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病正宗》~ 下篇·正宗輯要 (8)
下篇·正宗輯要 (8)
1. 四、溫邪上受解
《溫熱論》曰: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
華岫云曰:風溫、濕溫之時感者,邪從口鼻而入,故曰上受。若春溫之由冬時伏寒藏於少陰者,又非上受也。按傷寒從毛竅而入,溫病從口鼻而入,二語世莫不奉為定案矣。其實二者亦皆互有,而總以從毛竅入者為多,南人中焦濕熱素盛,一感溫邪,即表裡合一,遂似全從口鼻而入,亦不察之甚也。若果盡從口鼻而入,何以治法中有汗法乎?本文上受二字,即《內經》邪氣在上之義。
附時人陸平一語:
外邪傷人,或襲皮毛,或入口鼻,皆受自表也。近人強指溫病必從口鼻入,一若分疆劃界。溫氣必不許從皮毛從者,未免可笑。
白話文:
《溫熱論》說,溫邪從上而來,首先侵犯肺臟,再逆傳心包。華岫云認為,風溫、濕溫是從口鼻吸入的,所以說「上受」。但春天溫病,可能是冬天伏藏在少陰經的寒氣,這就不算是「上受」。按理說,傷寒從毛孔入侵,溫病從口鼻入侵,這兩句話已經是定論。但實際上,兩種情況都有可能互相影響,只是從毛孔入侵的情況更多。南方人中焦濕熱本來就比較旺盛,一旦感染溫邪,就會表裡合一,看起來像是全從口鼻入侵,其實也沒有細心觀察。如果真的都從口鼻入侵,那為什麼治病方法中還有發汗法呢?本文中的「上受」二字,就是《內經》中「邪氣在上」的意思。
陸平也提到,外邪傷人,可以從皮毛入侵,也可以從口鼻入侵,都是從表面受邪。現代人強說溫病一定從口鼻入侵,好像劃分了界線一樣。認為溫氣不可能從皮毛入侵,實在是可笑。
2. 五、溫熱久在一經解
《溫熱論》曰:傷寒多有變證,溫熱雖久,總在一經為辨。
此義世皆以手足經釋之,非也。傷寒亦有不傳經者,但傳經者多,溫病傳經者少。所以然者,寒邪為斂,其入以漸,進一境即轉一象,故變證多;溫邪為開,重門洞闢,初病即常兼二三經,再傳而六經已畢,故變證少也。
白話文:
《溫熱論》中說:「傷寒病症常常變化多端,而溫熱病雖然病程較長,但總歸是集中在一條經絡上來辨證。」
世人大多將這句話理解為手足經,這是不對的。傷寒病中也有不傳經者,但傳經的病症較多;而溫病傳經的病症較少。這是因為寒邪具有收斂的特性,它侵入人體時是逐漸的,每進入一步就會轉變一個症狀,所以變證較多;而溫邪具有開散的特性,像是敞開的大門,初病時就常常同時兼犯兩三條經絡,再次傳變時就已經遍布六條經絡了,因此變證較少。
3. 六、論吳氏《溫病條辨》之誤
吳鞠通本顧景文「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之十二字,而為《溫病條辨》。自條自辨,可發一笑者也。開卷捏造溫病以桂枝湯主之,為仲景原文,繼復承《臨證指南》暑病門楊姓案云仲景傷寒先分六經、河間溫熱須究三焦之訛,以喻西昌治瘟之法,謂是劉河間之所以治溫。夫河間治法,亦惟六經是言,而三焦二字,始終不見於《六書》。
此其兩失,已不待言。乃以溫病之本在中焦者,先移之於上焦,謂切不可用中焦藥。痛哉!中焦之芩、連。而其下即云熱邪久羈,劫鑠真陰,邪熱久羈,肌膚甲錯,皆鞠通所自言,皆鞠通自己所告人者。
白話文:
吳鞠通以「溫邪上受、首先犯肺、逆傳心包」十二字為基礎,寫成《溫病條辨》。他自成體系,並時常以幽默的方式闡釋自己的觀點。他以「桂枝湯」治療溫病,卻是扭曲了張仲景原意。他還曲解《臨證指南》中楊姓案例,將張仲景的六經辨證和劉河間的三焦辨證混為一談,以此來佐證西昌醫治瘟疫的方法是劉河間的治溫方法。然而,劉河間的治法始終以六經為本,並未提及三焦。
他犯了兩個錯誤,實在是不必多說。他認為溫病的病根在中焦,卻把它硬生生地移到上焦,還說不可使用中焦藥物。實在令人痛心!中焦的黃芩、黃連是治溫病的良藥。然而,他卻在後面又說,熱邪久羈會損傷真陰,熱邪長期停留會導致肌膚甲錯,這些都是他自己的觀點。
先是自制銀翹散(連翹、薄荷、芥穗、銀花、竹葉、淡豆豉、桔梗、甘草、牛子)、桑菊飲(杏仁、連翹、薄荷、桑葉、菊花、桔梗、甘草、葦根)兩方,即顧景文之辛涼輕劑不名一藥,而鞠通為之引申者也;嗣是方名安宮,用犀角、牛黃(即安宮牛黃丸,用牛黃、鬱金、犀角、黃連、硃砂、梅片、麝香、珍珠、山梔、雄黃、金箔、黃芩;又清宮湯用玄參心、蓮子心、竹葉捲心、連翹心、犀角尖、連心麥冬),方名增液,用玄參、麥冬(即增液湯,用玄參、麥冬、鮮生地),以及一甲二甲三甲之復脈湯(加減復脈湯用炙草、乾地、白芍、麥冬、阿膠、麻仁;一甲復脈湯即於加減復脈湯內,去麻仁,加牡蠣;二甲復脈湯即於加減復脈湯內,加牡蠣、鱉甲;三甲復脈湯即於二甲復脈湯內,加龜板)、小定風珠(雞子黃、阿膠、龜板、童便、淡菜)、大定風珠(白芍、阿膠、龜板、乾地、麻仁、五味子、牡蠣、麥冬、炙草、雞子黃、鱉甲),無非滋膩傷陰,引邪內陷,病至此不可為矣。而因其中焦篇,亦或有偶用芩、連、膏、黃時。
白話文:
一開始是自製銀翹散(連翹、薄荷、芥穗、銀花、竹葉、淡豆豉、桔梗、甘草、牛子)、桑菊飲(杏仁、連翹、薄荷、桑葉、菊花、桔梗、甘草、葦根)這兩種方子,都是顧景文用辛涼輕劑,不拘泥於單一藥物,而鞠通則在此基礎上有所引申;後來方名改為安宮,使用犀角、牛黃(也就是安宮牛黃丸,裡面包含牛黃、鬱金、犀角、黃連、硃砂、梅片、麝香、珍珠、山梔、雄黃、金箔、黃芩);又清宮湯則是用玄參心、蓮子心、竹葉捲心、連翹心、犀角尖、連心麥冬,方名改為增液,使用玄參、麥冬(也就是增液湯,裡面包含玄參、麥冬、鮮生地),還有復脈湯的一甲、二甲、三甲(加減復脈湯裡面有炙草、乾地、白芍、麥冬、阿膠、麻仁;一甲復脈湯在加減復脈湯的基礎上,去掉了麻仁,加了牡蠣;二甲復脈湯在加減復脈湯的基礎上,加了牡蠣、鱉甲;三甲復脈湯在二甲復脈湯的基礎上,加了龜板)、小定風珠(雞子黃、阿膠、龜板、童便、淡菜)、大定風珠(白芍、阿膠、龜板、乾地、麻仁、五味子、牡蠣、麥冬、炙草、雞子黃、鱉甲),這些方子都過於滋膩傷陰,容易引邪入內,病症發展到這個地步就不可治療了。不過,在其中焦篇中,有時也會偶爾用到芩、連、膏、黃。
凡溫病之一用芩、連、膏、黃,無不可去邪撤熱者,鞠通又若未嘗不知,然苟非布置上焦,則熱邪未必久羈,真陰即未定劫鑠;苟非訶斥芩、連,則邪熱未必久羈,肌膚又未定甲錯。顧景文延之數日,鞠通再加緩緩二字,何以必緩緩也,不可解,而實可解也。此所以後乎鞠通者,亦萬不肯不用其法也。
以滋膩留邪之藥,緩緩延之,熱邪方盛之時,陰無不傷,病無不死。陶節庵之《一提金》、《殺車錘》、《截江網》,書名之惡極者也;此之一甲、二甲、三甲、定風珠,方名之惡極者也。病何等事,醫何等人,顧可兒戲若斯乎?
白話文:
治療溫病,使用黃芩、黃連、知母、黃柏等藥物,都能驅散邪氣、降低熱度。鞠通也知道這些,但他強調要先佈置上焦,否則熱邪不會完全被驅除,真陰就會被耗損;也要謹慎使用黃芩、黃連,否則邪熱不會完全被驅除,肌膚就會受損。顧景文延緩病情數日,鞠通再加「緩緩」二字,看似不可理解,實則有道理。因此,後世醫家都遵從鞠通的醫法。
使用滋膩留邪的藥物,緩緩延誤病情,在邪熱盛行之時,陰氣必然受損,病人必然死亡。陶節庵的《一提金》、《殺車錘》、《截江網》,書名就極其惡劣;他的「一甲」、「二甲」、「三甲」、「定風珠」等方名也極其惡劣。疾病不是兒戲,醫生更不能輕視,怎能如此兒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