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寶詒

《溫熱逢源》~ 卷上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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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14)

1. 附註仲景暴感暑熱證治各條

詒按:經云,凡病傷寒而成溫者,先夏至日者為病溫,後夏至日者為病暑;據此,則春之溫,夏之暑,均是伏氣所發而為病也。惟春時另有風溫之邪,暴感而病,與伏氣所發者,名同而實異。夏時亦有暑熱之邪,暴感而病,與伏氣所發者亦異。仲景恐與內經伏氣之暑相渾,故傷寒論中,名曰暍病。

而王叔和傷寒例,依難經傷寒有五而別之,謂冬時伏寒,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熱病。後來諸書,遂以伏氣所發者,名為熱病;而以暴感而病者,仍名曰暑病。以此暑病之名,既與伏邪之熱病相渾,又與仲景之暍病牽涉。後人謂暍是陽邪,專指熱言;暑為陰邪,兼濕熱而言。

殊不知寒往暑來,暑與寒,顯相對待。古人曰暑、曰暍、曰熱,皆屬火氣為病,不兼濕也。若濕熱並至之病,難經名曰濕溫,不名為暑。若謂暑必兼濕,則當夏亢旱之年,暑熱偏盛,濕難必得。況濕之可兼者最多,誠以濕無定位,分旺四時,風濕寒濕,無不可兼;惟夏季之土為獨盛,故熱濕多於寒濕。

然暑字從日,日為天氣;濕字從土,土為地氣;霄壤不同:雖可合而為病,究不可謂暑中原有濕也。愚誠恐相習沿誤;易於淆渾,因將仲景書中,伏氣發為溫熱諸條,詳註於前;復將暴感暑熱及濕溫各條,分別附註於後;而另標之曰:暴感暑熱,兼感濕溫。庶幾眉目清楚,讀者不至淆亂云。

太陽中熱者,暍是也,汗出惡寒,身熱而渴,白虎加人參湯主之。

周禹載曰:冬月寒能傷人,則名中寒;夏月熱亦能傷人,則名中熱。此是外來之熱,故曰中,與伏寒發為熱病之熱不同。而同用白虎者,則以所傷在氣,則所主在金,所病在熱,金病則母子俱病,故與伏氣之在少陰,發出而由陽明者無異,要皆並主一湯。不因冬月之伏,與夏月之中,為二義也。

亦不因伏氣之渴,與今病之渴,為稍異也。方主人參白虎者,石膏功專清肺,退金中之火,是用為君;知母亦能就肺中瀉火,滋水之源;人參生津液,益所傷之氣而為臣:甘草、粳米補土以滋金,以為佐也。

徐洄溪曰:凡汗出多之病,無不惡寒者。以其惡寒汗出,而誤認為寒,妄用熱劑,則立危矣。

傷寒脈浮滑,此表有熱,里有寒,白虎湯主之。

方中行曰:世本作表有熱,里有寒,必系傳寫之誤。夫白虎本治熱病,暑病之藥,其性大寒,安得里有寒者可服之理。詳本文脈浮滑,不但不緊而且見滑,乃陽氣甚為鬱蒸,此里有熱也。裡熱甚,則格寒於外,多厥逆身涼,而為亢害之證,此表有寒也。觀厥陰篇中:脈滑而厥者,里有熱也。則知此表裡二字為錯誤可知,當上下更易之。

詒按:此節經文,理不可通。三陽以寒字作邪字解;魏念庭以里字作經絡之裡解;沈堯封以寒字為暍字之誤;王夢隱引徐亞枝說,謂寒字當作痰字解。以上諸家,均系曲為之說:惟方氏之說,以表裡二字互易,於義略近。

白話文:

附註仲景暴感暑熱證治各條

內經認為,凡是因傷寒而轉為溫病的,夏至日之前發病的是溫病,夏至日之後發病的是暑病;也就是說,春季的溫病和夏季的暑病,都是伏氣(潛伏的病邪)發作引起的。但春季還有風溫邪氣會突然侵襲致病,這與伏氣引起的溫病,名稱相同,但實質不同。夏季也有暑熱邪氣會突然侵襲致病,這也與伏氣引起的暑病不同。仲景擔心會與《內經》中提到的伏氣引起的暑病混淆,所以在《傷寒論》中稱之為「暍病」。

王叔和的《傷寒例》則根據《難經》中傷寒分五種的說法,認為冬天的伏寒之邪,到春天變成溫病,到夏天變成熱病。後世的醫書,便將伏氣引起的疾病稱為熱病;而將突然侵襲致病的疾病,仍然稱為暑病。這樣,「暑病」這個名稱,既與伏邪引起的熱病混淆,又與仲景的「暍病」產生牽連。後人認為「暍」是陽邪,專指熱;「暑」是陰邪,兼指濕熱。

然而寒邪退去暑邪來臨,暑與寒明顯是相對的。古人說的暑、暍、熱,都屬於火邪致病,並不兼夾濕邪。如果濕熱同時入侵導致的疾病,《難經》稱之為濕溫,而不是暑病。如果說暑病必定兼夾濕邪,那麼在夏季乾旱的年份,暑熱盛行,濕邪就難以同時存在。況且濕邪可以與很多邪氣同時存在,因為濕邪沒有固定的位置,可以旺盛於四季,風濕、寒濕等,都可以同時存在;只是夏季的土氣最旺盛,所以熱濕比寒濕多。

然而「暑」字從「日」,日為天氣;「濕」字從「土」,土為地氣;天地之氣不同:雖然可以共同致病,但不能說暑病原本就含有濕邪。我擔心後人沿用錯誤的說法,容易混淆,因此將仲景著作中,伏氣引起的溫熱病的條文詳細註釋在前;再將暴感暑熱及濕溫的條文分別註釋在後;並另標題為:「暴感暑熱,兼感濕溫」。希望這樣能使脈絡清晰,讀者不會混亂。

太陽中熱者,就是暍病,症狀是汗出惡寒,身體發熱口渴,用白虎加人參湯治療。

周禹載說:冬天寒冷能傷人,稱為中寒;夏天暑熱也能傷人,稱為中熱。這是外來的熱邪,所以稱為「中」,與伏寒之邪發作而引起的熱病不同。但都用白虎湯治療,是因為所傷在氣,氣屬金,所患之病為熱病,金受病則母子同病,所以與伏氣之邪在少陰,發作並由陽明經傳導的熱病沒有區別,都可用同一種藥方治療。這不是因為冬天伏藏的寒邪和夏天外感熱邪,而有兩種意義;

也不是因為伏氣引起的口渴和現在這種病的口渴,略有不同。方中人參白虎湯:石膏能專門清瀉肺熱,退去金中之火,為君藥;知母也能瀉肺中之火,滋養水源;人參能生津液,益氣補虛,為臣藥;甘草、粳米補益脾土以滋養金氣,為佐藥。

徐洄溪說:凡是汗出多的疾病,都會惡寒。因為惡寒汗出,而誤認為是寒證,濫用溫熱藥物,就會立刻危及生命。

傷寒脈浮滑,這是表證有熱,裡證有寒,用白虎湯治療。

方中行說:古本上寫「表有熱,裡有寒」,一定是抄寫錯誤。白虎湯本是治療熱病,暑病的藥物,藥性大寒,怎麼會有裡證有寒的人可以服用呢?仔細推敲本文,脈浮滑,不僅不緊而且見滑,是陽氣鬱積過盛,這是裡證有熱。裡熱很重,就會導致寒邪表露於外,多有厥逆身涼,這是亢害的證候,這是表證有寒。看《厥陰篇》中:脈滑而厥逆者,是裡證有熱。這樣就知道表裡兩字是錯誤的,應該互相更換。

我認為:這段經文,道理不通。三陽以「寒」字解作邪氣;魏念庭將「裡」字解作經絡的裡;沈堯封將「寒」字解作「暍」字的誤寫;王夢隱引用徐亞枝的說法,認為「寒」字應解作「痰」字。以上諸家之說,都是牽強附會;只有方氏的說法,將表裡兩字互換,比較接近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