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霖

《疫疹一得》~ 卷上 (2)

回本書目錄

卷上 (2)

1. 運氣之變成疾

夫五運六氣,乃天地陰陽運行升降之常也。五運流行,有太過不及之異;六氣升降,則有逆從勝復之差。凡不合於德化政令者,則為變眚,皆能病人,故謂之時氣。一歲之中病症相同者,五運六氣所為之病也。(《綱目》)

白話文:

「五運六氣,是天地間陰陽運行升降的自然規律。五運的流轉,存在著過度或不足的差異;六氣的升降,則有順逆、勝復的不同。凡是不順應自然規律的現象,就會成為災變,都能使人致病,因此稱之為時氣。在一年當中,如果大家的病症都相似,那就是因為受到五運六氣影響所致的疾病。」(出自《綱目》)

2. 論四時運氣

《內經》曰:不知年之所加,氣之盛衰,虛實之所起,不可以為工矣。王冰以為四時運氣尚未該通,人病之由,安能精達?夫運有五而氣有六,六氣化者,寒、暑、燥、濕,風、火也,然又有君火、相火之分焉。木之化曰風,主於春;君火之化曰熱,主於春末夏初;相火之化曰暑,主於夏;金之化曰燥,主於秋;水之化曰寒,主於冬;土之化曰濕,主於長夏即六月也。天之氣,始於少陰,終於厥陰,此少陰標,厥陰終也。

地之氣,始於厥陰木,而終於太陽水。故天之六氣,反合於地之十二支,以五行正化、對化為其緒,則知少陰司子午,太陰司丑未,少陽司寅申,陽明司卯酉,太陽司辰戌,厥陰司巳亥,此天氣始終之因也。地之氣,反合於天之四時,則厥陰風木主春,少陰君火主春末夏初,少陽相火主夏,太陰濕土主長夏,陽明燥金主秋,太陽寒水主冬,此地氣始終之因也。夫四時寒暄之序,加以六氣司化之令,歲歲各異。

凡春溫、夏熱、秋涼、冬寒,皆天地之正氣;如春應溫而反寒,夏應熱而反涼,秋應涼而反熱,冬應寒而反溫,皆四時不正之氣也。天有不正之氣,人即有不正之疾。疫症之來,有其漸也,流行傳染,病如一轍,苟不參通司天大運,主氣小運,受病之由,按經絡源流而施治,焉能應手取效?予每遇此症,靜心窮理,格其所感之氣,隨症施治,無不效若影響。

然用藥必須過峻,數倍前人,或有議其偏而譏其妄者,予亦不過因所閱歷,聊以盡吾心耳!至於世之褒貶,悉聽悠悠之口而已。

白話文:

【討論四季運氣的影響】

《黃帝內經》中提到,如果不瞭解每年特定時節氣候的變化、氣象的盛衰以及由此產生的虛實狀態,就不能稱作是一個好的醫生。王冰認為,如果對於四季運氣的知識掌握不足,又如何能夠精確地理解導致疾病的緣由呢?

氣運有五種,而天氣變化有六種,這六種氣候變化分別是:寒冷、酷熱、乾燥、潮濕、風和火。其中,火又可細分為君火與相火。春天主導的是木的風化,春末夏初則是君火的熱化,夏季是相火的暑化,秋季是金的燥化,冬季是水的寒化,而長夏(即農曆六月)是土的濕化。

天空中的氣候,起始於少陰,終結於厥陰,這是少陰作為開始,厥陰作為結束。地面的氣候,起始於厥陰木,終結於太陽水。因此,天空中的六種氣候,與地面的十二地支相結合,以五行的正化和對化為基礎,可以知道少陰掌管子午,太陰掌管醜未,少陽掌管寅申,陽明掌管卯酉,太陽掌管辰戌,厥陰掌管巳亥,這是天空氣候始終的原因。

地面上的氣候,則與天空中的四季相配合,厥陰的風木主導春季,少陰的君火主導春末夏初,少陽的相火主導夏季,太陰的濕土主導長夏,陽明的燥金主導秋季,太陽的寒水主導冬季,這是地氣始終的原因。四季的溫度變化,加上六氣的輪流主導,每年都會有所不同。

通常情況下,春季溫暖、夏季炎熱、秋季涼爽、冬季寒冷,這些都是天地間正常的氣候。但如果春季應該溫暖卻反而寒冷,夏季應該炎熱卻反而涼爽,秋季應該涼爽卻反而炎熱,冬季應該寒冷卻反而溫暖,這些就是四季不正常的氣候。當天空出現不正常的氣候,人體也會跟著出現不正常的疾病。

瘟疫的來臨,總是有跡可循的,它們會通過人際間的接觸傳播,感染者的症狀往往如出一轍。如果不瞭解天空的運行規律、地面的氣候變化,不明白疾病的根本原因,按照經絡的流向進行治療,又怎能期望治療有效呢?每當遇到這樣的病症,我總是靜下心來深入研究,根據病人所受到的氣候影響,對症下藥,效果往往立竿見影。

然而,我在用藥上總是會比前人更加嚴峻,用量常常是前人的數倍,有些人可能會認為我的做法有些偏激,甚至批評我過於魯莽。但我只是根據自己的經驗,盡力而為罷了!至於世人的評價,我只當作是眾人的閒言碎語罷了。

3. 論疫與傷寒似同而異

傷寒初起,先發熱而後惡寒;疫症初起,先惡寒而後發熱,一兩日後,但熱而不惡寒。此寒熱同而先後異也。有似太陽、陽明者,然太陽、陽明,頭痛不至如破,而疫則頭痛如劈,沉不能舉。傷寒無汗,而疫則下身無汗,上身有汗,惟頭汗更盛。頭為諸陽之首,火性炎上,毒火盤踞於內,五液受其煎熬,熱氣上騰,如籠上熏蒸之露,故頭汗獨多。此又痛雖同,而汗獨異也。

有似少陽嘔者,有似太陰自利者。少陽而嘔,脅必痛,耳必聾;疫症之嘔,脅不痛,耳不聾,因內有伏毒,邪火干胃,毒氣上衝,頻頻而作。太陰自利者,腹必滿;疫症自利者,腹不滿。大腸為傳送之官,熱注大腸,有下惡垢者,有旁流清水者,有日及數十度者。此又症異而病同也。

種種分別是疫,奈何猶執傷寒治哉?

白話文:

在討論瘟疫與傷寒看似相似卻實質不同的問題上,我們可以這樣理解:

當傷寒剛開始時,人體會先出現發燒的現象,隨後才感到寒冷;然而,瘟疫的情況則剛好相反,初期是先感覺到寒冷,然後才開始發燒,通常在一兩天後,就只剩下高溫而不再感到冷了。這就是說,雖然發燒和畏寒的症狀類似,但是發生的順序卻不同。

有些情況看起來像是太陽經或陽明經的表現,然而,太陽經和陽明經的頭痛並不會劇烈到像要裂開一樣,而瘟疫導致的頭痛就像被劈開一樣,使人無法抬起頭來。傷寒患者通常沒有汗,但是瘟疫患者下半身無汗,上半身卻有汗,尤其是頭部的汗特別多。因為頭部是所有陽經的起始點,火性的特徵是向上蔓延,如果體內有毒火存在,五臟六腑的津液就會受到煎熬,熱氣上湧,就像籠子上面蒸騰的水汽,因此頭部的汗特別多。

有些情況看起來像少陽經引起的嘔吐,或是太陰經造成的自利(腹瀉)。如果是少陽經引起的嘔吐,患者的脅肋部位一定會痛,耳朵也會聽不清;但是瘟疫引起的嘔吐,並不會有脅痛或耳聾的現象,這是因為體內有潛藏的毒素,邪火影響到了胃,使得毒氣上衝,導致頻繁的嘔吐。同樣的,如果是太陰經造成的自利,腹部一定會有飽脹感;但是瘟疫引起的自利,腹部並不會有飽脹感。大腸負責排泄功能,如果熱氣進入大腸,可能會排出污穢的物質,也可能旁流清水,甚至一天內可能有多達數十次的排便。這就是症狀雖不同,但疾病本質相同的情況。

以上種種差異都表明這是瘟疫的症狀,為什麼還堅持用治療傷寒的方法來處理呢?

4. 論傷寒無斑疹

仲景論冬至後為正傷寒,可見非冬至後,不過以類推其治耳!其言傷寒重在「冬至後」三字。世人論仲景書,究心七十二症,至於「冬至後」三字,全不體貼,是以無論春、夏、秋、冬,俱以傷寒治之。要之四時之氣,寒特一耳。以冬月因寒受病,故曰傷寒。至春而夏,由溫而熱,亦曰傷寒,不知寒從何傷?予每論熱疫不是傷寒,傷寒不發斑疹。

有人問曰:子言熱疫不是傷寒,固已!至云傷寒不發斑疹,古人何以謂傷寒熱未入胃,下之太早,熱乘虛入胃,故發斑;熱已入胃,不即下之,熱不得泄,亦發斑。斯何謂也?曰:此古人立言之誤也。即「熱」之一字以證其非,熱與寒相反而不相併者。

既云傷寒,何以有熱入胃?又曰熱已入胃,何以謂之傷寒?即用白虎、三黃、化斑、解毒等湯,俱從熱治,未作寒醫,何今人不悟古人之誤,而因以自誤而誤人也?至論大者為斑,小者為疹,赤者胃熱極,五死一生,紫黑者胃爛,九死一生,予斷生死,則又不在斑之大、小、紫、黑,總以其形之鬆浮、緊束為憑耳。

如斑一出,松活浮於皮面,紅如朱點紙,黑如墨塗膚,此毒之松活外現者,雖紫黑成片可生;一出雖小如粟,緊束有根,如履底透針,如矢貫的,此毒之有根錮結者,縱不紫黑亦死,苟能細心審量,神明於鬆浮緊束之間,決生死於臨症之頃,始信予言之不謬也。

白話文:

張仲景討論到冬至後所患的病纔是真正的傷寒,這表示,在冬至後以外的時間患病,只能比照處理。他強調「冬至後」三個字的重要性。一般人研究張仲景的書籍,專注於理解七十二種病症,然而對於「冬至後」這三個字,卻完全沒有深入理解。因此,無論是春天、夏天、秋天或冬天,都一律以傷寒的方式來治療。然而,四季的氣候中,只有寒冷是其中一種。因為冬季因寒冷而生病,所以被稱為傷寒。到了春天和夏天,天氣由溫暖轉為炎熱,也同樣被歸類為傷寒,但事實上,我們不知道寒冷從何處來傷害我們。我總是說熱疫並不是傷寒,而傷寒不會引發斑疹。

有人問我:你說熱疫不是傷寒,這我明白!但是你說傷寒不會發斑疹,古人為什麼說傷寒熱度未進入胃部,如果過早使用下法,熱度會趁虛進入胃部,因而導致斑疹;若熱度已經進入胃部,未立即使用下法,熱度無法釋放,也會產生斑疹。這是怎麼回事呢?我回答:這是古人的誤解。只要看「熱」這個字,就可以證明他們的錯誤。熱與寒是相反的,不能同時存在。

既然說是傷寒,為什麼會有熱度進入胃部的情況?又說熱度已經進入胃部,為什麼還會稱之為傷寒?即使使用白虎湯、三黃湯、化斑湯、解毒湯等藥方,都是從熱度的角度去治療,並未將其視為寒症,為什麼現在的人不明白古人的錯誤,反而自己誤解,並且誤導他人呢?

至於說大範圍的是斑,小範圍的是疹,紅色的代表胃熱極度,生存機率只有五分之一,紫色或黑色的代表胃部已經腐爛,生存機率僅有一成,我判斷生死,卻並不在於斑疹的大小、顏色,而是看其形狀是否鬆散浮動或是緊密結實。

例如,一旦斑疹出現,如果呈現鬆散浮動的狀態,紅色如同硃砂點在紙上,黑色如同墨汁塗在皮膚上,這種情況下,即使呈大片紫色或黑色,也是可以存活的;反之,如果斑疹雖然小如粟粒,卻呈現緊密結實的狀態,就像鞋底穿透針孔,箭射穿靶心,這種情況下,即使不是紫色或黑色,也是致命的。只要能仔細判斷,就能在鬆散浮動與緊密結實之間,於診斷當下決定生死,你會相信我的話是正確無誤的。

5. 疫疹窮源

上古無疫疹,亦無痘,有之自漢始何也?蓋因天地開闢於子醜,人生於寅,斯時人稟清輕無為之性,茹毛飲血之品,內少七情六慾之戕,外無飲食厚味之嗜,渾然一小天地,是以無疫亦無疹,及漢始有者,亦由天地大運主之。自漢迄今,天地大運,正行少陽,即如仲夏,一日十二時論之,自子而醜、而寅、而卯、而辰,雖在暑天,人猶清爽,待交巳午,炎炎之勢,如火熾熱。由此推之,疫疹之有於漢後者,可悟運氣之使然也。

但未經岐黃斷論,後人紛紛,但仿傷寒類推其治。即仲景所謂至春變溫、夏變熱、秋變濕,亦略而不察,且立言附和。有云瘟疫傷寒、瘟疹傷寒、斑疹傷寒,甚至熱病傷寒,抑知既曰傷寒,何以有瘟、有斑、有疹、有熱?認症既訛,故立言也謬,是以肆行發表攻裡,多至不救。至河間清熱解毒之論出,有高人之見,異人之識,其旨既微,其意甚遠。

後人未廣其說,而反以為偏。《馮氏錦囊》亦云:斑疹不可妄為發表,此所謂大中至正之論,惜未暢明其旨,後人何所適從?吳又可注《瘟疫論》,辨傷寒、瘟疫甚晰,如頭痛、發熱、惡寒,不可認為傷寒表症,強發其汗,徒傷表氣,熱不退,又不可下,徒傷胃氣。斯語已得其奧妙。

奈何以瘟毒從鼻口而入,不傳於胃而傳於膜原,此論似有語病。至用達原、三消、諸承氣,猶有附會表裡之意。惟熊恁昭熱疫之驗,首用敗毒散去其爪牙,繼用桔梗湯,同為舟楫之劑,治胸膈、手六經邪熱。以手、足少陽俱下膈絡胸中,三焦之氣為火,同相火遊行一身之表,膈與六經,乃至高之分,此藥浮載,亦至高之劑,施於無形之中,隨高下而退胸膈及六經之熱,確係妙法。

予今採用其法,減去硝、黃,以疫乃無形之毒,難以當其猛烈,重用石膏,直入戊己,先搗其窩巢之害,而十二經之患自易平矣,無不屢試屢驗,故於平日所用方法治驗,詳述於下,以俟高明者正之。

白話文:

在非常古老的時候,並沒有疫情或疹子,連痘瘡都不存在,這是為什麼呢?這應該是因為天地剛開始形成時,人類的生活簡單純樸,他們吃的是原始未加工的食物,內心不受過多情感和慾望的侵擾,外面也沒有對濃厚美食的慾望,就像一個小天地,因此當時沒有疫情,也沒有疹子。直到漢代開始出現這些疾病,這可能跟天地運轉有關。自漢代至今,天地的大運行,正在進行到少陽階段,如果用仲夏的一天來比喻,從子時到醜時、寅時、卯時、辰時,即使在酷熱的夏天,人們仍感覺清新舒爽,但一到巳時和午時,酷熱的勢頭就像烈火般熾熱。由此推論,疫情和疹子之所以在漢代以後出現,可以理解為天地運行所致。

然而,由於沒有經歷過黃帝和岐伯的診斷討論,後世的人們只是模仿處理傷寒的方法來治療。就算張仲景提到春天會變成溫病、夏天會變成熱病、秋天會變成濕病,人們也只是略過不察,並且隨聲附和。有人說瘟疫和傷寒、疹子和傷寒、斑點和傷寒,甚至熱病和傷寒是同一類型的病,但既然都稱作傷寒,為什麼又有瘟疫、斑點、疹子和熱病的分別呢?對於病症的認識一旦錯誤,所提出的觀點也就偏頗,所以常見的治療方式,像是發汗和攻裡,往往無法救人。

直到河間的清熱解毒理論出現,展現了高人一等的見解和非凡的洞察力,其理論精深,意涵深遠。但後人未能廣泛地接受他的理論,反而認為他偏執。《馮氏錦囊》也說,斑疹不能胡亂使用發汗的治療方式,這是所謂的公正中肯的觀點,可惜未能清楚地解釋其意涵,後人該如何選擇呢?

吳又可註釋的《瘟疫論》,清楚地區分了傷寒和瘟疫,例如,頭痛、發燒、畏寒,不能直接認為是傷寒的表面症狀,強制發汗,只會損傷表氣,熱度不會消退;也不能下瀉,只會傷害胃氣。這些話語已透露出其中的玄妙。

然而,他認為瘟毒是從鼻子和嘴巴進入,不傳到胃部,而是傳到膜原,這個觀點似乎有些問題。至於他使用的達原、三消、各種承氣方,似乎仍有表裡同治的意圖。只有熊恁昭的熱疫治療經驗,首先使用敗毒散來消除病源,然後再用桔梗湯,兩者都是有效的藥方,用來治療胸部和手六經的邪熱。因為手、腳的少陽部位都在膈膜之下,連接胸中,三焦的氣是火,和相火一起巡行全身,膈膜和六經是身體最高的部分,這種藥物能浮載在身體上部,也是最高級的藥方,用於無形之中,能根據不同部位來消除胸部和六經的熱度,確實是絕妙的方法。

我現在採用了他的方法,去除了硝石和黃連,因為疫情是由無形的毒素引起,很難承受猛烈的藥效,我大量使用石膏,直接進入脾和胃,先破壞病毒的巢穴,那麼十二經的疾病自然容易被治癒,無不經過多次實驗驗證。因此,我在平時使用的方法和治療經驗詳細敘述如下,等待更高明的人來評價和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