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峰說疫》~ 卷之二·論治 (1)
卷之二·論治 (1)
1. 瘟疫名義論
古人言諸瘟病者,多作溫熱之溫。夫言溫而不言瘟,似為二症,第所言與瘟病相同,則溫瘟為一病也明矣。後人加以疒字,變溫為瘟,是就病之名目而言,豈可以溫瘟為兩症乎。其曰春溫、夏溫、秋溫、冬溫,總屬強立名色,其實皆因四時感瘟氣而成病耳。其曰風溫、濕溫、溫瘧、溫暑者,即瘟病而兼風、濕、暑、瘧也。
其曰瘟毒者,言瘟病之甚者也。曰熱病者,就瘟病之發於夏者而言耳。至於晚發之說,更屬不經。夫冬月寒癘之氣,感之即病,那容藏於肌膚半年無恙,至來歲春夏而始發者乎?此必無之理也,而顧可習而不察歟!至於疫字,傳以民皆疾解之,以其為病,延門闔戶皆同,如徭役然。去彳而加疒,不過取其與疾字相關耳。
白話文:
古人說各種瘟病,大多歸類為溫熱病。說溫而不說瘟,看似兩種病,但實際上所指的症狀與瘟病相同,因此溫瘟實為同一種病。後人加了「疒」字,將溫變成瘟,只是從病名的角度來看,怎麼能將溫瘟視為兩種不同的病呢?
他們說春溫、夏溫、秋溫、冬溫,不過是強加名稱而已,實際上都是因四季感受瘟氣而致病。他們又說風溫、濕溫、溫瘧、溫暑,其實就是瘟病合併了風、濕、暑、瘧的病症。
他們說瘟毒,是指瘟病嚴重的情況。說熱病,是指瘟病發生在夏季的時候。至於晚發的說法,更是無稽之談。冬天寒冷的氣候,感受瘟氣就會生病,怎麼可能潛藏在肌膚半年無恙,等到來年春夏才發病呢?這根本不可能,為何要一再習以為常而不察呢?
至於「疫」字,大家普遍認為是「民皆疾」的意思,因為疾病蔓延,家家戶戶都受影響,就像徭役一樣。將「彳」字去掉加上「疒」字,不過是取其與「疾」字相關而已。
是則瘟疫二字,乃串講之辭,若曰瘟病之為癘疫,如是也,須知疫病所該甚廣。瘟字原對疫字不過。瘟疫者,不過疫中之一症耳,始終感溫熱之癘氣而發,故以瘟疫別之。此外尚有寒疫、雜疫之殊,而瘟疫書中,卻遺此二條,竟將瘟疫二字平看,故強分瘟病、疫病,又各立方施冶,及細按之,其方論又謾無差別,殊少情理,斷不可從也。籲!瘟疫二字尚不明其義意。
又奚以治瘟疫哉。
白話文:
因此,「瘟疫」這兩個字,其實是連在一起說的,就好比說「瘟病」就是「癘疫」,意思是一樣的。但要明白,疫病的範圍非常廣泛。「瘟」字原本就只是「疫」字的對應而已。「瘟疫」不過是疫病中的一種,它始終都是因為受到溫熱的癘氣而發病,所以才用「瘟疫」來區分。除此之外,還有「寒疫」、「雜疫」等不同的疫病,但瘟疫書中卻遺漏了這兩種,硬要把「瘟疫」這兩個字看成一樣,強行分出「瘟病」和「疫病」,還各自制定藥方治療,仔細分析的話,那些藥方論述毫無差別,實在是缺乏道理,絕對不能遵循。唉!「瘟疫」兩個字的意義都還沒搞清楚,又怎麼能談論如何治療呢?
2. 疫病有三種論
傳曰:疫者民皆疾也。又曰:疫,癘也,中(去聲。)人如磨礪傷物也。夫曰民皆疾而不言何疾,則疾之所該也廣矣。蓋受天地之癘氣,城市、鄉井以及山陬海澨所患皆同,如徭役之役,故以疫名耳。其病千變萬化,約言之則有三焉。一曰瘟疫。夫瘟者,熱之始,熱者,溫之終,始終屬熱症。
初得之即發熱,自汗而渴,不惡寒。其表裡分傳也,在表則現三陽經症,入里則現三陰經症,入腑則有應下之症。其愈也,總以汗解,而患者多在熱時。其與傷寒不同者,初不因感寒而得,癘氣自口鼻入,始終一於為熱。熱者,溫之終,故名之曰瘟疫耳。二曰寒疫。不論春夏秋冬,天氣忽熱,眾人毛竅方開,倏而暴寒,被冷氣所逼即頭痛、身熱、脊強。
白話文:
傳曰:疫者民皆疾也。
傳說中說:疫病就是百姓都生病了。
又曰:疫,癘也,中(去聲。)人如磨礪傷物也。
又說:疫病,其實就是一種癘氣,它進入人體就像磨刀石傷害物品一樣。
夫曰民皆疾而不言何疾,則疾之所該也廣矣。蓋受天地之癘氣,城市、鄉井以及山陬海澨所患皆同,如徭役之役,故以疫名耳。
如果說百姓都生病了,卻不說是什麼病,那麼這種疾病的範圍就非常廣泛了。這是因為人們都受到天地之間的癘氣影響,無論是城市、鄉村,還是山海邊緣,所患的病都是一樣的,就像徭役一樣,所以就稱之為疫病。
其病千變萬化,約言之則有三焉。一曰瘟疫。夫瘟者,熱之始,熱者,溫之終,始終屬熱症。
疫病的種類很多,簡要地說有三個:第一種叫做瘟疫。瘟疫是熱病的開始,熱病是溫病的結束,從始至終都屬於熱症。
初得之即發熱,自汗而渴,不惡寒。其表裡分傳也,在表則現三陽經症,入里則現三陰經症,入腑則有應下之症。其愈也,總以汗解,而患者多在熱時。
剛得瘟疫時就會發熱、自汗、口渴,而且不惡寒。它在人體內部的傳播路線是:在表層就表現出三陽經的症狀,進入內里就表現出三陰經的症狀,進入腑臟就出現應該向下瀉的症狀。瘟疫的痊癒通常是通過出汗來解毒,而且患者多在發熱的時候。
其與傷寒不同者,初不因感寒而得,癘氣自口鼻入,始終一於為熱。熱者,溫之終,故名之曰瘟疫耳。
瘟疫與傷寒的不同之處在於,瘟疫不是因為受寒而得的,而是癘氣從口鼻進入人體,從始至終都是屬於熱症。熱病是溫病的結束,所以就稱之為瘟疫。
二曰寒疫。不論春夏秋冬,天氣忽熱,眾人毛竅方開,倏而暴寒,被冷氣所逼即頭痛、身熱、脊強。
第二種叫做寒疫。無論是春夏秋冬,只要天氣突然變熱,人們的毛孔剛剛張開,馬上又突然變冷,被冷氣逼迫就會頭疼、發熱、背部僵硬。
感於風者有汗,感於寒者無汗,此病亦與太陽傷寒傷風相似,但系天作之孽,眾人所病皆同,且間有冬月而發疹者,故亦得以疫稱焉。其治法則有發散、解肌之殊,其輕者或喘嗽氣壅,或鼻塞聲重,雖不治,亦自愈。又有病發於夏秋之間,其症亦與瘟疫相似,而不受涼藥,未能一汗即解,纏綿多日而始愈者,此皆所謂寒疫也。三曰雜疫。
其症則千奇百怪,其病則寒熱皆有,除諸瘟、諸掙、諸痧瘴等暴怪之病外,如瘧痢、泄瀉、脹滿、嘔吐、喘嗽、厥痙、諸痛、諸見血、諸癰腫、淋濁、霍亂等疾,眾人所患皆同者,皆有癘氣以行乎其間,故往往有以平素治法治之不應,必洞悉三才之蘊而深究脈症之微者,細心入理,一一體察,方能奏效,較之瘟疫更難揣摩。蓋治瘟疫尚有一定之法,而治雜疫竟無一定之方也。
白話文:
感受風邪的人會出汗,感受寒邪的人則不會出汗,這種疾病和太陽傷寒、傷風類似,但屬於天災,眾人感染的症狀都相同,而且冬天也可能出現發疹,因此也稱為疫病。治療方法有發散和解肌的不同,輕症可能出現喘咳氣壅,或鼻塞聲音沉重,即使不治療,也能自行痊癒。還有一些疾病發生在夏秋之間,症狀也類似瘟疫,但不能用寒涼藥物治療,也不能一汗而解,會纏綿多日才痊癒,這些都屬於寒疫。第三種是雜疫。
雜疫的症狀千奇百怪,病症有寒熱之分,除了瘟疫、掙瘕、痧瘴等突然發作的怪病外,還包括瘧疾、痢疾、泄瀉、脹滿、嘔吐、喘咳、厥痙、各種疼痛、出血、癰腫、淋濁、霍亂等疾病,眾人患病的症狀都相同,都帶有癘氣。因此,往往用平常的治療方法無效,必須深入了解三才之蘊,仔細觀察脈症變化,細心思考,才能奏效,比瘟疫更難揣摩。因為治療瘟疫有固定的方法,而治療雜疫卻沒有固定的方法。
且其病有寒者,有熱者,有上寒而下熱者,有上熱而下寒者,有表寒而裡熱者,有表熱而裡寒者,種種變態,不可枚舉。世有瘟疫之名,而未解其義,亦知寒疫之說,而未得其情,至於雜疫,往往皆視為本病,而不知為疫者多矣。故特表而出之。
白話文:
而且,疾病的表現有寒性的,有熱性的,有上半身寒而下半身熱的,有上半身熱而下半身寒的,有表面寒而內部熱的,有表面熱而內部寒的,各種變化,不勝枚舉。世俗雖然有瘟疫的名稱,卻沒有理解其真正含義,也知曉寒疫的說法,卻未能掌握其本質。至於其他的各種疫病,往往都被視為是原本的疾病,卻不知道其中有許多都是疫病。因此,特別將此列舉出來說明。
3. 用黨參宜求真者論
疫病所用補藥,總以人參為最,以其能大補元氣。加入解表藥中而汗易出,加入攻裡藥中而陰不亡,而耆、術不能也。則年高虛怯而患疫者,有賴於人參為孔亟矣。第參非素豐家莫能致,無已則以黨參代之。夫古之所謂人參,即今之所謂黨參也。故古有上黨人參之號。上黨者何?即山西之潞安府也。
今日上黨所出者,力雖薄弱而參性自在,其質堅硬而不甚粗大,味之甘與苦俱而頗有參意,第較之遼參色白耳。憶四十年前,此物盛行,價亦不昂,一兩不過價銀二錢。厥後,有防黨、把黨者出,止二錢一斤,而藥肆利於其價之賤,隨專一售此,而真黨參總格而不行,久之且並不知真者為何物,而直以把黨、防黨為黨參矣。
白話文:
疫病用藥,人參為首
古代醫書記載,治療疫病的補藥,首推人參,因為它能大力補充元氣。若將人參加入解表藥中,病人容易出汗;若加入攻裡藥中,也不至於傷及陰氣。而其他藥物如黃芪、白朮就做不到這點。因此,對於年老體虛、患有疫病的人來說,人參是必不可少的救命藥。
然而,人參價格昂貴,只有富裕人家才能負擔。沒辦法的情況下,可以用黨參代替。其實,古代所指的人參,就是今天的黨參。古時候,黨參被稱為“上黨人參”,因為它產自山西的潞安府(即上黨)。
如今,上黨產出的黨參,雖然藥效不及古代的人參,但它依然保留著人參的特性。外觀堅硬,尺寸中等,味道甘苦兼具,並帶有淡淡的參味,只是顏色比遼參要白一些。
我記得四十年前,上黨黨參非常流行,價格也不貴,一兩只要兩錢銀子。後來,市面上出現了防黨、把黨,價格低廉,只要二錢一斤。藥鋪為了圖便宜,只賣防黨、把黨,而真正的黨參則無人問津。久而久之,人們就忘記了真黨參是什麼,反而把防黨、把黨當作黨參了。
豈知今之所謂把黨、防黨者□□□□□□□□□以其捆作把,故以把名,以其形類防風,故以防名也。將此物加入瘟疫藥中,又焉能扶正而除邪也哉。用黨參者,必當向潞安求其真者而用之,方能奏效。但真者不行已久,聞之濟寧藥肆中尚有,而他處則鮮矣。此外又有明黨、洋參二種,明黨形類天冬而兩頭俱銳,洋參形似白芨而其性頗涼,總不知其為何物,皆不敢用。至於藥肆中,又有所謂廣黨者,云出自廣東。
夫黨者,地名也。不曰廣參,而曰廣黨,其命名先已不通,又安敢服食歟!真可發一笑也。余閱本草云葳蕤可代人參,又閱醫書云少用無濟。吾鄉山中頗有此物,因掘取如法炮製而重用之,冀其補益,不意竟為其所誤。服之頭痛、噁心,尚意其偶然,非藥之故,後竟屢用皆然,因知可代人參之說斷不足信也。
白話文:
古人用「把黨」和「防黨」來指稱一種藥材,因為它被捆成一把,所以叫「把」,又因為形狀像防風,所以叫「防」。但把這種藥材加入瘟疫藥中,根本無法扶正祛邪。真正的黨參要到潞安去尋找,其他地方的黨參都不如它有效。現在真正的黨參已經很久沒有了,據說濟寧的藥店裡還有,其他地方就很少了。還有明黨和洋參兩種,明黨長得像天冬,兩頭尖尖的,洋參則像白芨,性寒。這些都不是真正的黨參,不能亂用。藥店裡還有一種叫做廣黨的,說產自廣東,但「黨」是地名,不應該叫「廣黨」,這種命名本身就不通,更不用說吃了。真是可笑!我曾經看過本草書,說葳蕤可以代替人參,又看到醫書說少用葳蕤無濟於事。我家鄉的山上有很多葳蕤,我就挖了一些回來,按照方法炮製,大量服用,希望能起到補益作用,沒想到卻被它害了。吃了之後頭疼、噁心,一開始以為是偶然現象,不是藥的問題,後來多次服用都一樣,才知道葳蕤根本不能代替人參,這種說法不可信。
4. 治瘟疫慎用古方大寒劑論
夫古之黃連解毒、三黃、涼膈、瀉心等劑,非古人之好用涼藥也,以其所秉者厚,故用之無寒中之患,而獲敗火之功。今人所秉者薄,既不逮古,而又兼之以鑿喪,若用大苦大寒之劑,其何以當之。況瘟疫之火,因邪而生,邪散而火自退矣。若用大寒之劑,直折其火,未有驅邪之能,而先受寒涼之禍。
受寒則表裡凝滯,欲求其邪之解也難矣。總之如黃連、黃柏、龍膽草、苦參大苦大寒等藥,皆當慎用。以有生地、二冬、元參、丹皮、梔子、黃芩、銀花、犀角、茅根、竹瀝、童便、葛根、石膏、人中黃輩加減出入,足以瀉火而有餘矣。如果有真知灼見,非黃連等藥不可,少者分計,多者錢計而止,不可多用。
白話文:
古人的黃連解毒、三黃、涼隔、瀉心等藥方,並不是因爲他們喜歡使用涼性藥物,而是因爲他們的體質較深厚,所以使用這些藥物不會有寒性的副作用,反而能夠獲得敗火的功效。現代人體質相對較弱,又加上過度開採和消耗資源,如果大量使用過於苦寒的藥物,身體將無法承受。更何況是由於病毒引起的疾病,應該通過驅除病原體來降低體溫,而不是僅僅依靠藥物降溫。如果使用過冷的藥物,則會導致體內氣血停滯,想要排出毒素就更加困難了。總之像黃連、黃柏、龍膽草、苦參這類非常苦且寒冷的藥物都應該謹慎使用。可以考慮加入一些具有滋補作用的藥材,例如生地、麥冬、天門冬、玄參、牡丹皮、梔子、黃芩、金銀花、羚羊角、茅根、竹瀝、童便、葛根、石膏等人造材料進行增減調配,這樣就能夠有效地清熱降火了。如果確實有必要使用黃連等藥物,也應該根據病情輕重適量服用,不要過多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