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宣

《溫病正宗》~ 下篇·正宗輯要 (5)

回本書目錄

下篇·正宗輯要 (5)

1. 九、《傷寒補天石》

(一)溫病者,冬月伏寒之所變也。冬月伏陽在內,感寒不即病,伏藏於肌膚之間,至春時溫氣將發,又受暴寒,故春變為溫病,既變之後,不得復言為寒矣。又傷寒汗下後,過經不解,亦名溫病。並不可發汗,蓋過經而發,不在表也;已經汗下,亦不在表也。《經》曰:不惡寒而渴者,蓋言溫病也。

不惡寒則病非外來,渴則明其熱自內達外,因無表證明矣。溫病之脈行在諸經,不知何經之動,隨其經之所在而取之。如太陽病,頭痛身熱,汗後過經不愈,診得尺寸俱浮者,太陽病溫也。如身熱目疼,汗下後過經不愈,診得尺寸俱弦長者,陽明病溫也。如胸脅痛,汗下後過經不愈,診得尺寸俱弦者,少陽病溫也。

如腹滿嗌乾,過經不愈,診得尺寸俱沉者,太陰病溫也。如舌乾口燥,過經不愈,診得尺寸俱微沉者,少陰病溫也。如煩滿囊縮,過經不愈,診得尺寸俱微緩者,厥陰病溫也。要在隨其經而取之。凡溫病發於三陽者多,發於三陰者少。若發於陰,必有所因也,或因飲食內傷而得之,或因欲事先傷腎經而得之。

(《溫病傷寒第四十八》)

(二)熱病者,冬月伏寒之所變也。冬月伏陽在內,感寒不即病,伏藏於肌膚之間,至夏時暑熱將發,又受暴寒,故夏變為熱病。既變之後,不得復言為寒矣。凡熱病所起所因所感所發證脈治法,並與溫病同。(《熱病傷寒第四十九》)

2. 十、《傷寒六書》

趙嗣真曰:按仲景論,謂冬月冒寒,伏藏於肌膚,而未即病,因春溫氣所變,則為熱。夫變者,改易之義也。至此,則伏寒各隨春夏之氣,改變為溫為熱,既變之後,不得復言其為寒也。所以仲景云溫病不惡寒者,其理可見矣。《活人書》其於溫病曰:陽熱未盛,為寒所制,豈有伏寒既已變而為溫,尚可言寒能制其陽熱耶!又於熱病曰:陽熱已盛,寒不能制,亦不當復言其為寒也。蓋是春夏陽熱已變,其伏寒即非有寒,能制其陽熱爾。

外有寒邪能折陽氣者,乃是時行寒疫,仲景所謂:春分以後,秋分節前,天有暴寒,為時行寒疫是也。三月、四月,其時陽氣尚弱,為寒所折,病熱則輕;五月、六月,陽氣已盛,為寒所折,病熱則重;七月、八月,陽氣已衰,為寒所折,病熱亦微。是知時行寒疫,與溫熱二病,所論陽氣盛衰,時月則同。

至於論暴寒之寒,與伏寒已變之寒,自是相違,名不正,則言不順矣。仲景又云:其病與溫及暑病相似,但治有殊耳。要在辨其病源寒熱溫三者之殊,則用藥之冷熱判然矣。(《傷寒瑣言·傷寒變溫熱病論》)

3. 十一、《傷寒緒論》

(一)至春分節後,天令溫暖,有人壯熱為病者。乃溫病也。《經》云:冬傷於寒,發為溫病。又云:太陽病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言冬時伏氣,隨時溫熱發出,但所發之因不同,有感非時暴寒而發者;有飢飽勞役而發者;有房室作力而發者。所感之客邪既殊,發出之經絡亦異,所謂溫病之脈,行在諸經,不知何經之動也,當隨其經證而治之。

凡溫病之發,必大渴煩擾,脅滿口苦,不惡寒反惡熱,脈氣口反盛於人迎,明系伏邪自內達表,必先少陽經始。(《溫病》)

(二)大抵治溫病、熱病,無正發汗之理。蓋其邪自內達外,無表證明矣。若果證顯非時暴寒,惡寒頭痛,而脈浮緊者,亦不可純用表藥。(《溫病》)

(三)大抵溫病熱病,皆是熱鬱之氣,故多發於三陽。若發於三陰者,必難治。其脈若沉細,或微弱,或虛大無力,為脈不應病,必死。然發於三陰者,必有所因,或因冷食傷脾,或因欲事傷腎,皆正氣先傷,熱毒乘虛而發,設用甘溫調補,寧不助邪轉熾。若行苦寒峻攻,真元立致消亡,雖長沙、河間復起,恐難為力矣。(《熱病》)

4. 十二、《溫熱暑疫全書》

(一)喻嘉言《尚論篇》,闡發仲景《傷寒論》,殊暢也。《醫門法律》闡發《金匱要略》,殊貫也。雖皆有所粉本,然學廣才張,心靈筆古,以各成其妙者也。至《尚論》溫病云:會《內經》之旨,以發仲景不宣之秘。且謂仲景略於治溫,而法度錯出於治傷寒中,因《內經》云:冬傷於寒,春必溫病,此一大例也。冬不藏精,春必病溫,此一大例也。

既冬傷於寒,又冬不藏精,至春月同時病發,此一大例也。奉此三例以論溫證而詳其治,然後與仲景三陽三陰之例,先後合符。蓋冬傷於寒,邪藏肌膚,即邪中三陽之謂也;冬不藏精,邪入陰藏,即邪中三陰之謂也。嘉言之論如此,予謂溫病無陰陽之分也。何也?冬有溫氣先開發人之腠理,而寒得以襲之,所謂邪之所湊,其氣必虛,惟不藏精之人,而後虛也。虛則寒傷其經,經必少陰者,以少陰藏本虛也。

然所傷原微,且冬月大水當令,其權方盛,微邪不敢抗衡,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惟有阻彼生意,暗爍精髓。至於春,時強木長,而水不足以供其資,始則當春而溫,木旺水虧,所郁升發,火氣燔灼,病溫而已矣。其所傷者寒也;所病者溫也;所伏者少陰也;所發者少陽也。

故病必有陽而無陰,藥必用寒而遠熱,黃芩湯黃芩、芍藥、甘草大棗)其主治也。則嘉言之論溫,有陰有陽,如傷寒三陰經可用辛熱者,予曰否否不然也。(《春溫病論》)

(二)冬傷於寒,春必病溫,是言所感者本寒也。王叔和云:從立春節後,其中無暴大寒,又不冰雪,有人壯熱為病者,此屬春時陽氣發外,冬時伏寒變為溫病,此亦明言寒也。變字大妙,嘉言以為非,予獨以為確,寒氣內伏,郁久而發,自成熱矣。傷寒寒也,暫襲營間,不久而為大熱,況遲之又久耶,為熱乃自然之理,但不言變,不足以教天下也。然何以不言熱而言溫,以春行溫令故也。

如李明之所云:冬傷於寒者,冬行春令也。當冬而溫,火勝而水虧矣。水既虧,則所勝妄行,土有餘也。所生受病,金不足也;所不勝者侮之,火太過也。火土合德,濕熱相助,故為溫病。然由明之所言,是冬溫而感之即病者也,非伏寒也,非變也。不然必無冬溫一證也而後可,既有冬溫,則有是氣,已有是證矣。

由其言以悉冬溫,便可垂論不磨,若論春溫不免貽昧千古矣。《經》曰:逆冬氣,則少陰不藏。不藏,則寒邪得而入之,傷於肌膚,伏於骨髓。始知冬為藏精之時,惟逆冬氣,遂使少陰之經氣不閉,復遭非時之暖,致令開泄,忽然嚴寒驟返,不免受傷,故受傷者,仍是寒邪也。因先被溫令開泄,似乎喜寒,且所傷不甚,故不即病,而潛伏於少陰也。

然所以不病於冬,而病於春者,正因水在冬為旺時,邪伏於經,且俯首而不敢抗,內郁既久,已自成熱,至行春令,開發腠理,陽氣外泄,腎水內虧,至春三月,而木當生髮,孰為鼓舞,孰為滋養,生化之源既絕,木何賴以生乎?身之所存者溫也,時強木長,故為溫病。予故以彼論冬時之感溫非是,而此論冬月之伏寒最精。

愚性甚拙,何敢好議先賢,但以為必如此,方與冬溫兩不相阻,且與仲景論溫熱,必推本自始,動曰傷寒之旨,無悖云耳。(《春溫病論》)

(三)門人問曰:傷者寒也,何以病溫?答曰:傷寒非病寒乎?而何以熱也。寒鬱營間,不一二日而成大熱,況伏藏於內者數十日之久耶。夫既邪傷肌肉,何以得入少陰經中?蓋惟不藏精,則少陰先病,故邪傷者少陰也。春屬木則自內發出,無論兼太陽或陽明,總無不由少陽,何也?彼少陽行春令也。

然既從少陰矣,何仲景專云太陽病?蓋太陽與少陰相表裡也,故以發熱為太陽也。曰不惡寒,明無表症也,則其熱自內出,無外邪郁之也。然則仲景復言太少合病者,見發熱不惡寒,或兼有耳聾,脅滿證也。言三陽合病者,以脈大屬陽明,而多眠則熱聚於膽也。不言法者,總以黃芩湯為主治也。

乃嘉言復謂:有發表三、五次,而外證不除;攻裡三、五次,而里證不除。以為在表也,又似在裡;以為在裡也,又似在表。此溫疫證,感天地人濕氣、熱氣、屍氣、邪入口鼻,溷淆三焦者相近,與春溫全不相涉也。愚故及之,以破後學之惑。(《春溫病論》)

(四)門人復問曰:春溫亦間有一、二表症者乎?曰:有之。伏氣之病,雖感於冬,然安保風之傷人,不在伏氣將發未發之時乎?但兼外感者,必先頭痛,或惡寒而後熱不已,此新邪引出舊邪來也。或往來寒熱,頭痛而嘔,稍愈後渾身壯熱為病者,此正氣又虛,伏發更重也。

總之,無外證者,以黃芩湯為主治,兼外感者,必加柴胡或以本經藥輕解,必無發汗之理。故仲景云:發汗已,身灼熱者,名曰風溫。謂誤用辛熱之藥,既辛散以劫其陰,復增熱以助其陽,遂使熱更熾,脈俱浮,有如此之危證也。以及誤下誤火,嚴加戒諭者,舍黃芩湯,別無治法也。

(《春溫病論》)

(五)溫病、熱病之脈,或見浮緊者,乃重感不正之暴寒,寒邪束於外,熱邪結於內,故其脈外繃急而內洪盛也。或不識脈形,但見弦脈,便呼為緊而妄治之。蓋脈之盛而有力者,每每兼弦,豈可錯認為緊,而誤以為寒乎!夫溫熱病之脈,多在肌肉之分而不甚浮,且右手反盛於左手者,誠由怫鬱在內故也。其左手盛或浮者,必有重感於風寒,否則非溫熱病,自是非時暴寒耳。

(《溫熱病脈論》)

(六)溫熱病,亦有先見表證,而後見里證者。蓋怫鬱自內達外,熱鬱腠理之時,若不用辛涼發散,則邪不得外泄,遂還里而成可攻之證,非如傷寒從表而始也。或有不悟此理,乃於春夏溫熱病,而求浮緊之脈,不亦疏乎。(《溫熱病脈論》)

(七)熱病即伏寒也。彼冬傷於寒,發於春為溫病,發於夏為熱病。何彼發於春,此發於夏耶?蓋感之輕重不同,人之強弱亦異,而觸發亦異,有因飢飽力役者,有因房室勞傷者,故春時雖行風木之令,使氣血不致大虧,感觸亦有先後,不即發也。

至夏則陽氣盡泄,火令大行,正屬濕土寄旺,爾時邪烏肯伏?故其發源皆自少陰,熱病由出之途自陽明,溫病由出之途自少陽,雖所合之經不一,要不離乎陽明、少陽者,各因時令之氣也。且為日既遲,為熱愈熾,此仲景所以用石膏辛涼胃熱,以知母盪滌腎火,用甘草、粳米維持中氣也。名湯曰:白虎者,白屬金屬涼;風從虎且猛。

人逢悶熱煩燥無可奈何之際,忽然狂風薦至,偃草揚波,火輪火樹,不頓成清涼世界而稱快乎。(《夏熱病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