、藥物都與《溫證論治》大致相同,很難確定是不是顧景文之流偽造的。

此外,陳平伯之《溫熱病指南》,乃治風溫之法。吳子音刊之於《溫熱贅言》,篇名《溫熱病大意》,不題平伯之名,亦署寄瓢子述,與薛氏《濕熱條辨》合為一人之作。王孟英刊之於《溫熱經緯》,題為《陳平伯外感溫病篇》,並加按語。吳錫璜之《中西溫熱串講》亦刊之,且於王注之外,更增按語。此書是否陳氏所作,孟英亦以為疑。

由是觀之,溫病專書欲求其盡善者,實不可得。蓋真理既淆,立論自亂,皮之不存,毛將安附?嗚呼!評論者能不為之痛心也哉!

白話文:

此外,陳平伯所著的《溫熱病指南》,主要論述治療風溫的方法。吳子音將其收錄在《溫熱贅言》中,並改名為《溫熱病大意》,卻未署名陳平伯,而是署名「寄瓢子述」。這本書與薛氏的《濕熱條辨》被認為出自同一人之手。後來王孟英將其收錄於《溫熱經緯》,並題為《陳平伯外感溫病篇》,並加上了自己的註解。吳錫璜在其《中西溫熱串講》中也收錄了這本書,並且在王孟英的註解之外,更增加了自己的註解。然而,這本書是否真是陳平伯所作,王孟英也持懷疑態度。

由此可見,想要找到一本完美的溫病專書,實屬不易。因為溫病的真理混淆不清,論點紛雜無章,就像沒有皮毛就無法附著,又怎麼能談論完善呢?唉!評論者看到這種情況,怎能不感到痛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