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宣

《溫病正宗》~ 下篇·正宗輯要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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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篇·正宗輯要 (14)

1. 二十三、論伏邪外發須辨六經形證

《傷寒緒論》曰:初發病時,頭項痛、腰脊強、惡寒,足太陽也;發熱面赤、惡風,手太陽也;目疼鼻乾、不得臥,足陽明也;蒸熱而渴,手陽明也;胸脅滿痛,口苦,足少陽也;耳聾及病寒熱往來,手少陽也;腹滿自利而吐,足太陰也;口乾津不到咽,手太陰也。脈沉細,口燥渴,足少陰也。

舌乾、不得臥,手少陰也;耳聾囊縮、不知人事,足厥陰也;煩滿厥逆,手厥陰也。《醫略》曰:太陽之脈,上連風府,循腰脊,故頭項痛,腰脊強;陽明之脈,挾鼻絡於目,故身熱目疼,鼻乾、不得臥;少陽之脈,循脅絡於耳,故胸脅痛而耳聾;太陰脈布胃中,絡於嗌,故腹滿而嗌乾;少陰脈貫腎,絡於肺,系舌本,故口燥舌乾而渴;厥陰脈循陰器,而絡於肝,故煩滿而囊縮。

凡外感病,無論暴感伏氣,或由外而入內,則由三陽而傳入三陰;或由內而達外,則由三陰而外出三陽。六經各有見證,即各有界限可憑。治病者,指其見證,即可知其病之淺深;問其前見何證,今見何證,即可知病之傳變。傷寒如此,溫病何獨不然?《素問·熱病篇》、仲景《傷寒論》,均以此立法。

聖人復起,莫此易也。近賢葉氏,始有傷寒分六經,溫病分三焦之論,謂出河間,其實溫熱病之法,至河間始詳,至溫病分三焦之論,河間並無此說,其書具在,可覆按也。厥後吳鞠通著《溫病條辨》,遂專主三焦,廢六經而不論。殊不知人身經絡,有內外淺深之別,而不欲使上下之截然不通也。

其《上焦篇》提綱云:凡溫病者,始於上焦,在手太陰。試觀溫邪初發者,其果悉見上焦肺經之見證乎?即或見上焦之證,其果中、下焦能絲毫無病乎?鞠通苟虛心診視,應亦自知其說之不可通矣。況傷寒、溫熱為病不同,而六經之見證則同,用藥不同,而六經之立法則同,治溫病者,烏可舍六經而不講者哉?

2. 二十四、論溫熱伏氣與新感不同

新感溫熱,邪從上受,必先由氣分陷入血分,里症皆表症侵入於內也。伏氣溫熱,邪從里發,必先由血分轉出氣分,表症皆里症浮越於外也。新感輕而易治,伏氣重而難療,此其大要也。

謂予不信,請述陸氏九芝評孟英之言曰:仲景所論溫熱,是伏氣。天士所論溫熱,是外感,故以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十二字,揭之篇首,以自別異。果如其說,則所稱溫熱者,即俗所謂小風溫、小風熱,如目赤、頤腫、喉梗、牙疼之類,卻只須辛涼輕劑,其病立愈。

更述薛瘦吟之言曰:凡病內無伏氣,縱感風寒暑濕之邪,病必不重,重病皆新邪引發伏邪者也。但伏氣有二:傷寒伏氣,即春溫夏熱病也;傷暑伏氣,即秋溫冬溫病也。邪伏既久,血氣必傷,故治法與傷寒傷暑正法大異。且其氣血亦鈍而不靈,故靈其氣機,清其血熱,為治伏邪第一要義。

第其間所伏之邪,有微甚,有淺深;人之性質,有陰陽,有強弱,故其中又有輕重之分焉。醫必識得伏氣,方不至見病治病,能握機於病象之先。然非熟於亢害承製之理,亦豈能測未來之病乎?然非謂司天運氣也,雨暘寒燠,在在留心,久當自悟耳。

由是觀之,同一溫熱症,而新感之與伏氣,病所之淺深不同,病情之輕重不同,病機之安危不同,故其療法,亦因之而不同。

3. 二十五、溫熱暑各伏氣有兼邪

伏氣溫病,有兼風兼寒兼濕兼毒之不同;伏氣熱病,有兼暑兼濕兼燥之不同。惟伏暑之邪,古無是說,至深秋而發者,始見於葉氏《指南》。霜未降者輕,霜既降者重,冬至尤重。然竟有伏至來春始發者,由於秋暑過酷,冬令仍溫,收藏之令不行,中氣因太泄而傷,邪熱因中虛而伏,其綿延淹滯,較《指南》所論更甚。調治之法則尤難,非參耆所能托,非芩連所能清。

惟藉輕清靈通之品,緩緩撥醒其氣機,疏通其血絡,始可十救一二。若稍一呆鈍,則非火閉,即氣脫矣。

4. 二十六、溫暑伏氣證狀

伏氣溫病,自里出表,乃先從血分,而後達於氣分。故起病之初,往往舌潤而無苔垢。但察其脈軟,而或弦或微數,口未渴,而心煩惡熱,即宜投以清解營陰之藥。迨邪從氣分而化,苔始漸布,然後再清其氣分可也。伏邪重者,初起即舌絳咽乾,甚有肢冷脈伏之假象,亟宜大清陰分伏邪,繼必厚膩黃濁之苔漸生,此伏邪與新邪先後不同處。

更有伏邪深沉,不能一齊外出者,雖治之得法,而苔退舌淡之後,逾一二日,舌復干絳,苔復黃燥,正如抽蕉剝繭,層出不窮,不比外感溫邪,由衛及氣,自營而血也。秋月伏暑證,輕淺者邪伏膜原,深沉者亦多如此。苟閱歷不多,未必知其曲折乃爾也。

5. 二十七、伏氣溫病論

伏氣溫病,本冬傷於寒。後人論傷寒由表入里,溫病自上而下,欲撇去傷寒,獨開生面以論溫,而不自知其無知妄作,不但於仲景經文,未明經旨,並於《內》、《難》二經所論溫病,概不符合。此乃無根之學說,不足道也。仲景論傷寒:有寒邪傷經,由經傳經者;有寒邪傷表,由表入里者。

寒邪入里,先入胸為胸滿;由心而入心下為心下痞;由心下而入腹中為脹滿。其病皆自上而下。伏氣溫病,本冬傷於寒,寒邪伏於骨與肩背之膂筋,至春,病隨氣化,由筋骨而出走肌肉,化為溫病;由肌肉外達皮毛,發為熱病。伏寒化溫,自里出表,乃人身之氣,隨時變化使然。

所謂自上而下者,乃人之胃氣,不能使邪氣外解,則邪氣入里,由上焦而入中焦,甚則深入下焦。其病由衛入營,由表入里也。夫病之所以由表入里,自上而下者,皆人之氣化使然,非病能使然。寒邪從毛竅入,溫邪亦從毛竅入,不得以溫邪為從口鼻入,不能從毛竅入也。何也?人之口鼻呼吸,毛竅亦呼吸,病氣隨呼吸入人身,固無分乎寒與溫也。

惟瘟疫傳染,地氣為病,穢濁氣味,由口鼻入耳。

伏氣者,正邪也。冬以寒為正邪;春以風為正邪;夏以暑為正邪;長夏新秋以濕為正邪。正邪能伏,虛邪、實邪、微邪、賊邪,皆不能伏也。六氣傷人,合於四時,只論風寒暑濕,而不及燥火。何也?以燥火二氣不能伏,故燥為秋之正邪,而置之不論。喻嘉言未明經旨,為補秋燥一條,不知燥傷肺金,其病即發為燥咳,不能伏至冬令而後咳嗽也。

按燥氣有二,有火燥,有寒燥。火燥傷人,其氣不能伏;寒燥傷人,結為癥瘕,為疝氣,日久不愈,亦伏氣病也。嘉言欲補秋燥一條,當言疝瘕,不當言咳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