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病論》~ 卷之六 (2)
卷之六 (2)
1. 寒濕
傷濕又兼寒,名曰寒濕。蓋因先傷於濕,又傷生冷也。夫寒濕之證,頭有汗而身無汗,遍身拘急而痛,不能轉側,近之則痛劇,脈緩近遲,小便清白,宜以辛熱燥濕法治之。毋使其醞釀成溫,而成濕溫之病,溫甚成熱,而成濕熱之病;又毋使其變為痰飲,伏而不發,交冬發為咳嗽之病。
由是觀之,可不速罄其濕乎!須知寒濕之病,患於陽虛寒體者為多,辛熱燥濕之法,未嘗不為吻合。濕熱之證,患於陰虛火體者為多,此法又宜酌用耳。貿貿者,不別病之寒濕熱濕,體之陰虛陽虛,一遇濕病,概投通利之方,若此魯莽,未有不誤人者也。
白話文:
濕邪入侵又遇寒涼,稱為寒濕。這是因為先受了濕邪的侵害,又受了寒涼之氣的影響。寒濕的症狀包括頭部出汗而身體無汗,全身拘緊疼痛,難以翻身,靠近則疼痛加劇,脈象緩慢遲滯,小便清澈。治療方法應採用辛熱燥濕法。不可讓寒濕積聚轉化為溫邪,變成濕溫病,溫邪加重則變成濕熱病;也不可讓寒濕轉化為痰飲,潛伏不發,到了冬天則變成咳嗽病。
由此可見,必須及時祛除濕邪!要知道,寒濕病多發生在陽虛寒體的人身上,辛熱燥濕法對他們而言是合適的。而濕熱病則多發生在陰虛火體的人身上,此法則需要慎重使用。一些人不懂得區分寒濕、濕熱,也不分辨患者是陰虛還是陽虛,一遇到濕病就使用通利之方,這樣魯莽的行為,難免會誤治病人。
2. 濕溫
濕溫之病,議論紛紛,後學幾無成法可遵。有言溫病復感乎濕,名曰濕溫,據此而論,是病乃在乎春。有言素傷於濕,因而中暑,暑濕相搏,名曰濕溫,據此而論,是病又在乎夏。有言長夏初秋,濕中生熱,即暑病之偏於濕者,名曰濕溫,據此而論,是病又在乎夏末秋初。
細揆三論,論濕溫在夏末秋初者,與《內經》秋傷於濕之訓,頗不齟齬;又與四之氣大暑至白露,濕土主氣,亦屬符節;當宗夏末秋初為界限也。所有前言溫病復感於濕,蓋溫病在春,當云溫病夾濕;言素傷於濕,因而中暑,暑病在夏,當雲中暑夾濕;皆不可以濕溫名之。
考其致病之因,良由濕邪踞於氣分,醞釀成溫,尚未化熱,不比寒濕之病,辛散可瘳,濕熱之病,清利乃解耳。是病之脈,脈無定體,或洪或緩,或伏或細,故難以一定之脈,印定眼目也。其證始惡寒,後但熱不寒,汗出胸痞,舌苔白,或黃,口渴不引飲。宜用清宣溫化法去連翹,加厚朴、豆卷治之。
白話文:
濕溫之病,議論紛紛,後學幾無成法可遵。
濕溫之病,各家說法眾說紛紜,後輩學者幾乎找不到固定的治療方法可以遵循。
有言溫病復感乎濕,名曰濕溫,據此而論,是病乃在乎春。
有人說,溫病再次感染了濕氣,就叫做濕溫,按照這種說法,濕溫應該發生在春天。
有言素傷於濕,因而中暑,暑濕相搏,名曰濕溫,據此而論,是病又在乎夏。
也有人說,平常就容易受濕氣侵害,因而中暑,暑熱和濕氣交戰,就叫做濕溫,按照這種說法,濕溫應該發生在夏天。
有言長夏初秋,濕中生熱,即暑病之偏於濕者,名曰濕溫,據此而論,是病又在乎夏末秋初。
還有人說,長夏初秋之際,濕氣中蘊生熱氣,也就是暑病偏向濕氣的那種,就叫做濕溫,按照這種說法,濕溫應該發生在夏末秋初。
細揆三論,論濕溫在夏末秋初者,與《內經》秋傷於濕之訓,頗不齟齬;又與四之氣大暑至白露,濕土主氣,亦屬符節;當宗夏末秋初為界限也。所有前言溫病復感於濕,蓋溫病在春,當雲溫病夾濕;言素傷於濕,因而中暑,暑病在夏,當雲中暑夾濕;皆不可以濕溫名之。
仔細推敲這三種說法,認為濕溫發生在夏末秋初的說法,與《黃帝內經》中「秋傷於濕」的教訓並不矛盾,也與四氣中的大暑至白露,濕土主氣的規律相吻合。因此,應該以夏末秋初為濕溫發生的界限。至於前面所說的溫病復感於濕,溫病本身發生在春天,應該叫做「溫病夾濕」;素傷於濕而中暑,中暑發生在夏天,應該叫做「中暑夾濕」;這些都不能稱為濕溫。
考其致病之因,良由濕邪踞於氣分,醞釀成溫,尚未化熱,不比寒濕之病,辛散可瘳,濕熱之病,清利乃解耳。是病之脈,脈無定體,或洪或緩,或伏或細,故難以一定之脈,印定眼目也。其證始惡寒,後但熱不寒,汗出胸痞,舌苔白,或黃,口渴不引飲。宜用清宣溫化法去連翹,加厚朴、豆卷治之。
探究濕溫的致病原因,主要是因爲濕邪停滯在人體的氣分,積聚而產生溫熱,但還沒有完全化為熱氣,這與寒濕之病不同,寒濕之病用辛散的方法就可以治癒,濕熱之病則需要清利才能解除。濕溫的脈象沒有固定的型態,有時洪大,有時緩慢,有時隱伏,有時細弱,因此很難用脈象來確定病情。濕溫的症狀是開始時畏寒,後來只發熱不畏寒,出汗、胸悶,舌苔白或黃,口渴卻不想喝水。治療濕溫,應該採用清宣溫化的方法,用連翹,並加入厚朴、豆卷來調理。
倘頭痛無汗,惡寒身重,有邪在表,宜用宣疏表濕法,加葛、羌、神麯治之。倘口渴自利,是濕流下焦,宜本法內去半夏,加生米仁、澤瀉治之。倘有脛冷腹滿,是濕邪抑遏陽氣,宜用宣陽透伏法去草果、蜀漆,加陳皮、腹皮治之。如果寒熱似瘧,舌苔白滑,是為邪遏膜原,宜用宣透膜原法治之。
如或失治,變為神昏譫語,或笑或痙,是為邪逼心包,營分被擾,宜用祛熱宣竅法,加羚羊、鉤藤、元參、生地治之。如撮空理線,苔黃起刺,或轉黑色,大便不通,此濕熱化燥,閉結胃腑,宜用潤下救津法,以生軍易熟軍,更加枳殼,庶幾攻下有力耳。倘苔不起刺,不焦黃,此法不可亂投。
濕溫之病,變證最多,殊難罄述,宜臨證時活法可也。
白話文:
倘若頭痛無汗,惡寒身重,有邪氣在表,宜用宣疏表濕法,加葛根、羌活、神曲治之。
若出現頭痛、沒有汗水、畏寒且身體沉重,說明有邪氣停留在體表,應該採用宣散表邪、去除濕氣的方法,並加入葛根、羌活、神曲來治療。
倘若口渴自利,是濕氣流向下焦,宜本法內去半夏,加生米仁、澤瀉治之。
若出現口渴、腹瀉的情況,表示濕氣已經流向下焦,應該在原來的方子中去除半夏,加入生米仁、澤瀉來治療。
倘若有脛冷腹滿,是濕邪抑遏陽氣,宜用宣陽透伏法去草果、蜀漆,加陳皮、腹皮治之。
若出現小腿寒冷、腹部脹滿,說明濕邪阻礙了陽氣的運行,應該採用宣發陽氣、透解伏邪的方法,去除草果、蜀漆,並加入陳皮、腹皮來治療。
如果寒熱似瘧,舌苔白滑,是為邪遏膜原,宜用宣透膜原法治之。
如果出現寒熱交替像瘧疾一樣,舌苔白而滑,說明邪氣阻礙了脾胃的正常運作,應該採用宣發脾胃、透解膜原的方法來治療。
如或失治,變為神昏譫語,或笑或痙,是為邪逼心包,營分被擾,宜用祛熱宣竅法,加羚羊角、鉤藤、元參、生地治之。
如果治療不當,導致神志不清、胡言亂語、或笑或抽搐,說明邪氣已經侵犯心包,影響了營氣的正常運作,應該採用清熱解毒、開竅醒神的辦法,加入羚羊角、鉤藤、元參、生地來治療。
如撮空理線,苔黃起刺,或轉黑色,大便不通,此濕熱化燥,閉結胃腑,宜用潤下救津法,以生軍易熟軍,更加枳殼,庶幾攻下有力耳。
如果出現手腳不停地抓取空物,舌苔黃且有刺,或者舌苔變黑,大便不通,說明濕熱化為燥邪,阻塞了胃腸,應該採用潤燥通便、救治津液的方法,用生軍散去熟軍散,並加入枳殼,這樣纔能有效地攻下積滯。
倘苔不起刺,不焦黃,此法不可亂投。
如果舌苔沒有出現刺狀,也不焦黃,就不要使用這個方法,以免造成誤治。
3. 秋燥
推六氣之中:燥金主氣,自秋分而至立冬。喻嘉言以燥令行於秋分之後,所以謂秋不遽燥,確與氣運相合也。沈目南云:《性理大全》謂燥屬次寒,奈後賢悉謂屬熱,大相徑庭。如盛夏暑熱炎蒸,汗出濈濈,肌肉潮潤而不燥也。深秋燥令氣行,人體肺金應之,肌膚乾槁而燥,乃火令無權,故燥屬涼,謂屬熱者非矣。
豐細玩之,誠非謬也。凡治初患之燥氣,當宗屬涼擬法。夫秋燥之氣,始客於表,頭微痛,畏寒咳嗽,無汗鼻塞,舌苔白薄者,宜用苦溫平燥法治之。若熱渴有汗,咽喉作痛,是燥之涼氣,已化為火,宜本法內除去蘇、荊、桂,芍,加元參、麥冬、牛蒡、象貝治之。如咳嗽胸疼,痰中兼血,是肺絡被燥火所劫,宜用金水相生法去東參、五味,加西洋參、旱蓮草治之。如諸證一無,惟腹作脹,大便不行,此燥結盤踞於裡,宜用松柏通幽法治之。
白話文:
在六種氣候之中,燥金主氣,從秋分開始一直到立冬。喻嘉言認為燥氣在秋分之後才開始運行,所以說秋天不能急於燥,這的確符合氣候運行的規律。沈目南說,《性理大全》認為燥氣屬次於寒,但是後來的學者都認為燥氣屬熱,兩者說法大相逕庭。就像盛夏時節,天氣炎熱蒸悶,汗流浹背,肌肉濕潤不燥。而深秋時節,燥氣運行,人體的肺金氣應之,皮膚乾燥粗糙,這是因為火氣無法支配,所以燥氣屬涼,說燥氣屬熱是錯誤的。
豐細玩之,誠非謬也。凡治初患之燥氣,當宗屬涼擬法。夫秋燥之氣,始客於表,頭微痛,畏寒咳嗽,無汗鼻塞,舌苔白薄者,宜用苦溫平燥法治之。若熱渴有汗,咽喉作痛,是燥之涼氣,已化為火,宜本法內除去蘇、荊、桂,芍,加元參、麥冬、牛蒡、象貝治之。如咳嗽胸疼,痰中兼血,是肺絡被燥火所劫,宜用金水相生法去東參、五味,加西洋參、旱蓮草治之。如諸證一無,惟腹作脹,大便不行,此燥結盤踞於裡,宜用松柏通幽法治之。
仔細研究一下,這確實沒有錯。治療初患的燥氣,應該以涼性藥物作為治療原則。秋季的燥氣,一開始會停留在人體表面,出現頭微痛、怕冷咳嗽、無汗鼻塞、舌苔白薄等症狀,可以用苦溫平燥的方法治療。如果出現口渴有汗、咽喉疼痛,那是燥氣的涼性已經轉化成火熱,需要在原本的藥方中去除蘇葉、荊芥、桂枝、芍藥,加入元參、麥冬、牛蒡、象貝來治療。如果出現咳嗽胸痛、痰中帶血,這是肺部經絡被燥火傷害,應該用金水相生法,去除黨參、五味子,加入西洋參、旱蓮草來治療。如果上述症狀都沒有,只是腹部脹滿,大便不通,這是燥氣積聚在體內,需要用松柏通幽的方法治療。
總而言之,燥氣侵表,病在乎肺,入里病在腸胃,其餘肝燥腎燥,血枯虛燥,皆屬內傷之病,茲不立論。
或問曰:先生遵喻氏《秋燥論》中秋不遽燥,燥氣行於秋分以後之說,殊未見《醫醇賸義》中,論之最詳,又明出喻氏之謬,既謂燥氣行於秋分以後,而秋分以前四十五日,全不關於秋燥矣,故云初秋尚熱,則燥而熱,深秋既涼,則燥而涼,此誠是振聾發瞶之語,先生曷不遵之為龜鑑耶?答曰:子不知六氣循環,亦疑喻氏之謬,不察大寒至驚蟄,主氣風木;春分至立夏,主氣君火;小滿至小暑,主氣相火;大暑至白露,主氣濕土;秋分至立冬,主氣燥金;小雪至小寒,主氣寒水。此年年之主氣,千古不易。
白話文:
總之,乾燥的氣候侵犯人體表面,疾病主要影響肺部,如果深入體內則影響腸胃,其他像是肝燥、腎燥、血液枯竭、虛弱乾燥,這些都屬於內傷導致的疾病,這裡就不多做討論了。
有人可能會問:「先生,您遵循喻氏《秋燥論》中關於秋天並非馬上乾燥,燥氣要到秋分以後才會出現的說法,卻沒有看到《醫醇賸義》中對這個問題最詳細的論述。這本書明確指出喻氏的錯誤,既然燥氣在秋分以後才會出現,那麼秋分前的四十五天就完全與秋燥無關了。所以說,初秋還很熱,就會燥熱,深秋變涼了,就會乾燥涼爽,這纔是真正讓人醍醐灌頂的言論,先生為何不遵循它作為借鑒呢?」
我回答:「你並不知道六氣的循環變化,也懷疑喻氏的錯誤,沒有仔細觀察大寒到驚蟄期間,主氣是風木;春分到立夏期間,主氣是君火;小滿到小暑期間,主氣是相火;大暑到白露期間,主氣是濕土;秋分到立冬期間,主氣是燥金;小雪到小寒期間,主氣是寒水。這就是一年四季的主氣,自古以來都是不變的。」
由是而推,則燥金之令,確在乎秋分而至立冬,而秋分以前之白露、處暑、立秋四十五日,猶是濕土主氣,豈可誤為燥氣乎?子以為然否?或唯唯而退。
程曦曰:論燥氣者,首推嘉言,其次目南與鞠通也。嘉言論燥,引大易水流濕,火就燥,各從其類,乃論燥之復氣也。目南所論燥病屬涼,謂之次寒,乃論燥之勝氣也。至鞠通論燥,有勝氣復氣,與正化對化,從本從標之說,可為定論,乃曰:如仲景用麻、桂、薑、附,治寒之勝氣也,治寒之正化也,治寒之本病也。白虎、承氣,治寒之復氣也,治寒之對化也,治塞之標病也。
能於此理悟通,則燥氣之勝復正對本標,亦皆瞭然於胸中矣。
白話文:
由此推斷,燥金的氣候,確實是在秋分開始,直到立冬結束。而秋分之前的白露、處暑、立秋四十五天,仍然是濕土主導氣候,怎麼能誤認為是燥氣呢?你認為是這樣嗎?也許你會點頭稱是然後離開。
程曦說:論述燥氣,首先要推崇嘉言,其次是目南和鞠通。嘉言論述燥氣,引用《易經》中「水流濕,火就燥」,各隨其類,這是論述燥氣的復氣。目南論述燥病屬於涼,稱為次寒,這是論述燥氣的勝氣。至於鞠通論述燥氣,有勝氣、復氣,以及正化、對化,從本從標的說法,可以作為定論,他說:「就像仲景用麻黃、桂枝、生薑、附子,治療寒的勝氣,治療寒的正化,治療寒的本病。白虎湯、承氣湯,治療寒的復氣,治療寒的對化,治療塞的標病。」
能夠明白這些道理,那麼燥氣的勝、復、正、對、本、標,也都清清楚楚地明白於心中了。
江誠曰:人皆知溫為熱,而不知燥為涼。以燥為熱者,蓋因燥字從火之弊耳。試問既以燥為熱,曷不以溫字從水而為寒乎?不知四時之令,由春溫而後夏熱,由秋涼而後冬寒,目南先生引《性理大全》之說,謂燥屬涼,真所謂千載迷津,一朝點破耳。
白話文:
江誠說:「大家都知道溫暖是熱的,卻不知道乾燥是涼的。認為乾燥是熱的,是因為『燥』字帶有火的偏旁,讓人誤以為乾燥就等於炎熱。請問,如果用『燥』字帶火就認為乾燥是熱的,那為何不用『溫』字帶水就認為溫暖是冷的呢?要知道,四季的變化規律,是由春天的溫暖,轉變到夏天的炎熱;由秋天的涼爽,轉變到冬天的寒冷。目南先生引用《性理大全》的說法,認為乾燥屬性是涼的,這真是千年來的迷思,今天終於被揭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