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峰說疫》~ 卷之二·論治 (10)
卷之二·論治 (10)
1. 善怒
凡病人恆多焦躁,此其常也。惟瘟疫之怒與凡病之焦躁不同。其症或因人語言之稍有拂逆,或細事之偶然不諧,在平時可以嬉笑處之,而茲則入耳便怒不可解,心中暗惱不休,至昏憒時,返將所怒之事,從譫語說出而弗自覺也。又或有靡所觸忤,偶憶往事可惱者,亦時時發怒,能令心腹鬱悶脹塞,與懊憹相似而實不同。蓋懊憹,方書中解之謂鬱郁然不舒,憒憒然無奈,比之煩悶而甚者是也。
系下後之症,且無所忤而自生者。茲善怒,則不論曾否汗下,日日如斯,甚有瘟病已愈,而此症仍在者,必俟能起坐如平時方止。將謂此症不由肝膽,而肝膽實司怒之經,將謂其怒盡由肝膽,而肝膽不任其疚,何者?肝膽之瘟邪退,而其怒仍在也,惟投以理氣之劑,而鬱悶稍舒,然雖舒,或有所觸而其病復發矣。有似於陽厥而又非也。
書言陽厥怒病發狂者,因陽氣暴折而難決,故善怒,病名陽厥。蓋陽氣暴折,故鬱而多怒,治以鐵落飲加辰砂少許,取金能生水之意。且鐵性沉重,最能墜熱開結云云。夫曰陽厥者,必有四肢厥逆之症,方可以厥名。曰怒病發狂者,是狂而不僅於怒矣。而茲則不厥不狂,心中暗惱,而不自禁也,因名之曰善怒。
雖心腹鬱結難支,然未見有以此殞命者。惟專治其瘟,瘟愈而怒自已矣。或投以鐵落飲,視其兼症,而加減出入之,庶可奏效也。
白話文:
[易怒的情況]
大體來說,病人常常會表現得比較焦躁,這是正常的現象。但瘟疫導致的易怒和一般疾病引起的焦躁有所不同。有些情況可能只是因為他人說話稍微冒犯到他,或者一些小事不如意,這些在平常日子裡,我們可能一笑置之,但在生病期間,一聽到就會非常生氣,無法釋懷,心裡暗暗地惱怒不已。甚至在精神恍惚的時候,會把那些讓他生氣的事情,在胡言亂語中無意識地說出來。還有些時候,沒有任何外在刺激,只是突然想起過去的一些煩心事,也會時常發怒,這種情緒會讓人心情抑鬱,胸腹悶脹,類似懊惹但實際上不同。懊惹,根據醫書解釋,是心情鬱悶,感到無助,比煩悶更嚴重的一種狀態。
這通常是在疾病後期出現的症狀,而且是自己產生的。然而,這裡講的易怒,無論是否曾經出汗或服藥,每天都會這樣,甚至有些人在瘟疫已經痊癒了,但這種易怒的情況仍然存在,只有當他能夠像平常一樣坐起來,這種情況才會停止。有人認為這種情況和肝膽無關,但事實上,肝膽正是掌管情緒的器官。有人認為所有怒氣都來自肝膽,但肝膽並不能承受所有的罪咎,為什麼呢?因為即使肝膽中的瘟疫邪氣已經消散,但他的怒氣仍然存在。唯有使用調理氣血的藥物,才能使心情稍微舒緩,但即使心情舒緩了,一旦遇到什麼事情觸動,病情又會再次發作。這種情況類似於陽厥,但又不是。
書上說,陽厥導致的易怒和瘋狂,是因為陽氣突然衰竭,所以會經常生氣,這種病被稱為陽厥。因為陽氣突然衰竭,所以心情鬱悶,容易生氣,治療方式是以鐵落飲加上少量辰砂,取其金能生水的意思。鐵性質沉穩,能有效降火解結。所謂的陽厥,必須有四肢冰冷的症狀,才能稱之為厥。而這裡所說的易怒和瘋狂,不只是生氣,更是失去了理智。但這裡的情況既不是厥也不是狂,只是心中暗暗地惱怒,無法控制自己,因此我們稱之為易怒。
雖然心臟和腹部的鬱悶讓人難以忍受,但尚未見過因此喪命的人。只要專心治療瘟疫,瘟疫好了,易怒的情況自然會消失。或者可以嘗試使用鐵落飲,根據他的其他症狀,適當地增減藥量,或許可以達到效果。
2. 狂
狂之為病有三,而陰症不與焉。經曰:重陽則狂。又曰:邪入於陽則狂。諸經之狂,總陽盛也。
一曰發狂,蓋陽明多氣多血,陽邪入胃腑,熱結不解,因而發狂。其症則妄起行,妄笑語,登高而歌,棄衣而走,逾垣上屋,呼號罵詈,不避親疏,數日不食,皆因陽明邪熱上乘心肺,故令神志昏亂,如此是為邪熱已極,非峻逐火邪不能自已。故但察其面赤咽痛,潮熱噎氣,五心煩熱,唇腫口噦,發黃脈實,形如醉人,大便鞕結或腹滿而堅。有可攻等症,則宜以大承氣、六一順氣等湯,涼膈散,消息出入下之。
再甚則為陽毒,斟酌施治。如無脹、滿、實、堅等症,而惟胃火致然,則但以白虎湯、抽薪飲等,泄去火邪自愈。一曰如狂,或當汗不汗,或覆蓋不周而不汗。太陽之邪,無從而出,故隨經入腑,小腹鞕滿,小便自利,下焦蓄血,經所謂熱結膀胱,其人如狂。是特如狂而未至於狂耳,宜桃仁承氣下之則愈。
一曰火邪驚狂,其或薰熨迫汗,灼艾燒針等治不如法,令人煩躁起臥不安是也。此傷寒中事,瘟疫門原無薰灼治法,故無此變症。至於狂亂而兼小便自遺直視,汗出輒復熱,不能食,舌卷囊縮,皆難治。
抽薪飲
黃芩,石斛,木通,炒梔,黃柏,枳殼(麩炒),澤瀉(鹽水炒),甘草
水煎冷服。熱在經絡者,加連翹、花粉;在血分、大小腸者,加槐花、黃連;在陽明頭面,或煩躁便實者,加石膏;在下焦,加膽草、車前;在陰分,津液少者,加二冬、生地、白芍;便結,加硝、黃。
白話文:
【狂】
狂這種病症大致可分為三種類型,然而這裡不包括陰性症狀。根據古籍記載:過度的陽性會導致狂躁。又說:邪氣進入陽分也會導致狂躁。所有經典裡描述的狂病,總歸都是因為陽氣過盛。
一種是發作性的狂躁,這是因為陽明經絡中的氣血旺盛,陽邪侵入到胃腑,熱邪在體內結聚無法消散,進而引發了狂躁的症狀。患者會出現無理性的行為,如無目的地行走、狂笑說話、爬到高處唱歌、脫衣奔跑、跨越牆壁和攀上屋頂、大聲叫罵,不分親疏,有時甚至幾天不吃飯。這都是因為陽明經絡的邪熱上升至心肺,使得神智混亂。這類病症顯示邪熱已經達到極點,若不使用強烈的手段去除體內的火邪,病情不會自動緩解。因此,只要觀察到患者面色紅潤、咽喉疼痛、潮熱喘息、手腳心煩熱、嘴脣腫脹、口吐泡沫、皮膚發黃、脈搏強勁、形態似醉漢、大便乾硬或腹部飽滿堅硬等症狀,就應該使用大承氣湯、六一順氣湯、涼膈散等藥物,調節身體的陰陽平衡,進行必要的排泄治療。
如果病情進一步惡化成為陽毒,需要根據具體情況進行治療。如果只是因為胃火旺盛導致上述症狀,則可以使用白虎湯、抽薪飲等藥物,通過清除體內的火邪來治療。另一種是類似狂躁的症狀,可能是因為出汗不暢,或者保暖措施不夠,導致太陽邪氣無法排出,隨著經絡進入腑臟,造成小腹堅硬飽滿,小便自然流暢,下焦部位積蓄血液,古籍中稱之為「熱結膀胱」,患者表現出類似狂躁的症狀,但實際上並未達到真正的狂躁狀態,這種情況下,可以使用桃仁承氣湯進行治療。
另一種是火邪引起的驚狂,可能是由於不正確的治療方式,如燻蒸、灸療等,導致患者煩躁不安,無法平靜休息。這是傷寒中的一種現象,在瘟疫的治療中原本並無燻蒸或灸療的療法,所以不會出現這種併發症。至於那些伴有小便失禁、眼睛直視、出汗後體溫再次升高、無法進食、舌頭捲縮、睪丸收縮等症狀的狂亂患者,通常比較難以治療。
【抽薪飲】
主要成分包括黃芩、石斛、木通、炒梔子、黃柏、炒枳殼、鹽炒澤瀉和甘草。用水煎煮後冷卻服用。對於熱邪在經絡中的患者,可以加入連翹和花粉;對於熱邪在血分、大小腸的患者,可以加入槐花和黃連;對於熱邪在陽明經絡或頭面部,伴有煩躁和大便乾硬的患者,可以加入石膏;對於熱邪在下焦的患者,可以加入膽草和車前;對於熱邪在陰分,津液不足的患者,可以加入麥冬、生地和白芍;對於大便乾硬的患者,可以加入硝石和黃連。
3. 循衣摸床
瘟疫而至循摸,勢亦危矣,而治之得法,亦有生者。其一由陽明裡熱之極者。蓋陽明胃也,肝有邪熱,而移於胃,故現此症。胃主四肢,而風木乃動搖之象,是循摸乃肝與胃腑邪熱所致也。脈滑者生,澀者死。如有下症,宜用承氣等湯。其一由用火劫汗而然者,小便利者生,不利者死。
(利則肺氣猶降,膀胱猶能化氣,而腎水未枯也。)余曾見一人患瘟疫,不時循摸,詢之,謂曾用火罐將胃口亂拔,冀其作汗,變現此症。遂用寒涼和解之藥而愈。蓋未現下症,第因火劫所致,清之即愈。亦有不因火劫,不因吐下後而有是症者,總宜清涼和解。傷寒書中,亦有指循摸為虛極,而用微補峻補者,瘟疫未曾經過。
白話文:
【循衣摸牀】
當瘟疫來臨,病人出現循衣摸牀的症狀,這表示病情已十分危急,但若治療得當,還是有康復的可能。一種情況是由於陽明腑熱極度所致。陽明指的是胃,當肝臟有邪熱,轉移到胃部,就會出現這種症狀。胃主宰四肢的功能,而循衣摸牀的行為象徵著風木的搖擺不定,這正是肝臟與胃腑邪熱造成的結果。脈搏滑順的患者有生存希望,而脈搏滯澀的患者則危險。如果患者出現需通便的症狀,應該使用像承氣湯這樣的藥物。
另一種情況是由於錯誤地使用火療強迫發汗所導致的,小便順暢的患者有生存機會,反之則不樂觀。
(小便順暢表示肺氣仍能下降,膀胱仍能正常運作,腎臟功能也未衰竭。)我曾經見過一個染上瘟疫的人,不斷出現循衣摸牀的行為,經詢問得知他之前使用火罐在胃部隨意施力,希望能促使出汗,結果反而引發這種症狀。後來使用寒涼調和的藥物,病況得以改善。因為當時並未出現需通便的症狀,僅因火療操作失誤造成,只要清除熱毒就能康復。也有不是因火療失誤,也不是因嘔吐或瀉痢後出現這種症狀的情況,同樣應以清涼調和的藥物治療。在傳統的傷寒書籍中,有些將循衣摸牀視為極度虛弱,並建議使用溫補或強補的藥物,但在瘟疫的治療中未曾見過這種情況。
4. 譫語讝語
傷寒譫語、讝語,解者紛紛。考其字義,譫語者,不論寤寐,亂言獨語,如見鬼狀。因胃熱上乘於心,心為熱冒,則神識昏亂,錯妄如此,俗謂之說糊話者是也,熱之輕者也。甚則狂語不休,罵詈喊叫,昏不識人,而熱則深矣。讝語者,乃合目自言,寤而自止,較之譫語則更輕矣。
此譫讝二字之分也。譫語向入陽明門,以余之所閱歷,三陽皆有,而陽明居多耳。亦有初得病而即譫語者,更兼昏不識人及不能食,其病必重。若無此症,或睡則讝語,而寤則清醒,或寤時偶為讝語,而有時止歇,其病則輕矣。譫讝之由,又自不同。
有邪在表者,有邪入里者,有邪在半表半裡者,有表虛里實者,有汗後者,有下後者,有蓄血者,有燥屎者,有邪入心經者,有合病並病者,有過經者,有亡陽者,當察其兼症與脈、與色、與聲、與人之虛實,始得其病情也。此專講邪熱之症,亦間有汗下後用補者,而陰寒不在此例也。
脈和易愈,短則死。身微熱,脈浮大洪者生;逆冷,脈沉微弱細急者死。或氣上逆而喘滿,或氣下奪而自利,皆為逆候。
白話文:
對於「譫語」和「讝語」的討論,歷來眾說紛紜。我們從字面上理解,所謂「譫語」,無論是醒著還是睡著,患者會胡言亂語,表現出像是看到鬼魂的樣子。這是由於胃部的熱氣上升影響到心臟,導致心臟被熱氣所困,神智變得混亂,才會出現這種錯亂的言語,通俗地說就是說胡話,這是熱氣較輕的表現。如果情況嚴重,患者會不停地說瘋話,大吼大叫,甚至認不出人來,這表示熱氣已經很深了。
而「讝語」,則是在閉眼的情況下自言自語,醒來後便停止,相比「譫語」,「讝語」的病情更輕。
「譫語」和「讝語」兩詞的區別就在這裡。「譫語」通常與陽明經相關,根據我的經驗,三陽經都有可能出現,只是陽明經比較常見。有些患者一開始生病就出現「譫語」,加上認不出人和無法進食,病情必定嚴重。但如果沒有這些症狀,或者只是在睡覺時出現「讝語」,醒來後便恢復清醒,或者偶爾在醒著的時候說「讝語」,但有時候可以停止,那病情就比較輕。
「譫語」和「讝語」的產生原因各有不同。可能是外邪在表層,可能是外邪進入體內,可能是外邪在半表半里的位置,可能是表層虛弱而體內實熱,可能是出汗後,可能是排泄後,可能是血液淤積,可能是乾燥的大便,可能是外邪進入心經,可能是兩種或以上的病症同時存在,可能是超過了正常的生理週期,可能是失去陽氣。要診斷病情,必須觀察患者的綜合症狀,脈象,面色,聲音,以及身體的虛實狀態。
如果脈象平和,病情容易好轉;如果脈象短促,病情可能惡化。如果身體微熱,脈象浮大洪,病情有機會康復;如果四肢冰冷,脈象沉微弱細急,病情可能會惡化。如果氣息上逆且喘息不止,或者氣息下瀉而自利,都是病情逆轉的徵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