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疫論》~ 下卷 (18)
下卷 (18)
1. 正名
《傷寒論》曰:發熱而渴,不惡寒者為溫病,後人省「氵」加「疒」為瘟,即溫也。如病證之「證」,後人省文作「證」,嗣後省「言」加「疒」為症。又如滯下,古人為下利膿血,蓋以瀉為下利,後人加「疒」為「痢」。
要之,古無瘟、痢、症三字,皆後人之自為變易耳,不可因易其文,以溫瘟為兩病,各指受病之原,乃指冬之伏寒,至春至夏發為溫熱,又以非節之暖為溫疫,果爾,又當異證異脈,不然臨治之際,何以知受病之原不同也。設使脈病不同,病原各異,又當另立方論治法,然則脈證治法,又何立哉?所謂枝節愈繁,而意愈亂,學者未免有多岐之惑矣。夫溫者熱之始,熱者溫之終,溫熱首尾一體,故又為熱病即溫病也。
又名疫者,以其延門闔戶,如徭役之役,眾人均等之謂也。今省文作「殳」加「疒」為疫。又為時疫時氣者,因其感時行戾氣所發也,因其惡厲,又為之疫癘,終有得汗而解,故燕冀名為汗病。此外,又有風溫、濕溫,即溫病挾外感之兼證,名各不同,究其病則一。然近世稱疫者眾,書以溫疫者,弗遺其言也。
後以傷寒例及諸家所議,凡有關於溫疫,其中多有誤者,恐致惑於來學,悉採以正焉。
白話文:
[正確的命名]
《傷寒論》中提到,如果病人發燒口渴,但並不怕冷,這種情況被定義為溫病。後來的人為了簡化,把原本帶有水偏旁的「溫」字,改為病字頭的「瘟」字,其實就是溫病的意思。就像「證」字,後來人為了方便寫,就簡化為「證」,再後來,為了強調是疾病,就在「證」字上加上病字頭,成為「症」字。又像「滯下」,古人的說法是「下利膓血」,這裏的「下利」就是現在的拉肚子,後來的人為了區別,就加上了病字頭,成為「痢疾」。
總的來說,古代並沒有「瘟」、「痢」、「症」三個字,這些都是後人自己變更的。不能因為改變了字形,就把溫病和瘟疫視為兩種不同的疾病,溫病和瘟疫的病源其實是一樣的,都是冬天潛藏的寒氣,在春天或夏天爆發為溫熱病,或是因為季節性的暖氣引發的溫疫。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會有不同的症狀和脈象,否則在治療時,怎麼判斷病源的不同呢?如果脈象和病源都不一樣,那應該另立治療方法,但是脈象、症狀和治療方法又是根據什麼建立的呢?這樣一來,分類越細,反而讓人越困惑。溫病是熱病的開始,熱病是溫病的結果,溫病和熱病其實是一體的,所以也可以說熱病就是溫病。
「疫」這個詞,用來描述一種疾病,它會一家接一家的傳染,就像徭役一樣,人人都可能感染。現在為了方便,把「疫」寫成了「疫」。又稱為「時疫」、「時氣」,因為它是受到季節性病氣影響而產生的。因為它的惡劣性質,也被稱為「疫癘」。但最終,還是會有人因出汗而康復,所以在燕冀地區,這種病被稱為「汗病」。除了這些,還有「風溫」、「濕溫」,這是溫病伴隨外感的合併症,雖然名字不同,但實際上病源是一樣的。然而,近年來,人們更常使用「疫」這個詞,書籍中提到「溫疫」的,並不多。
之後,根據《傷寒論》和其他醫學家的討論,對於溫疫的描述中,有很多錯誤的地方,這些錯誤可能會讓後學產生混淆,所以我盡力改正這些錯誤。
2. 《傷寒例》正誤
《陰陽大論》云:春氣溫和,夏氣暑熱,秋氣清涼,冬氣冷冽,此則四時正氣之序也。冬時嚴寒,萬類深藏,君子固密,則不傷於寒。觸冒之者,乃名傷寒耳。其傷於四時之氣,皆能為病,以傷寒為毒者,以其最成殺厲之氣也。中而即病者,名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於肌膚,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暑病者,熱極重於溫也。
成注《內經》曰:先夏至為溫病,後夏至為暑病,溫暑之病,本於傷寒而得之。
正誤:按:十二經絡,與夫奇經八脈,無非營衛氣血,周布一身而營養百骸。是以天真元氣,無往不在,不在則麻木不仁。造化之機,無刻不運,不運則顛倒僕絕。然風寒暑濕之邪,與吾身之營衛,勢不兩立,一有所幹,疾苦作矣,苟或不除,不危即斃。上文所言冬時嚴寒所傷,中而即病者為傷寒,不即病者,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
然風寒所傷,輕則感冒,重則傷寒,即感冒一證,風寒所傷之最輕者,尚爾頭疼身痛、四肢拘急、鼻塞聲重、痰嗽喘急、惡寒發熱,當即為病,不能容隱,今冬時嚴寒所傷,非細事也,反能藏伏過時而發耶?更問何等中而即病?何等中而不即病?何等中而即病者頭痛如破,身痛如杖,惡寒項強,發熱如炙,或喘或嘔,甚則發痙,六脈疾數,煩躁不寧,至後傳變,不可勝言,倉卒失治,乃致傷生;何等中而不即病者,感則一毫不覺,既而延至春夏,當其已中之後,未發之前,飲食起居如常,神色聲氣,纖毫不異,其已發之證,勢不減於傷寒。
況風寒所傷,未有不由肌表而入,所傷皆營衛,所感均系風寒,一者何其懞懵,中而不覺藏而不知;一者何其靈異,感而即發。發而根屬同源而異流,天壤之隔,豈無說耶?既無其說,則知溫熱之原,非風寒所中矣。
且言寒毒藏於肌膚之間,肌為肌表,膚為皮之淺者,其間一毫一竅,無非營衛經行所攝之地,即感冒些小風寒,尚不能稽留,當即為病,何況受嚴寒殺厲之氣,且感於皮膚最淺之處,反能容隱者耶?以此推之,必無是事矣。凡治客邪大法,要在表裡分明,所謂未入於腑者,邪在經也,可汗而已;既入於腑者,邪在裡也,可下而已。果系寒毒藏於肌膚,雖過時而發,邪氣猶然在表,治法不無發散,邪從汗解。
後世治溫熱病者,若執肌膚在表之邪,一投發散,是非徒無益,而又害之矣!
凡病先有病因,方有病證,因證相參,然後始有病名,稽之以脈,而後可以言治。假令傷寒中暑,各以病邪而立名,今熱病以病證而立名,上文所言暑病,反不若言熱病者,尚可模糊,若以暑病為名,暑為病邪,非感盛夏之暑,不可以言暑病,若言暑病,乃是香薷飲之證,彼此豈可相混?凡客病感邪之重,則病甚,其熱亦甚;感邪之輕,則病輕,其熱亦微,熱之微甚,存乎感邪之輕重也。二、三月及八、九月,其時亦有病重,大熱不止,失治而死者。
白話文:
《傷寒例》正誤
《陰陽大論》說:春天溫和,夏天炎熱,秋天涼爽,冬天寒冷,這就是四季正常氣候的順序。冬天嚴寒,萬物深藏,人如果謹慎保暖,就不會受寒生病。受到寒邪而生病的,才叫做傷寒。人受四季氣候的影響都會生病,而傷寒之所以被認為毒性最強,是因為它具有最厲害的致病之氣。受寒邪立即發病的,叫做傷寒;沒有立即發病的,寒邪藏在皮膚裡,到春天變為溫病,到夏天變為暑病。暑病比溫病的熱象更為嚴重。
《內經》注釋說:夏至前是溫病,夏至後是暑病,溫病和暑病的根本原因都是傷寒。
正誤: 十二經脈和奇經八脈,都運行著營氣、衛氣、血液,遍佈全身,滋養百骸。所以,人體先天元氣無處不在,如果元氣不在某處,就會麻木無知覺;人體臟腑氣血運行的機制,時刻都在運作,如果運作停止,就會昏迷甚至死亡。然而,風寒暑濕等邪氣,與人體的營氣、衛氣是不能共存的,一旦邪氣入侵,就會生病,如果不及時去除邪氣,就會危及生命。上文說,冬天嚴寒受寒,立即發病的叫傷寒;沒有立即發病的,到春天變為溫病,到夏天變為暑病。
但是,風寒受邪輕則感冒,重則傷寒。即使是感冒,也就是風寒邪氣最輕的侵害,也會出現頭痛、身痛、四肢拘緊、鼻塞聲音沉重、咳嗽氣喘、惡寒發熱等症狀,立即發病,不可能隱藏。如今冬天嚴寒受邪,怎麼可能潛伏一段時間才發病呢?更何況,什麼情況下是立即發病?什麼情況下是不立即發病?立即發病者頭痛如裂,身痛如打,惡寒項強,發熱如焚,或者氣喘或者嘔吐,嚴重者抽搐,脈象急數,煩躁不安,日後病情變化難以預料,如果治療不及時,就會危及生命;什麼情況下是不立即發病呢?受寒後一點感覺都沒有,等到春夏才發病,在發病前,飲食起居如常,面色、聲音、精神都和正常人一樣,但發病後的症狀並不比傷寒輕。
況且,風寒受邪,都是從肌膚表面侵入,傷的是營氣和衛氣,感受的都是風寒,怎麼會有有的患者不知不覺,有的立即發病呢?發病後,雖然都源於同一個根源,但發展過程卻大相徑庭,天壤之別,這怎麼解釋呢?既然沒有這種說法,那麼溫熱病的根本原因就不是風寒受邪。
再說寒邪藏在皮膚之間,皮膚是身體最外層,邪氣在這麼淺顯的地方,即使是普通的感冒,風寒邪氣也不能久留,會立即發病,何況是嚴寒的厲害邪氣,卻能潛伏呢?由此推斷,這種說法肯定不對。凡是治療外邪的原則,一定要分清表裡,所謂邪氣未入臟腑的,邪氣在經絡,可用發汗的方法治療;邪氣已經進入臟腑的,邪氣在裡,可用瀉下的方法治療。如果真是寒邪藏在皮膚裡,即使過了時間才發病,邪氣仍然在表,治療方法仍然是發汗。
後世治療溫熱病的人,如果堅持認為皮膚表面的邪氣一定要用發汗的方法治療,那不僅沒有益處,反而有害。
任何疾病,首先要有病因,然後才有病證,病因和病證結合起來,才能確定病名,再根據脈象,才能確定治療方法。傷寒中暑,都是以病邪來命名,而熱病則是以病證來命名。上文所說的暑病,不如說熱病,這樣還好一點,如果以暑病命名,暑是病邪,如果不是感受盛夏的暑邪,就不能稱之為暑病。如果說暑病,那就是香薷飲適用的病證,兩者怎能混淆?凡是外感邪氣重的,病就重,熱象也重;外感邪氣輕的,病就輕,熱象也輕。熱象的輕重,取決於感受邪氣的輕重。二三月和八九月,也會有病情嚴重,高熱不止,因為治療不及時而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