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霖

《疫疹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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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附驗案

2. 附一紫黑相間治驗

正陽門外,蔣家衚衕口內,祥泰布鋪,祁某,晉人也。長郎病疫,原診謝以不治,又延一醫,亦不治。及至邀余,已七日矣。診其脈,六部全伏;察其形,目紅面赤,滿口如霜,頭汗如雨,四肢如冰;稽其症,時昏時躁,譫妄無倫,嘔泄兼作,小水癃閉,周身斑疹,紫黑相間,幸而松活,浮於皮面,毒雖盛而猶隱躍,此生機也。

檢視前方,亦用犀、連,大劑不過錢許,乃杯水之救耳!予曰:令郎之症最險,不畏予藥過峻,死中求活,不然,變在十四日。祁懇甚切,予用大劑,石膏八兩,犀角六錢,黃連五錢,余佐以本方之味,加伏龍肝一兩,滑石五錢,木通三錢,豬苓、澤瀉各二錢,更加生地一兩,紫草三錢,歸尾三錢,大青葉二錢。以色紫黑也,連投二服。

至九日脈起細數,手足回溫,嘔雖止而泄如舊,仍用本方去伏龍肝,又二服。至十一日,脈轉洪數,頭汗遂止,黑斑變紫,小水亦利,大便亦實,但妄譫如前,身忽大熱,煩躁更甚,大渴不已,以火外透也,仍用本方去滑石、木通、豬苓、澤瀉,加花粉、山豆根。以喉微痛也,更以冰水與服,以濟其渴。

又二帖,色轉深紅,熱勢稍殺,譫妄間有,猶渴思冰,投本方減生地五錢去歸尾、紫草、豆根、花粉。又二服,諸症已退十分之三,藥減四分之一,但飲水而不思食。祁疑而叩曰:病雖減,而十數日不食,尚能生乎?予曰,生矣,按法治之,二十一日方可全愈。又二服,斑化多半,胃氣漸開,熱亦大減,照本方藥減四分之二,去大青葉。

又二服,斑點全消,飲食旋食旋餓,方能起坐,診其脈,尚有六至,猶有餘熱,不即清之,其勢復張,更難為力,猶用石膏二兩四錢,犀角三錢,黃連二錢,余亦類減。十九日用石膏一兩二錢,犀角二錢,黃連一錢,加烏梅三個,酸以收之也。予曰:前言二十一日,方能成功,今已十九日矣,令郎如此,可見前言之不謬也。

祁某喜曰:若非立定主意,幾為眾口所誤,初立此方,體全堂不肯賣藥,叩其所以,言誤開分兩,以八錢為八兩、六分為六錢耳。予歷指同鄉服此得痊者頗多,雖賣。猶囑以再三斟酌。二十日猶用石膏八錢,犀角錢半,黃連八分,加洋參二錢,麥冬三錢,歸身二錢,川芎一錢,以調氣血。二十一日用八珍湯加麥冬、五味,立方需大紙一張。

昨言初方藥店不肯發藥,今令郎已愈,錄一治法於方前,計服石膏、黃連。犀角若干,使彼知予用藥之奇,即藥鋪亦未之見也。

錄曰:瘟毒發斑,疫症之最重者,然有必活之方。無如醫家不敢用,病家不敢服,甚至鋪家不敢賣,有此「三不敢」,疫疹之死於誤者,不知凡幾,可勝嘆哉!令郎之症,蒙相信之深,邀予診治。予用大劑連投十五帖,今已全安,計用石膏六斤有另,犀角七兩有另,黃連六兩有另。此前人所未有,後人所未見,故筆之於書,以徵奇效。

白話文:

【附加案例一:紫黑斑疹的治療經驗】

在正陽門外,蔣家衚衕口內,有一家名叫祥泰的布鋪,老闆祁某是山西人。他的大兒子染上瘟疫,原先看診的醫生都認為病情無法治療,再請來另一位醫生,同樣認為病情無法救治。直到請到我,已經過了七天。經過診斷,發現他全身的脈象完全隱伏;觀察他的外貌,眼睛紅、臉色赤紅,嘴邊像覆蓋了一層霜,頭上汗水如雨,四肢冰冷;從症狀判斷,他時而昏迷、時而焦躁,胡言亂語,嘔吐和腹瀉交錯發生,小便閉塞不通,全身出現斑疹,紫黑色交錯,幸好斑疹鬆弛浮於皮表,雖然病毒強烈但仍處於潛伏狀態,這是生存的跡象。

檢查先前的處方,也用了犀角、黃連,但是用量只有幾錢,這就像是用一杯水來滅火!我說:你兒子的病情非常危急,不怕我開的藥太猛,我們要從死裡求生,否則病情會在十四天內惡化。祁某非常迫切,我用大劑量的藥物,用了八兩的石膏,六錢的犀角,五錢的黃連,其他輔助藥物有伏龍肝一兩,滑石五錢,木通三錢,豬苓、澤瀉各二錢,加上生地一兩,紫草三錢,歸尾三錢,大青葉二錢。因為他身上有紫黑色的斑疹,連續服用了兩劑。

到了第九天,脈象變得細數,手腳回溫,雖然嘔吐停止但腹瀉仍然持續,我仍然使用原本的處方,去掉了伏龍肝,又服用了兩劑。到了第十一日,脈象轉為洪數,頭部出汗的情況停止,黑色斑疹轉為紫色,小便也順暢了,大便也成形了,只是胡言亂語的情況仍然存在,身體忽然大熱,煩躁更嚴重,極度口渴,這是因為熱氣從體外散出,我仍然使用原本的處方,去掉了滑石、木通、豬苓、澤瀉,加了花粉、山豆根。因為喉嚨有些疼痛,我讓他喝冰水解渴。

再服用了兩劑,斑疹顏色轉為深紅,熱情逐漸減緩,胡言亂語偶爾出現,仍然口渴想喝冰水,我將原本的處方減少生地五錢,去掉歸尾、紫草、豆根、花粉。又服用了兩劑,各種症狀已經減輕了三分之二,藥物的用量減少四分之一,只喝水不想吃東西。祁某疑惑地問我:雖然病情減輕,但十幾天不吃東西,還能活嗎?我回答:他能活,按照我的方法治療,二十一日可以完全康復。又服用了兩劑,斑疹消失了一大半,胃氣逐漸恢復,熱情也大大降低,我將處方中的藥物減少了二分之一,去掉了大青葉。

再服用了兩劑,斑疹完全消失,食慾恢復,一吃就餓,能夠坐起來,我診脈,脈搏還有六次,仍有餘熱,如果不立即清除,病情會再次加重,更難治療,我使用了二兩四錢的石膏,三錢的犀角,二錢的黃連,其他藥物也相應減少。到了十九日,我使用了一兩二錢的石膏,二錢的犀角,一錢的黃連,加上三個烏梅,用酸味來收斂。我說:我之前說二十一日才能痊癒,現在已經十九日了,你兒子的情況,可見我之前的預測沒有錯。

祁某高興地說:如果不是堅定信心,差點被眾人的言論誤導,開始開這個處方的時候,體全堂藥店不願賣藥,問他們原因,他們說我誤將分兩寫錯,把八錢當作八兩,六分當作六錢。我指出了很多同鄉服用這個處方後康復的例子,雖然最終賣了藥,但也反覆提醒我再次確認。到了第二十日,我使用了八錢的石膏,一錢半的犀角,八分的黃連,加上二錢的人參,三錢的麥冬,二錢的歸身,一錢的川芎,用來調理氣血。到了第二十一日,我使用了八珍湯加上麥冬、五味,需要一整張大紙來記錄。

我之前說過,藥店起初不肯發藥,現在你兒子已經痊癒,我在處方前面記錄了治療的方法,計算了使用了多少石膏、黃連和犀角,讓他們知道我使用的藥物有多奇特,即使藥鋪也未曾見過。

我記錄下來:瘟毒發斑是最嚴重的瘟疫症狀,然而有必定能活的處方。但醫生不敢使用,病人不敢服用,甚至藥鋪不敢販賣,有這「三不敢」,因此因誤診而死於瘟疫的人數無可估計,真是令人嘆息!你兒子的病情,因為你深信不疑,邀我診治。我使用大劑量的藥物,連續投藥十五帖,現在已經完全康復,總計使用了六斤多的石膏,七兩多的犀角,六兩多的黃連。這是前人未曾有過,後人未曾見過的,所以我記錄下來,以證明奇效。

3. 附一紫黑呃逆治驗

丙午夏四月,塞道掌侄孫兆某者,病疫已十一日,原診辭以備後事。塞公另延一醫,用理中湯,兆某妻舅工部員外伊公,素精醫術,不肯與服。曰:若治此症,非余某不可。其家因有人進讒言予用藥過峻,懼不敢請,伊公力爭,懇予甚切。予因知遇之感,慨然同往。診其脈,沉細而數;驗其症,周身斑點,紫黑相間,加以鬱冒直視,譫語無倫,四肢如冰,呃逆不止,舌卷囊縮,手足動搖,似若循衣。此實危症,幸而兩目紅赤,嘴唇焦紫,驗其是熱。

檢視前方,不過重表輕涼,此杯水投火,愈增其焰,以致變症蜂起。予用大劑,更加玄參三錢,大青葉二錢,使其內化外解,調服四磨飲。本家懼不敢服,伊公身任其咎,親身煎藥,半日一夜,連投二服,呃逆頓止,手足遂溫,次日脈轉洪數,身忽大熱,以毒外透也。予向伊公曰:按法治之,二十一日得痊。

但此劑不過聊治其焰,未拔其根,藥力稍懈,火熱復起。一方服至五日,病勢大減,藥亦減半。服至八日,藥減三分之二,去大青葉。服至十日,藥減四分之三,以後諸症全退,飲食漸進。計服石膏五斤十四兩,犀角四兩六錢,黃連三兩四錢,舉家狂喜,始悔進讒言之誤也。

白話文:

[附一紫黑呃逆治驗]

丙午年的夏季四月,有位名叫兆某的侄孫,他是塞道掌的孫子,已經患病十一日,原本醫生認為病情嚴重,建議家人準備後事。然而,塞公又找了另外一位醫生,這醫生開出了理中湯的處方,但是兆某的妻舅,同時也是工部員外的伊公,他平時對醫術頗有研究,並不同意讓兆某服用此藥。他堅定地說,要治療這種病症,必須找餘某纔行。然而,兆某家裡有人散播謠言,說我的藥物太強烈,他們害怕而不敢請我去診治。在伊公的強烈堅持下,他非常誠摯地請求我出診。因為伊公對我的信任,我決定前往。

經過診斷,發現他的脈搏沉細且頻繁;觀察他的症狀,全身出現了紫色和黑色的斑點,加上精神恍惚,眼神呆滯,胡言亂語,四肢冰冷,不停地打嗝,舌頭蜷縮,手腳顫抖,好像在摸索衣服。這確實是一個危險的病情,但幸好他的雙眼紅赤,嘴脣焦紫,從這些症狀判斷,這是因為體內有熱毒。

我查看了前一位醫生的處方,他只用了清涼藥物,這就像在火上澆水,反而讓火更旺,導致各種病症接踵而來。因此,我加大了藥量,並且添加了三錢玄參,二錢大青葉,讓他由內到外都能得到治療,再配合四磨飲調服。兆某的家人害怕不敢服用,伊公卻勇於承擔責任,親自煎藥,在半天一夜內,連續服用了兩劑,結果打嗝的症狀立即停止,手腳也恢復了溫暖。第二天,脈搏轉為洪數,身體突然發高燒,這是因為毒素開始往外排出。我告訴伊公,只要按照這個方法治療,二十一天後就可以康復。

然而,這劑藥只能暫時控制病情,未能根除病因,一旦藥力消退,體內的熱毒就會再次復發。病人在服用藥物五天後,病情大大減輕,藥量也減半。到了第八天,藥量已經減少了三分之二,並且去除了大青葉。到了第十天,藥量減少了四分之三,此後所有的症狀都消失了,食慾也逐漸恢復。統計下來,他共服用了五斤十四兩的石膏,四兩六錢的犀角,以及三兩四錢的黃連,全家人都非常高興,也開始後悔當初聽信謠言的錯誤。

4. 附一昏憒呃逆治驗

右營守府費公名存孝者,年近七旬,癸丑四月,病疫已八日矣。診其脈,細數無至;觀其形色,如蒙垢,頭汗如蒸,昏憒如癡,譫語無倫,身不大熱,四肢振搖且冷,斑疹隱於皮內,紫而且赤,幸不緊束。此疫毒內伏,症亦危矣。如斑不透,毒無所泄,終成悶症,斃在十四日。

檢視前方,不外荊、防、升、葛。不知毒火壅遏之症不清,內熱不降,斑終不出,徒肆發表,愈增其勢,燔灼火焰,斑愈遏矣。予用大劑,石膏八兩,犀角六錢,黃連五錢,加大青葉三錢,升麻五分。使毒火下降,領斑外透,此內化外解,濁降清升之法。次日,周身斑現,紫赤如錦,精神若明若昧,身亦大熱,手足遂溫,間有逆氣上衝,仍照本方加生地一兩,紫草三錢,調服四磨飲。其侄懼逆氣上衝,予曰:無妨,服此即止。

進門時,見又帖有堂號,因問曰:又延醫乎?其侄曰:相好請來,但診其脈,不服藥耳。予曰:予治此症,前人未有,昨日敢服此方令叔活矣。然見者必以為怪,君其志之。後醫者至,果見予方,大叱其非,曰:一身斑疹,不按古法,用如許寒涼水注,斑疹如何能透?急宜提表,似或可救,即用荊、防、升、葛,更加麻黃,連服二煎,及至半夜,呃逆連聲,四肢逆冷,足涼過膝。舉家驚惶,追悔莫及。

守城而進,叩門求見,問其所以,曰:變矣。問服何方?曰:他方。予曰:既服他方,仍請他治之。其侄見予不往,權將四磨飲原方,連灌二煎,呃逆頓止,手足遂溫。轉懇予素契者,登門叩懇,予憐其以官為家,又系異鄉人,仍按本方大劑調治,二十一日全愈。計用石膏五斤四兩,犀角五兩二錢,黃連四兩八錢。

此癸丑四月間事也。

白話文:

這篇文字描述的是營守府費公,名叫存孝,年紀接近七十歲,在癸丑年四月,已經患病八天。經診斷,他的脈象細微且快速,看不出具體數目;觀察他的外表,像是蒙了一層污垢,頭部冒著蒸騰的汗水,呈現出一種昏迷不清的狀態,說話胡言亂語,毫無邏輯,身體並不是非常發熱,四肢顫抖並且冰冷,皮膚下隱藏著斑疹,顏色紫紅,幸運的是這些斑疹並不緊密。這是瘟疫毒素潛伏體內的病症,情況相當危險。如果斑疹不能透出,毒素就無法排出,最終會形成悶症,預計在十四天後死亡。

查看之前的處方,不外乎是荊芥、防風、升麻、葛根等藥物。然而,對於這種毒火壅塞的病症,單純清熱降火,斑疹終究不會出現,只是盲目發汗,反而會增加病情的嚴重性,如同火焰越燒越旺,斑疹被進一步抑制。我使用了大劑量的藥物,包括八兩的石膏,六錢的犀角,五錢的黃連,再加三錢的大青葉,以及五分的升麻。讓體內的毒火下降,引導斑疹從體外透出,這是內化外解,渾濁下降清澈上升的治療方法。第二天,全身的斑疹顯現,顏色紫紅如錦,雖然精神時而清醒時而迷糊,身體非常發熱,但手腳終於回暖,偶爾會有逆氣上沖的情況,依舊按照原本的處方,加上一兩的生地和三錢的紫草,調配四磨飲服用。他的侄子擔心逆氣上沖,我告訴他:沒問題,服用這個就會停止。

進入房間時,看到牆上貼有其他醫生的名片,於是問道:又請醫生了嗎?他的侄子回答:是朋友推薦來的,只診脈,沒有開藥。我說:我治療這種病症的方式,前人都未曾有過,昨天敢讓他服用這種處方,就是為了讓他活下來。但是,這樣的做法一定會讓人感到奇怪,你最好記下來。後來醫生來了,果然看到我的處方,大聲斥責我的做法,說:全身都是斑疹,不按照古法,使用如此大量的寒涼藥物,斑疹怎麼可能透出?應該立即提升表皮,或許還可以挽救,馬上使用荊芥、防風、升麻、葛根,再加上麻黃,連續服用兩次,直到半夜,患者開始不斷打嗝,四肢冰冷,腳部涼到膝蓋。全家人都嚇壞了,追悔莫及。

他們守在城門口,敲門求見,問我發生什麼事情,我回答:情況改變了。問他服用什麼藥方,他回答:別人的處方。我說:既然服用別人的處方,那就請他繼續治療。他的侄子見我不去,決定將四磨飲的原方,連續灌服兩次,打嗝的症狀立刻停止,手腳回暖。他轉而向我求助,登門拜訪,我同情他把官職當作家園,又是異鄉人,於是仍然按照原本的處方,使用大劑量的藥物進行治療,到了二十一日,患者完全康復。總計使用了五斤四兩的石膏,五兩二錢的犀角,四兩八錢的黃連。

這件事情發生在癸丑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