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病論》~ 卷之三 (2)
卷之三 (2)
1. 火瀉
火瀉，即熱瀉也。經云：暴注下迫，皆屬於熱。暴注者，卒暴注瀉也，下迫者，後重裡急也。其證瀉出如射，糞出穀道，猶如湯熱，肛門焦痛難禁，腹內鳴響而痛，痛一陣，瀉一陣，瀉復澀滯也，非食瀉瀉後覺寬之可比，脈必數至，舌必苔黃，溺必赤澀，口必作渴，此皆火瀉之證也。
張介賓曰：熱勝則瀉，而小水不利者，以火乘陰分，水道閉塞而然，宜用通利州都法去蒼朮，加芩、連治之。大概暴注新病者可利，實熱閉澀者可利，形氣強壯者可利，小腹脹滿者可利，今泄瀉屬火而不寒，屬實而不虛，故可用通利之法，如久病陰虧者，氣虛屬寒者，皆不可利，醫者不可以不知也。
白話文：
火瀉，就是指因為體內火熱所導致的腹瀉。古典醫學文獻中說：突然而猛烈的腹瀉，以及排便時的強烈急迫感，這些都屬於熱性病狀。所謂「暴注」，是指突然間猛烈的腹瀉；而「下迫」，則是指排便時肛門部位有種緊迫不適的感覺。這種病症的特徵是排便急速，糞便通過肛門時就像被熱水沖刷一樣，並且會伴随肛門灼熱般的疼痛，讓人難以忍受。腹部不僅會咕嚕作響，還會感到疼痛，往往是痛一陣之後就接著腹瀉一陣，而且腹瀉之後排便仍感到不暢快，這與因進食不當而腹瀉、腹瀉後感到舒緩的情況截然不同。此外，患者的脈搏通常跳動快速，舌頭上的舌苔呈現黃色，小便色赤且排尿時有痛感或不順暢，口中也會感到乾渴，這些都是火瀉的典型症狀。
張介賓指出：當體內火熱過盛就會引起腹瀉，若伴隨著小便不通畅，這是因為火熱侵犯了身體的陰分，造成排泄通道受阻所致，治療上應該使用能通利膀胱（州都為膀胱的別稱）的方法，去掉藥方中的蒼朮，改加黃芩和黃連來治療。大體上來說，對於新近發病且症狀猛然的暴注型腹瀉，適合使用通利的療法；對於實火造成的排便困難，以及身體素質較好、腹部脹滿的患者，也可以使用通利的療法。現在所談的腹瀉是由火熱引起而非寒性，並且屬於實症而非虛弱所致，因此可以採用通利的治療策略。然而，若是長期患病導致陰液虧損，或是氣虛且屬於寒性體質的患者，就不適用此種通利的療法。作為醫師，必須清楚這些治療原則，不可不加以區分。
2. 暑瀉
長夏暑濕之令，有人患泄瀉者，每多暑瀉也。夫暑熱之氣，不離乎濕，蓋因天之暑熱下逼，地之濕熱上騰，人在氣交之中，其氣即從口鼻而入，直擾中州，脾胃失消運之權，清濁不分，上升精華之氣，反下降而為便瀉矣。考暑瀉之證，瀉出稠黏，小便熱赤，脈來濡數，其或沉滑，面垢有汗，口渴喜涼，通體之熱，熱似火炎，宜以清涼滌暑法，用卻燔蒸，譬如商飈颯然倏動，則炎𭶟自蕩無餘矣。如夾濕者，口不甚渴，當佐木通、澤瀉。
如濕盛於暑者，宜仿濕瀉之法可也。
白話文：
在長夏時期，由於濕熱氣候的影響，常有人患上腹瀉的病症，這大多是因為暑熱所引起的。暑熱之氣常常與濕氣相伴，由於天氣酷熱向下逼近，地面的濕熱向上蒸騰，人處在這樣的天地之氣交匯環境中，暑濕之氣通過口鼻進入人體，直接干擾到中焦脾胃的功能，使得脾胃無法正常進行消化運化，導致清濁不分，本該上行的精微物質反而下降，形成腹瀉。考察暑熱腹瀉的症狀，排泄物通常粘稠，小便色黃且熱，脈象呈現濡軟而快速，有時則沉緩滑實，面部油膩帶汗，口渴喜歡冷飲，全身發熱，猶如火烤一般，治療上應採用清涼袪暑的方法，以消除如同烈火烹煮般的體內暑熱，就像秋風倏忽吹拂，熱焰自然消失無蹤。
如果伴有濕氣的，病人口渴不會太明顯，此時可輔以木通和澤瀉這類藥物。而如果濕氣比暑熱更盛的情況下，則可以參考治療濕瀉的方法來處理。
3. 濕瀉
《內經》云：濕勝則濡泄，《難經》曰：濕多成五泄。可見泄瀉之病，屬濕為多。濕侵於脾，脾失健運，不能滲化，致壻門不克泌清別濁，水穀併入大腸而成泄瀉矣。濕瀉之為病，脈象緩澀而來，瀉水而不腹痛，胸前痞悶，口不作渴，小便黃赤，亦或有腹中微痛，大便稀溏之證。
考治濕瀉之法，惟念莪先生可宗，乃曰滲利使濕從小便而去，如農人治澇，導其下流，雖處卑監，不憂巨浸。經曰：治瀉不利小便，非其治也。若此論之，必當滲利膀胱，宜用通利州都法，則瀉自得止矣。
或問曰：觀先生是論，既引《內經》之濡泄，復引《難經》之五泄，何書中不列濡泄之門，又不發五泄之論，如斯簡括，詎無掛漏乎？答曰：濡泄即洞泄，洞泄之病，已論於前。五泄即胃、脾、大腸、小腸、大瘕也。考《五十七難》中，胃泄、脾泄，即今之食瀉也，大腸泄、小腸泄、大瘕泄，即今之痢疾也。食瀉、痢疾，皆詳於後，可弗置論耳。
白話文：
《黃帝內經》提到：濕氣過盛則導致濡泄（類似於因濕氣過重而引起的腹瀉）。《難經》也說：濕氣過多會形成五種不同類型的泄瀉。由此可見，腹瀉這類疾病，很多情況下是由濕氣所引起。當濕氣侵犯脾胃時，脾胃功能減弱，無法正常運化水分和養分，導致身體無法適當分清濁物，使得水分與未完全消化的食物一起進入大腸，進而造成腹瀉。濕性腹瀉的特點是脈搏緩慢而滯澀，病人可能排出大量水樣便而不伴有腹部劇烈疼痛，同時感到胸前憋悶，口不乾渴，小便顏色偏黃或深赤，有時也會伴隨著輕微腹痛以及大便呈稀薄狀。
治療濕性腹瀉的方法，可以遵循惟念莪先生的理論，他主張使用能促進濕氣從小便排出的藥物，就像農民治理洪水一樣，疏通下游，即使地勢低洼也不怕大水氾濫。經典上說：治療腹瀉卻不通過利小便的方式，就不是正確的治療方法。因此，治療上應著重於疏通膀胱，使用能通利水道的療法，這樣腹瀉自然就能得到控制。
有人可能會問：看先生您所述，先是引用了《內經》中的濡泄概念，接著又提到了《難經》中的五種泄瀉，為什麼在討論中沒有單獨列出濡泄的詳細內容，也沒有對五種泄瀉進行具體論述，這樣的簡略介紹，難道不會有所遺漏嗎？回覆是：所謂的濡泄，實際上就是洞泄，關於洞泄的病症已經在前面有所論述。而五種泄瀉，分別指的是胃泄、脾泄、大腸泄、小腸泄及大瘕泄，這些在《難經》的第五十七難中有提及。其中，胃泄、脾泄相當於現代所說的食物流失性腹瀉；大腸泄、小腸泄、大瘕泄則大致等同於現在所稱的痢疾。由於食瀉和痢疾在後續內容中都有詳細說明，所以在這裡就不再重複論述了。
4. 痰瀉
痰瀉者，因痰而致瀉也。昔賢云：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痰之器。夫痰乃濕氣而生，濕由脾弱而起。蓋脾為太陰濕土，得溫則健，一被寒濕所侵，遂困頓矣，脾既困頓，焉能掌運用之權衡，則水穀之精微，悉變為痰。痰氣上襲於肺，肺與大腸相為表裡，其大腸固者，肺經自病，而為痰嗽；其不固者，則肺病移於大腸，而成痰瀉矣。其脈弦滑之象，胸腹迷悶，頭暈噁心，神色不瘁，或時瀉，或時不瀉是也。
宜以化痰順氣法治之，俾其氣順痰消，痰消則瀉自止矣。
白話文：
因為痰而導致腹瀉的情況，稱為痰瀉。古人說過：脾臟是生成痰的源頭，而肺則是儲存痰的器皿。痰主要是由濕氣產生，而濕氣的產生與脾臟功能減弱有關。脾屬于太陰濕土的性質，需要溫暖才能保持健康。一旦受到寒濕的侵襲，就會變得遲鈍無力。當脾臟功能受阻時，就無法正常發揮調節身體、運化水穀的作用，進而使水穀精微物質轉化為痰。這些痰濕之氣上擾到肺部，由於肺與大腸互為表裡關係，若大腸機能固守，則痰會導致咳嗽等肺部病症；如果大腸機能不固，則肺部問題會影響到大腸，造成痰瀉的症狀。這時脉象通常呈現弦滑特徵，伴有胸部腹部憋悶、頭暈、惡心感，雖然面色不一定憔悴，但可能會有間歇性腹瀉或時而不瀉的現象。
治療上應採用化痰順氣的方法，讓氣機暢通，痰就能隨之化解，一旦痰消失了，腹瀉自然就會停止。
5. 食瀉
（附：飲瀉）
食瀉者，即胃瀉也。緣於脾為濕困，不能健運，陽明胃腑，失其消化，是以食積太倉，遂成便瀉。其脈氣口緊盛，或右關沉滑，其證咽酸噯臭，胸脘痞悶，惡聞食氣，腹痛甚而不瀉，得瀉則腹痛遂松，當用楂曲平胃法治之。又有渴能飲水，水下復瀉，瀉而大渴，名為溢飲滑瀉，即《金鑑》中之飲瀉，良由水漬於胃而然，宜用增損胃苓法去厚朴、蒼朮，加白朮、甘草治之。近來之醫，飲、食混稱者多，豈可不為分別哉！
或問：先生之書，專為六氣而設，今痰瀉、食瀉，不關六氣，亦雜論其中，究系何意？答曰：痰從濕生，濕非六氣之一乎？食瀉即胃瀉，胃泄居五泄之一，越人謂濕多成五泄，食瀉豈無濕乎？前論飧泄洞泄，皆因伏氣致病，其寒瀉因寒，火瀉因火，暑瀉因暑，濕瀉因濕，然痰瀉、食瀉，雖因痰食，亦難免乎無濕，而飧、洞寒、火、暑、濕等瀉，偶亦有痰食相兼，兼證如文字之搭題，弗宜顧此失彼，醫者不可不明。
白話文：
食瀉，就是指胃的排泄功能失調。這種情況通常是因為脾臟受到濕氣困擾，無法正常運作，進而影響到陽明胃腑，使得食物無法被妥善消化。因此，食物堆積在胃中（太倉為胃的別稱），導致腹瀉的發生。病人的脈象在氣口（寸口，即手腕內側的脈搏位置）呈現緊張且旺盛的狀態，或者右手關部脈象沉滯且滑利。症狀包括口中泛酸、嘔吐臭味，胸口及腹部脹滿不適，厭惡食物的氣味，腹痛明顯但不一定立即腹瀉，一旦腹瀉則腹痛減輕。治療上應採用楂曲平胃法來調整。
另外，還有一種情況是病人感到口渴而多飲水，飲水後又引起腹瀉，腹瀉之後更加口渴，這稱為溢飲滑瀉，也就是《金鑒》中所提的飲瀉，主要是因為水液滯留於胃中所致。治療上適合使用增損胃苓法，去掉厚朴和蒼朮，加入白朮和甘草來調理。
近來許多醫生在診斷時，經常將飲瀉與食瀉混為一談，這實在需要區分清楚才行。
有人問：先生的著作主要針對六氣（風、寒、暑、濕、燥、火）而寫，為什麼現在談到痰瀉、食瀉這些不直接關聯六氣的問題，也要放在書中一起討論呢？回答是這樣的：痰是由濕氣所生成，而濕氣本就是六氣之一。食瀉實際上就是胃瀉，屬於五種泄泻類型之一，扁鵲說過濕氣多會導致五種泄泻，食瀉怎能脫離濕氣的因素呢？之前提到的飧泄、洞泄，都是由於潛藏在體內的病氣所引起，寒性腹瀉由寒氣造成，熱性腹瀉由火氣引起，暑性腹瀉因暑氣而發，濕性腹瀉則源於濕氣。然而，痰瀉和食瀉雖然直接由痰和食物積滯引起，但也難免伴有濕氣的問題；同樣地，飧泄、洞泄以及寒、火、暑、濕等類型的腹瀉，有時也會出現與痰食相關的複合症狀，這些複合的病症就像文章中的連接詞，處理時不應偏廢任何一方，作為醫生，必須對這些情況有清晰的理解。
6. 風痢
《針經》云：春傷於風，夏生後泄腸澼。注家謂春令傷乎風邪，風木內干，損其胃氣，則上升清陽之氣，反內陷而為飧泄，久則傳太陰而為腸澼，此分明因風而致，故謂之風痢也。夫風痢之證，先作泄而後作痢，脈象每見沉小而弦，腹微痛而有後重，似腸風而下清血，此由春令之伏氣，至夏而發，是屬木勝，土虧之候。
如體素寒者，宜用培中瀉木法加木香、蒼朮治之；體素熱者，宜本法去吳萸、炮姜，加芩、連、煨葛治之；如胸悶溺赤者，必夾濕也，宜佐赤苓、澤瀉治之；吞酸噯腐者，必夾食也，宜佐山楂、厚朴治之。
白話文：
《針經》提到：在春天受到風邪的侵襲，到了夏天可能會出現腹瀉和腸道疾病。註釋家認為，在春天如果受到風邪的影響，風木之氣會侵犯人體，損傷胃氣，導致原本應該上升的清陽之氣反而陷入體內而造成飧泄（急性腹瀉）。長此以往，這種情況可能會發展成為影響到太陰經的腸澼（重度腹瀉或痢疾）。這明確是由風邪所引起，因此稱之為風痢。風痢的特徵是先有腹瀉然後轉為痢疾，脈象常表現為沉小而弦緊，腹部輕微疼痛並且排便時有墜脹感，類似腸風病狀而排出清血，這是春日裡潛藏的風邪到了夏季發作的表現，屬於木旺克土的病狀。
對於平素體質偏寒的人，治療上應採用補益中氣、疏泄肝木的方法，並加入木香和蒼朮進行治療；如果體質偏熱，則在基礎方上除去吳茱萸和炮姜，改加黃芩、黃連以及煨製的葛根來治療；倘若伴有胸悶且小便色紅，這通常是兼有濕邪的症狀，治療時應輔以赤茯苓和澤瀉；如果出現吞酸嗳腐（胃酸上逆、食物腐臭反胃），則表示兼有食滯，治療時應添加山楂和厚朴來幫助消化。
或問曰：古云：先瀉後痢，為脾傳腎。今風痢亦先瀉後痢，究竟系脾傳腎否？曰：否也。昔賢謂先瀉後痢，為土剋水之證。此言先瀉後痢者，由風木克胃，胃傳脾之證，自是兩途，當辨治之。又問曰：嘗見痢疾發於秋令者多，夏令者少。今言至夏而發，得無謬乎？曰：諸痢多發於秋令，或發於夏秋之交，惟風痢獨發於夏，蓋由春時之伏氣，從內而發。經曰：春傷於風、夏生後泄腸澼，此之謂也。
白話文：
有人提問說：古人說過，先是腹瀉後轉為痢疾，這是脾胃問題傳給腎臟的表現。那麼現在遇到風寒引起的痢疾，也是先腹瀉後痢疾，這究竟是不是脾胃傳給腎臟的情況呢？回答是：並非如此。過去的醫學前輩認為，先腹瀉後痢疾，是脾胃屬土過度克制腎水的症狀。這裡所說的先腹瀉後痢疾，實際上是由風木侵犯胃部，繼而影響到脾臟的表現，這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病理過程，治療時需要區分清楚。
又有人問：經常看到痢疾病大多發生在秋季，夏季較少見。現在說到夏季也會發生，難道沒有誤解嗎？回答說：多數類型的痢疾確實多在秋季發生，有時也可能出現在夏秋交替之際，但風寒性的痢疾獨特地在夏季發病，這是因為春天時感染的風邪伏藏在體內，到了夏季時發作。正如醫經所說：春天受到風邪侵襲，到了夏天可能出現後續的腹瀉和痢疾等消化道疾病，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