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豐

《時病論》~ 卷之六 (1)

回本書目錄

卷之六 (1)

1. 秋傷於濕大意

土寄於四季之末,四時皆有濕氣,何獨經謂「秋傷於濕」乎?蓋一歲之六氣者,風、君、相、濕、燥、寒也。推四之氣。大暑至白露,正值濕土司權,是故謂之「秋傷於濕」。鞠通先生列濕溫於夏末秋初,誠有高見。豐謂因濕為病者有六:一曰傷濕,一曰中濕,一曰冒濕,一曰濕熱,一曰寒濕,一曰濕溫。

蓋傷濕者,有表裡之分焉:在表由於居濕涉水,雨露沾衣,從外而受者也。在裡由於喜飲茶酒,多食瓜果,從內而生者也。中濕者,卒然昏倒,頗與中風相似。冒濕者,因冒早晨霧露,或冒云瘴山嵐。濕熱者,夏末秋初感受為多,他時為少。寒濕者,先傷於濕,後傷生冷。

濕溫者,濕釀成溫,溫未化熱,最難速愈,非寒濕之證,辛散可化,濕熱之證,清利可平之比也。此六者,皆濕邪之為病耳。喻嘉言先生又謂秋傷於燥,發出秋燥之論。其說未嘗有謬。據按六氣而論,其實濕氣在於秋分之前,燥氣在於秋分之後,理固然矣。姑附秋燥一條,以備參考。

2. 傷濕

傷濕之病,原有表裡之因。蓋傷乎表者,因於居濕涉水,雨露沾衣,其濕從外而受,束於軀殼,證見頭脹而痛,胸前作悶,舌苔白滑,口不作渴,身重而痛,發熱體疲,小便清長,脈浮而緩,或濡而小者,此言濕邪傷於表也。

又有傷於裡者,因於喜飲茶酒,多食瓜果,其濕從內而生,踞於脾臟,證見肌肉隱黃,脘中不暢,舌苔黃膩,口渴不欲飲水,身體倦怠,微熱汗少,小便短赤,脈沉而緩者,此言濕氣傷於裡也。李時珍曰:凡風藥可以勝濕,利小便可以引濕,為治表裡濕邪之則也。豐師其法,治表濕宜辛散太陽法減去桂、豉,加之蒼、樸,俾其在表之濕,從微汗而解也。

治里濕宜通利州都法,俾其在裡之濕,從小便而去也。傷濕之證,務宜分表裡而治之,斯為確當。

倪松亭云:治濕之道非一,當細察而藥之。如濕氣在於皮膚者,宜用麻、桂、二術之屬,以表其汗,譬如陰晦非雨不晴也。亦有用羌、防、白芷之風藥以勝濕者,譬如清風薦爽,濕氣自消也,水濕積於腸胃,肚腹腫脹者,宜用遂、戟、芫、牽之屬以攻其下,譬如水滿溝渠,非導之不去也。

寒濕在於肌肉筋骨之間,拘攣作痛,或麻痹不仁者,宜用薑、附、丁、桂之屬以溫其經,譬如太陽中天,則濕自干也,濕氣在於臟腑之內,肌膚之外,微而不甚者,宜用朮、蒼、樸、夏之屬之健脾燥濕,譬如些微之濕,以灰土糝之,則濕自燥也。濕氣在於小腸膀胱,或腫或渴,或小水不通,宜用二苓、車、瀉之屬以滲利之,譬如水溢溝澮,非疏通其竇不達也。學者能於斯理玩熟,則治濕之法,必中鵠矣。

豐按:此論可為治濕之提綱,醫者勿忽!

3. 中濕

中濕者,即類中門中之濕中也。蓋濕為陰邪,病發徐而不驟。今忽中者,必因脾胃素虧之體,宿有痰飲內留,偶被濕氣所侵,與痰相搏而上衝,令人涎潮壅塞,忽然昏倒,神識昏迷。與中風之證,亦頗相似,但其脈沉緩、沉細、沉澀之不同,且無口眼喎斜不仁不用之各異,此即丹溪所謂濕熱生痰,昏冒之證也。宜以增損胃苓法去豬苓澤瀉滑石,加蘇子、制夏、遠志、菖蒲治之。

倘有痰築喉間,聲如鼎沸,誠有須臾變證之虞,可加蘇合香丸,分為兩次沖服。倘得痰平人省,始有轉機,否則不可救也。

4. 冒濕

冒濕之病,得之於早晨霧露,云瘴山嵐,或天陰淫雨,晴後濕蒸。初受其氣者,似乎有物蒙之,以致首如裹,遍體不舒,四肢懈怠,脈來濡緩之象。宜用宣疏表濕法取其微汗,仿嘉言貴徐不貴驟之意,俾其濕邪還表而解,毋使其由表而入於裡。倘或脘中痞悶,微熱汗少,小便短赤,是濕邪已入於裡也。

宣疏之劑,又不相宜,宜改通利之方,自然中的。傷濕條內,須參閱之。

5. 濕熱

賈氏曰:夏熱則萬物濕潤,秋涼則萬物乾燥。若此論之,濕熱之證,在長夏而不在秋,豈非與《內經》之「秋傷於濕」不合耶?細思之,斯二句書,不重夏秋二字,當重在熱涼二字也。蓋熱蒸則濕,涼勝則燥,理固然矣。即如立秋處暑之令,炎蒸如夏,患者非秋濕,即秋暑。

其實秋令之濕熱,亦必夾之秋暑也。考濕熱之見證,身熱有汗,苔黃而澤,煩渴溺赤,脈來洪數是也,當用通利州都法治之。如大便秘結,加栝蔞、薤白,開其上以潤其下。如大便未下,脈形實大有力者,是濕熱夾有積滯也,宜本法內加元明粉、製大黃治之。

或問曰:先賢嘗謂暑必夾濕,今先生謂濕熱夾暑,有是說乎?答曰:小暑之節,在於相火之後,大暑之氣,在於濕土之先,故先賢有暑必夾濕之訓也。豐謂濕熱夾暑,專在大暑至白露而言。蓋斯時濕土主氣,暑氣漸退,濕令方來,而濕甚於暑者,故謂之濕熱夾暑也。又問曰:章虛谷錄薛生白濕溫之條,加之註解,統以濕溫稱為濕熱。

今先生分門而論者何也?曰:濕體本寒,寒濕可以溫散;醞釀成熱,熱濕可以清通。惟濕溫不熱不寒,最為難治,斷不可混濕溫為濕熱,理當分列濕熱濕溫為二門。又問曰:濕熱致病者多,何略而弗詳乎?曰:因濕致病者,固屬不少,如腫滿、黃疸、淋濁等證,諸先賢皆早詳於雜證之書,是編專論時病,毋庸迭贅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