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病正宗》~ 上篇·學說辯正 (14)
上篇·學說辯正 (14)
1. 第四章·溫病學說之折衷
岐伯曰：今時之人，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此嘆世風之不古，而不能如古人之虛邪賊風、避之有時，精神內守，病安從來也。自岐伯迄今，又四五千年矣，加以中外交通，人煙繁萃，兵革時起，饑饉薦臻，溫病瘟疫，有不從而日增者乎？痘瘡發現於後漢，至唐宋而盛行。痧症亦名乾霍亂，宋時雖盛行，而至有清以來為尤烈。
爛喉丹痧、白喉、鼠疫等，雖為往昔異名之病，然皆自有清而後盛行。所以然者，蓋上古之時，天清地寧，民淳俗樸，虛邪苛毒無由而生，即或有之，發現亦鮮，故人不覺；世愈降，民俗愈澆，而惡疾險症亦遂愈多也。
吳又可生於多疫之秋，故其言曰：業醫者，所記所誦，連篇累牘，俱是傷寒，及其臨證，悉見瘟疫，求其真傷寒，百無一二云云，誠非虛語。其立說雖為後世溫病瘟疫混淆之濫觴，而其發明疫邪自口鼻而入，伏於膜原，與夫九傳之變，則為治疫之金針，而不容埋沒。
喻嘉言之溫症三大例，可謂深知伏氣變病之理。惟治金鑑一案，標其名為傷寒死症奇驗，而強詞奪理，竟作冬傷於寒，又兼冬不藏精之春溫兩感症，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及附子瀉心湯，以炫其奇；且云不藏精之人，腎中陽氣不鼓，精液不得上升，故枯燥外見，用附子助陽，則陰氣上交於陽位，如釜底加火，則釜中之氣水上騰，而潤澤有立至者。
此種言論，荒謬已極，既標名傷寒，何得又作溫病？夫不藏精者，精液枯竭，所以化火，惟恐清涼之不急，何得反用辛溫？火上加油，焉有不燎原者乎？其證狀壯熱、譫語、皮膚枯澀、舌卷、唇焦、足冷，即王海藏《陰症略例》所謂陰極似陽之陰症，實非溫病也。
《臨證指南》、《溫證論治》，《景岳發揮》諸書，偽託葉天士之所作也。（天士生平未嘗著述，其所流傳於世者，泰半由於偽託，即《溫證論治》及《臨證指南》，乃葉派崇奉之靈符，一為顧景文之手筆，一出於華岫云之採輯。他如《景岳發揮》，為梁溪姚球所撰，坊賈因書不售，剜補桂名，遂致洛陽紙貴。
曹畸庵《醫學讀書志》言之甚詳。又如陳修園之《醫學三字經》，修園自稱亦曾託名葉天士。其作偽情形可概見矣）《臨證指南》及《景岳發揮》，並詳伏氣，不獨新感。吳鞠通徒取《溫熱論》之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十二字，撇開伏氣，以新感立論，更固執《臨證指南》所云仲景傷寒先分六經，河間溫熱須究三焦之語，劃分三焦界限，愈失愈遠；既非葉派之全豹，復開後學之盲從，此溫病家之罪人也。
陸九芝謂河間治法，亦惟六經是言，而三焦而字，始終不見於《六書》，初不解《指南》之何以有是語，久之而悟《指南》於西昌之論瘟，認作河間之論溫，約略記得河間之書，人皆說是異於仲景者，故即不妨托之河間耳。此論固屬確鑿，而天士之意或又不然。夫河間主火，是其專長，人所共知，且作《三消論》，以三焦論治。
白話文：
岐伯說：現在的人，把酒當水喝，把荒唐的事當作平常，喝醉後就去行房事。這感嘆世風不如古人，不能像古人一樣避開虛邪賊風，注意作息，精神內守，病怎麼會找上門呢？從岐伯到現在，又過了四五千年了，加上中外交通，人口稠密，戰爭不斷，饑荒頻繁，溫病瘟疫，難道不會因此日益增加嗎？痘瘡在後漢出現，到唐宋時盛行。痧症也叫乾霍亂，在宋朝雖然流行，但到清朝更為嚴重。
像爛喉丹痧、白喉、鼠疫等，雖然在以前有不同的名稱，但都是在清朝之後才開始盛行。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古代的時候，天清地寧，民風淳樸，虛邪苛毒沒有產生的機會，即使有，出現的也很少，所以人們感覺不到；世道越往下走，民風越澆薄，惡疾險症也就越來越多。
吳又可生在瘟疫流行的年代，所以他說：「學醫的人，背誦的都是傷寒的內容，但臨床看診時，卻發現都是瘟疫，要找到真正的傷寒病例，百無一二」，這句話實在不假。他提出的學說，雖然是後世溫病和瘟疫混淆的開端，但他發明的疫邪從口鼻進入，潛伏在膜原，以及病邪的九種傳變，是治療瘟疫的重要原則，不可被埋沒。
喻嘉言提出的溫症三大案例，可謂深知伏氣變病的道理。但他寫的《治金鑑》案例，卻標榜為「傷寒死症奇效」，並強詞奪理，硬說是冬天受寒，又加上冬天沒有好好保養精氣而導致的春溫兩感症，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和附子瀉心湯來炫耀他的神奇。他還說沒有好好保養精氣的人，腎中陽氣不足，精液無法上升，所以會出現皮膚乾燥的症狀，用附子來幫助陽氣，那麼陰氣就會上升到陽氣的位置，像鍋底加火一樣，鍋裡的水蒸氣就會往上騰，皮膚自然就會潤澤。
這種言論非常荒謬，既然標榜是傷寒，怎麼又變成溫病了呢？沒有好好保養精氣的人，精液枯竭，所以才會化火，應該要趕快用清涼的藥物來治療，怎麼可以用辛溫的藥物呢？這不是火上加油嗎？他的症狀明明是高燒、胡言亂語、皮膚乾燥、舌頭捲縮、嘴唇焦乾、腳冰冷，這就是王海藏《陰症略例》所說的「陰極似陽」的陰症，根本不是溫病。
《臨證指南》、《溫證論治》、《景岳發揮》等書，都是假託葉天士所寫。（葉天士生前沒有著作，流傳於世的書，大部分都是偽造的，像《溫證論治》和《臨證指南》，是葉派最推崇的經典，一本是顧景文所寫，一本是華岫雲整理的。像《景岳發揮》，是梁溪姚球所寫，因為書賣不出去，就改掛桂名，結果大受歡迎。
曹畸庵在《醫學讀書志》中說得很清楚。像陳修園的《醫學三字經》，陳修園自己也說曾經假託葉天士的名義。從這些事例可以看出當時偽造書籍的情況。）《臨證指南》和《景岳發揮》，都詳細說明了伏氣致病，不只是新受的病邪。吳鞠通只採用《溫熱論》的「溫邪上受，首先侵犯肺，逆傳心包」十二個字，撇開伏氣，用新受的病邪來立論，更固執《臨證指南》所說的「張仲景治療傷寒要先分六經，劉河間治療溫熱要研究三焦」這句話，劃分三焦的界限，越走越遠；他既不是完全繼承葉派的學說，又開啟後學盲從的風氣，是溫病學家的罪人。
陸九芝說劉河間的治療方法，也是只說六經，沒有提到三焦這兩個字，不了解《指南》為何有這句話，後來才明白《指南》把西昌討論瘟疫的內容，當作劉河間討論溫病，只記得劉河間的書，大家都說是和張仲景不同，所以就把這個說法掛在劉河間身上而已。這個說法確實正確，但葉天士的意思可能又不是這樣。劉河間主張火邪，這是他的專長，大家都知道，而且他寫了《三消論》，用三焦來論述治療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