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寶詒

《溫熱逢源》~ 卷中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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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中 (2)

1. 辨正周禹載溫熱暑疫各條

詒按:丹溪、東垣所論,不過一隙微明,於溫熱病之治法,仍未能從源頭悟澈也。

迨劉河間著傷寒直格,於熱病每多入理深談。然混在正傷寒中,在人眼光采擇,不免金屑雜於泥沙者歟。

詒按:溫熱治法,自仲景以後,無一人得其門徑。至河間始有清泄邪熱之法,與仲景黃芩白虎之治,先後同符。惜其於疏邪化熱諸法,猶未能隨證變化,曲盡病情也。

至明季方中行著傷寒條辨,可謂直登仲景之堂,獨開生面。惜其論溫熱,亦分陰分陽,治兼寒熱,遂為嘉言所宗。

詒按:喻嘉言尚論溫熱,有刻意求深之弊,詳論於後。

嗟乎!病名溫熱,自需寒涼。乃千百年來,盈庭聚訟,先後支吾,陽春寡和於漢庭,壎篪迭奏於晉室;良由來派不清,復無體認。不然,豈諸公各是名家,乃甘悖聖矩如是耶。

詒按:以上論溫熱病。

若夫夏月暑證,即金匱中濕暍,氣蒸之病也。潔古、東垣以動靜分陰陽:動而得之為陽,用白虎,靜而得之為陰,用大順冷香諸劑。豈知夏月杲杲炎威,有陽無陰,動靜不甚相遠;惟多食冰果冷物,及恣意房幃,致傷太陰少陰者,熱藥可以暫用,豈得視溫熱之味為通行之藥乎。

明計部張鳳逵著治暑全書,深明理蘊,精確不磨,雖有小疵,不掩大德,誠可振聾瞶於千古者也。

詒按:以上論暑病。春時溫病,有伏氣暴感兩種之不同,夏月之熱病亦然。內經云: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後夏至日者為病暑。則暑病即伏氣發於夏月之病名也。仲景恐與夏月暴感之病相混,故於暴感者另立暍病之名,以別於伏氣所發之暑病,亦既苦心而為分明矣。

潔古輩徒以陰陽動靜齗齗致辨,而於伏氣一層全未道及,捨本逐末,固無足論;張鳳逵暢論暑病:獨開生面,而其所論,亦只就暑病之暴感者言之。誠以溫病中之伏氣暴感,治法迥殊;暑病則無論暴感伏氣,均可以白虎為主方,治法相同,則議論尤易混淆也。

至王叔和云:四時不正之氣,感則為疫。而大疫之沿門闔境,傳染相同者,多在兵荒之後,屍濁穢氣,充斥道路,人在氣交,感之而病,氣無所異,人病亦同。所以月令於孟春,掩骼埋胔,不敢或後者,聖王早慮及此耳,非徒澤及枯骨也。後世治疫之法,未有定見。如嘉言上焦如霧,升逐解毒;中焦如漚,疏逐解毒;下焦如瀆,決逐解毒。

俟其營衛既通,乘勢追拔,勿使潛滋暗長於未盡之時。此固不易之論。然求其反復盡義,直窮變態者,舍吳又可之言,別無依傍也。

詒按:以上論疫病。疫病有各種不同:如素問所言,五運之氣偏勝,則鬱伏而為五疫,此尋常之疫病也;其有兵荒之後,沿門闔戶,長幼相似,朝發夕死,醫藥不及,此非常之疫病也。又可所論,似屬尋常之疫病。前人稱其所論,是五疫中之土疫,斯為切當。其所論病情治法,變化百出,有前人所未經道及,而與伏氣所發之溫熱病相合者甚多;故於下卷證治各條,每採取而論列之。

白話文:

丹溪、東垣對溫熱病的論述,只是略微觸及皮毛,未能真正透徹理解其病機和治療方法。

劉河間的《傷寒直格》雖然對熱病的病理闡述深入,但混雜在一般的傷寒論述中,難以讓人清晰辨別,如同金子混雜在泥沙之中。

自仲景之後,溫熱病的治療方法無人能掌握精髓。直到河間先生才提出清泄邪熱的方法,與仲景的黃芩白虎湯治療方法前後相呼應。可惜的是,他對於疏通邪氣、化解熱毒的方法,未能根據具體病情隨證變化,窮盡病理的各種可能性。

明朝方中行所著《傷寒條辨》,可謂是直接繼承仲景的衣缽,獨樹一幟。可惜的是,他論述溫熱病時,仍然分陰陽,治兼寒熱,成為後世嘉言等人的依據。

喻嘉言論述溫熱病,有刻意追求深奧的毛病,其詳論於後再述。

唉!溫熱病明明需要寒涼治療,但千百年來爭論不休,各執一詞,漢代醫學界缺乏統一的觀點,晉代醫家更是眾說紛紜,原因在於學派不清,缺乏對病理的透徹認識。否則,這些名家怎會違背醫學的根本原則呢?

以上論述的是溫熱病。

至於夏天的暑症,就是《金匱要略》中所說的濕熱、氣蒸之病。潔古、東垣將其分為陰陽動靜兩種:動則為陽,用白虎湯;靜則為陰,用大順冷香散等方劑。卻不知夏天炎熱酷暑,陽氣盛而陰氣衰,動靜之分並不明顯;只有因為多食冰果冷飲,或恣情縱慾,損傷太陰少陰經脈者,才可暫時使用溫熱藥物,怎能將溫熱藥視為治療暑症的通用藥物呢?

明朝計部張鳳逵所著《治暑全書》,深明暑病的道理,精確細緻,雖然略有瑕疵,但其價值卻不容抹殺,確實是千古醫學的警示之作。

以上論述的是暑病。春天溫病有伏氣和暴感兩種不同,夏天的熱病也是如此。《內經》說:「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後夏至日者為病暑。」因此,暑病就是伏氣在夏月發病的疾病。仲景擔心與夏日暴感之病混淆,故而另立「暍病」之名,以區別於伏氣所引起的暑病,用心良苦,清晰明瞭。

潔古等人僅僅憑藉陰陽動靜來區分,而完全沒有觸及到伏氣這一層面,捨本逐末,不足為論;張鳳逵雖然獨開生面,闡述暑病,但他的論述僅僅針對暑病中的暴感而言。實際上,溫病中的伏氣和暴感,治療方法迥然不同;而暑病無論是暴感還是伏氣,均可用白虎湯為主方,治療方法相同,所以論述很容易混淆。

王叔和說:「四時不正之氣,感則為疫。」大規模的疫病流行,傳染性極強,多發生在兵荒之後,屍體腐爛,穢氣瀰漫,人處於這種惡劣環境中,感染而發病,其致病因素相同,所以發病也相同。所以《月令》中在孟春時節要掩埋屍骨,不敢延遲,這是聖王早有預見,考慮周全,不僅僅是為了安葬枯骨而已。後世治療疫病的方法,沒有統一的見解。例如嘉言認為上焦如霧,需升提解毒;中焦如漚,需疏通解毒;下焦如瀆,需決瀉解毒。

待到營衛氣機通暢之後,乘勢追拔病邪,不要讓邪氣在病勢未盡時潛伏滋長。這固然是不錯的論點,但要徹底理解其道理,窮盡其變化,除了吳又可的論述,別無他法。

以上論述的是疫病。疫病有多種不同,例如《素問》所說的五運之氣偏盛,則鬱積伏藏而為五疫,這是尋常的疫病;而兵荒之後,沿街鄰里,老幼皆染,朝發夕死,醫藥無效,這是非常之疫病。吳又可的論述,似屬於尋常的疫病,前人認為他的論述是五疫中的土疫,這很恰當。他的論述病情和治療方法,變化多端,很多是前人未曾提及的,與伏氣所引起的溫熱病有很多共通之處;所以在下卷證治各條中,常常會引用並論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