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霖

《疫疹一得》~ 卷下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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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5)

1. 附一鼻血泉湧治驗

癸丑冬月,國子監司業五公名格者,二令媳病疫,惡寒發熱,頭痛嘔吐。請一醫者,用表散藥,加藿香、半夏、蒼朮,其症反極。又延一人,用清涼之劑稍安,次日加石膏三錢,犀角八分,黃連五分,脈轉沉伏,四肢逆冷,昏迷若昧,醫者認為轉陰。謝以不治。五公滿服愁懷,徘徊庭院。

夫人曰:數年前活我者誰乎?五公恍然大悟曰:非此人斷乎不可,邀余述其所以。予診其脈,驗其症色,曰:此易事耳。五曰:明系熱症,投涼藥反劇,更有何術?予曰:治病猶用兵也,小固不可以敵大,弱固不可以敵強,病大藥小,反增其勢,予按法治之,管教十四日而愈。未幾二令郎亦病,診其脈,觀其色,曰:令郎之症,受毒已深,較令媳更重。

白話文:

癸丑年的冬天,國子監司業五公名格的兩個媳婦染上疫病,出現惡寒發熱、頭痛嘔吐的症狀。五公請了一位醫生,醫生用治療外感風寒的表散藥,並加入藿香、半夏、蒼朮等藥物,結果病情反而加重。

五公又請了另一位醫生,這位醫生用清涼的藥劑,病情稍微緩解,第二天又加了石膏三錢、犀角八分、黃連五分,患者的脈象變得沉伏,四肢冰冷,昏迷不醒,醫生認為病情轉為陰虛。五公見狀,便謝絕了這位醫生,認為媳婦已經無救。

五公滿懷愁緒,在庭院裡來回踱步。他的夫人問道:「幾年前救活我的那位醫生是誰呢?」五公恍然大悟,說道:「除了他,誰還能治好這個病?」於是請夫人邀請那位醫生前來。

醫生為患者診脈,觀察病情和面色,說道:「這個病很容易治。」五公說:「明明是熱症,用了涼藥反而加重,你還有什麼辦法?」醫生回答:「治病就像打仗一樣,弱小的兵力不能對抗強大的敵人,病勢嚴重而藥力不足,反而會加重病情。我按照醫術法則來治療,保證十四天內病就會好。」

不久,五公的兩個兒子也染上了病。醫生為兒子診脈,觀察面色,說道:「令郎的病情已經深入骨髓,比令媳的病更嚴重。」

即按法治之,七、八日,種種變症難以枚舉,好在二十一日。兩服後,周身斑點紫赤相間,有緊有束,有松有浮。五公駭然曰:君言較前更重,何其驗也。即用大劑,石膏八兩,犀角六錢,黃連五錢,更加生地一兩,紫草三錢,歸尾二錢,大青葉三錢。一服三煎,更以四煎熬水,次日煎藥。

一方服至六帖,緊者松,束者浮,但鼻血泉湧,譫妄無倫。五懼去血過多。予曰:此熱血妄行,毒猶因此而得發越,止之甚易。即照本方加棕炭三錢,桑皮三錢,羚羊角三錢,兩服血止,去桑皮、棕炭、羚羊。又二服,胃氣漸開,色轉淡紅,漸有退者,用石膏四兩,犀角四錢,黃連三錢,去紫草、歸尾,減生地五錢,大青葉錢半。又二服,斑全消,用生地三錢,犀角三錢,黃連二錢,石膏二兩八錢。

白話文:

按照法治方法治療,七、八天后,患者出現各種變化,難以一一列舉,好在二十一天後有了好轉。服藥兩帖後,全身出現紫紅色斑點,有的緊縮,有的鬆弛,有的浮腫。五公驚訝地說:“病症比之前更嚴重了,您的預測真是準確。”於是加大了藥量,用石膏八兩、犀角六錢、黃連五錢,再加生地一兩、紫草三錢、歸尾二錢、大青葉三錢,一劑分三煎,並用第四煎熬水,第二天再煎藥。

服用六帖藥後,緊縮的鬆弛了,束縛的浮腫了,但鼻血不斷湧出,神志昏迷,胡言亂語。五公擔心失血過多。我說:“這是熱血妄行,毒素因此得以發泄,止血很容易。”於是按照原方加棕炭三錢、桑皮三錢、羚羊角三錢,服用兩帖後鼻血止住,便去掉桑皮、棕炭、羚羊角。再服用兩帖,胃氣逐漸恢復,面色轉為淡紅色,斑點逐漸消退。便用石膏四兩、犀角四錢、黃連三錢,去掉紫草、歸尾,減少生地五錢,大青葉一錢半。又服用兩帖後,斑點全部消失,便用生地三錢、犀角三錢、黃連二錢、石膏二兩八錢。

又二服,飲食大進,自頸至胸。復泛紅砂,此餘毒盡透也,用生地三錢,犀角二錢,黃連錢半,石膏一兩六錢。又二帖,精神漸長,仍用生地三錢,犀角錢半,黃連八分,洋參一錢,麥冬三錢,歸身錢半,石膏八錢,酸梅二個。又三服而安。五公喜而言曰:小兒之生,先生再造矣。

予曰,前治令媳,乃救令郎耳!此症若初服生薑、半夏、蒼朮、藿香,斷不能救。斑乃胃熱之症,諸藥大能燥胃,火上添油,尚望生乎?嗣後一家連治七人,俱是大險,在我治之無難,五亦服之若素。

白話文:

服用兩劑藥後,病人食慾大增,從脖子到胸部都紅潤起來。之後又出現紅色疹子,這是餘毒完全排出的表現。於是用生地三錢、犀角二錢、黃連半錢、石膏一兩六錢。再服用兩帖藥,精神逐漸好轉,繼續用生地三錢、犀角半錢、黃連八分、人參一錢、麥冬三錢、歸身半錢、石膏八錢、酸梅兩個。又服用三劑後,病症痊癒。五公高興地說:「孩子能活下來,全靠先生妙手回春啊!」

我說:「之前治療的是你的媳婦,實際上是救了你的兒子啊!這種病症如果一開始就用生薑、半夏、蒼朮、藿香這些藥物,根本不可能救活。斑點是胃熱引起的,那些藥物都非常燥熱,等於是在火上澆油,怎麼可能活下來呢?之後這一家人陸續治療了七個人,都是非常危險的病症,在我治療下卻沒有什麼難度,五公也像以前一樣信任我。」

2. 附一嘴唇焮腫治驗

四川聞藩臺二令媛。癸丑冬月一病即斑,其色深紅而鬆浮,症原不重,但脈細數有力,此內有伏熱。即用中劑,加大青葉,連投五服,斑退而神安,再二服,可以無事。因年輕畏藥,不肯多服,又不忌飲食,越七日,身忽大熱,大渴,嘴唇焮腫,牙縫流血,口穢噴人。予用大劑,加生地一兩,次日熱渴稍殺,而頸亦紅腫,即於本方加牛子、夏枯草、銀花各三錢,連投三服,頸雖消,右腮又腫,又於本方去牛子、夏枯草,加板藍根、馬勃。

白話文:

四川[地名]的藩臺[官職]家二位千金,在癸丑年冬天,突然染病長出斑點,斑點顏色深紅且鬆浮,病症本不嚴重,但脈搏細數有力,這是內有伏熱的徵兆。

我便開了中劑,加入大青葉,連續服用五劑,斑點退去,精神也好了起來,再服用兩劑,便可以痊癒。

由於她們年輕怕吃藥,不願意多服,也不忌口飲食,過了七天,突然身體發熱,口渴難耐,嘴唇腫脹,牙縫流血,口氣污濁噴人。

我便開了大劑,加入生地一兩,第二天熱渴稍微減輕,但脖子也紅腫起來,於是在原方中加入牛子、夏枯草、銀花各三錢,連續服用三劑,脖子雖然消腫,但右臉頰又腫了起來,於是又在原方中去掉牛子、夏枯草,加入板藍根、馬勃。

又三服而腮腫全消,唇亦稍散,周身泛砂,紅白相間,又於本方去板藍根、馬勃,加大青葉。又三服,嘴唇全消,通身脫皮成片。彼按本方調理十餘日方痊。此症計用石膏八斤有另,犀角八兩,黃連七兩。聞公任部曹時,與予契交,夫人信任無疑,是以得痊。

白話文:

服用藥方三次後,腮腫消退,嘴唇也稍微鬆開,全身出現沙粒狀的疹子,紅白交雜。於是又在原方中去掉了板藍根和馬勃,加入了大青葉。再服用三次藥方後,嘴唇完全消腫,全身脫皮成片。那位病人按照這個藥方調理了十多天才痊癒。這次治療共用了石膏八斤,犀角八兩,黃連七兩。聽說這位病人是公任部的官員,與我關係密切,他的夫人也對我十分信任,所以才得以治癒。

3. 附一舌甲治驗

正紅旗護軍活隆武者,乃太僕寺員外郎華公胞侄也,系予世好。丙午夏,出疹本輕,尊人畏予用藥過峻,懼不敢邀,及至舌卷囊縮,方邀予治。診其脈,細數有力;觀其色,氣壯神昂,非死候也;及驗其舌,其黑如煤,其堅如鐵,敲之戛戛有聲。因問曰:前醫何以不藥?尊人曰:彼云滿舌皆黑,前人列於不治。

予曰:水來剋火,焉有苔厚如甲哉?按此起病之初,舌苔必白而厚,此火極水化之象,誤以為挾寒,妄肆溫表,燔灼火焰,以致熱毒阻於中焦,離不能下降,坎不能上升,熱氣熏蒸。由白而黃,由黃而黑矣。治宜重清胃熱,兼涼心腎,非大苦大寒,不能挽回。即用大劑,重用犀、連,更加生地、知、柏、抑陽扶陰,連投四服,其苔整脫亦如舌大,後用三小劑而痊。

白話文:

正紅旗護軍活隆武者,是太僕寺員外郎華公的親侄子,與我素來交好。丙午年夏天,他生了疹子,起初病況輕微,他的家人擔心我用藥過於猛烈,不敢邀請我診治。直到他舌頭卷縮,才請我來醫治。

我診了他的脈象,脈細數有力;觀察他的面色,氣色紅潤精神抖擻,並非危急的徵兆。接著我檢查他的舌頭,發現舌頭黑如煤炭,堅硬如鐵,敲擊時發出清脆的聲音。我便問:「之前的醫生為何不給他用藥?」他的家人回答:「醫生說他滿口舌苔都是黑色的,古籍上記載這是不可治癒的病症。」

我說:「水能剋制火,怎麼會有像甲殼一樣厚的舌苔呢?按理說他生病初期,舌苔應該是白而厚的,這是火氣極盛水氣轉化的現象,他們誤以為是寒症,胡亂使用溫熱的藥物,反而加重了火氣,導致熱毒阻塞在中焦,離卦不能下降,坎卦不能上升,熱氣不斷蒸騰。舌苔也由白轉黃,由黃轉黑了。治療方法應該以清胃熱為主,兼顧涼心腎,只有使用大量的苦寒藥物,才能挽回他的性命。」

於是,我開了大劑量的藥方,大量使用犀角、連翹,再加入生地、知母、柏子仁等藥物,以抑制陽氣扶助陰氣,連續服用了四劑,他的舌苔脫落,舌頭也恢復正常大小。之後又用了三劑藥,便徹底痊癒了。

4. 附一半身不遂治驗

癸丑四月,國子監馮公名海粟者,適至舍間,敘及陳令親疫後又痢。予曰:若以痢治之,防變別症。及至七月,馮公復至,言陳舍親病痿兩月,百藥無效,相邀起之。及至,診其脈,沉緊弦數;觀其色,若無病然,但偃仰在床,不能反側,自腰以下,痛如火燎。檢視前方,總不外滋陰補氣,杜仲、續斷、牛膝、虎脛等類。

予曰:以此症而施此藥,誰曰不然?但以脈合症,以症合形,乃熱毒流於下注,非痿也。遂用小劑敗毒飲加知、柏、木瓜、萆薢、川膝、威靈仙、木通。兩服痛減,而足能運動,六服扶起能立,未至十服,能挪步矣。後用湯藥,每送扶桑丸,一月而痊。

白話文:

癸丑年四月,國子監馮公,名叫海粟的人,正好來到我家,聊起陳令的父親染疫之後又患痢疾。我說:「如果只用治療痢疾的方法,要小心別出現其他症狀。」

到了七月,馮公又來我家,說陳令的父親病了兩個月,患上痿症,各種藥都無效,邀請我去看看。我到了之後,診了他的脈,脈象沉緊弦數;看他面色,卻像沒病一樣,只是躺在床上,不能翻身,從腰部以下,疼痛得像火燒一樣。我查看之前開的藥方,都只是滋陰補氣的藥,例如杜仲、續斷、牛膝、虎脛等等。

我說:「這種病症用這些藥,誰說不對?但是要根據脈象和病症,病症和身體狀況,才能對症下藥。這是熱毒流到下半身,並非痿症。」於是,我用小劑量的敗毒飲,加上了知母、柏樹皮、木瓜、萆薢、川膝、威靈仙、木通。兩劑藥之後,疼痛減輕,腳也能活動了;六劑藥後,扶他起來可以站立;不到十劑藥,他就能走路了。後來用湯藥,每次服藥的時候,都送服扶桑丸,一個月後就痊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