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河間傷寒醫鑒》~ 傷寒醫鑑 (1)
傷寒醫鑑 (1)
1. 傷寒醫鑑
天道有遭世而興,事有遇時而顯,此古今之常理,出於自然者也。且謂儒書衰滅,以後邪說蜂起,以淆亂六經之道,紅紫亂朱,無以折衷。孝武皇帝,舉用俊茂,罷黜百家之非,而六經之道始明。自漢而降,注述繁錯,醫書尤甚。況醫乃人之司命,所繫尤重,殆非小智,所能及也。
惟昔黃帝、岐伯,難疑答問,上窮天道,下極地理,中盡人性,垂法萬世,以為生民之壽域,是以名曰《素問》。於是守真劉先生恐斯文將墜於地,民罹橫夭,於是天地、陰陽、剛柔、消長之理,察人生風氣、血脈、寒熱之宜,逐一擬一篇,無不引《素問》,先標受病之本源,所處方用藥。
白話文:
天道有遭世而興,事有遇時而顯,此古今之常理,出於自然者也。
天地運行的規律,有興衰循環,事物都有其適應的時機而顯現,這是古今以來不變的道理,源於自然法則。
且謂儒書衰滅,以後邪說蜂起,以淆亂六經之道,紅紫亂朱,無以折衷。
有人說儒家經典衰微,之後出現各種歪理邪說,混淆了六經(指《詩經》、《書經》、《禮記》、《易經》、《春秋》、《尚書》)的道理,就像用紅色和紫色混淆了紅色,無法分辨真偽。
孝武皇帝,舉用俊茂,罷黜百家之非,而六經之道始明。
漢武帝時期,任用賢才,摒棄了百家學說中的謬誤,才使六經的道理得以彰顯。
自漢而降,注述繁錯,醫書尤甚。況醫乃人之司命,所繫尤重,殆非小智,所能及也。
從漢代開始,各種註解書籍繁多,醫書更是如此。況且醫術關係著人的生命,責任重大,絕非一般人能輕易掌握。
惟昔黃帝、岐伯,難疑答問,上窮天道,下極地理,中盡人性,垂法萬世,以為生民之壽域,是以名曰《素問》。
昔日黃帝與岐伯,在醫學上解惑答疑,從天文地理到人體生理,都探究得透徹,留下了造福後世的醫學經典,為百姓的健康延壽,因此稱為《素問》。
於是守真劉先生恐斯文將墜於地,民罹橫夭,於是天地、陰陽、剛柔、消長之理,察人生風氣、血脈、寒熱之宜,逐一擬一篇,無不引《素問》,先標受病之本源,所處方用藥。
守真劉先生擔心醫術失傳,百姓因此短命夭折,便根據天地陰陽、剛柔消長等道理,觀察人體的氣血寒熱變化,逐一撰寫醫書,每篇都引用《素問》,首先說明疾病的根源,並針對病症開出藥方。
注書有四焉,一者,明天地之造化,論運化之盛衰,目之曰《要旨論》一部,計三萬六千七百五十三字,一者,分君臣佐使,定奇偶之逆從,又作《宣明論》一部,計八千九百零三字,一者,又注傷寒六經傳受,《直格》一部,計一萬七千零九字,又取至真要大論一篇,病機氣宜之說,著《玄機原病式》一帙,計二萬餘言。
又,先生歸世之後,恐庸醫不知樞要,於《宣明論》內,又集緊切藥方六十道,分為六門,亦名《直格》。通計八萬余言,可謂勤矣。
守真曰:自昔以來,惟仲景著述遺文,立傷寒九十七法,合一百一十三方,而後學者,莫能宗之。謂如人病傷風,則用桂枝解肌,傷寒則用麻黃髮汗。傷風反用麻黃,則致項強柔痓,傷寒反用桂枝,則作驚狂發斑,或誤用此二藥,則必死矣。故仲景曰:桂枝下咽,陽盛則斃,承氣入胃,陰盛則亡是也。
白話文:
古代醫書有很多,其中有一本叫做《要旨論》,講述天地運化的道理,有36753字;另一本叫做《宣明論》,講述藥物的配伍原則,有8903字;還有一本叫做《直格》,講述傷寒六經的病理,有17090字;最後一本叫做《玄機原病式》,講述疾病的機理,有2萬多字。作者還整理了一本藥方集,名為《直格》,收錄了60個緊切的藥方,分為六類。總計八萬多字,可見作者的勤奮。
古人說,自古以來,只有張仲景的著作傳世,他創立了九十七種治療傷寒的方法,以及一百一十三種藥方,後人無人能超越。比如,風寒感冒要用桂枝解肌,傷寒要用麻黃發汗。如果風寒感冒卻用麻黃,就會導致脖子僵硬疼痛,如果傷寒卻用桂枝,就會出現驚狂發斑,甚至導致死亡。張仲景也說過,桂枝下咽,陽盛就會致命,承氣湯入胃,陰盛也會致死。
守真為此慮,恐麻黃、桂枝之誤,遂處雙解散。無問傷風傷寒,內外諸邪,皆能治療,從下證錯汗者,亦不為害。如此,革誤人之弊,已不少矣。仲景處大承氣湯、小承氣湯、調胃承氣湯,亦各有所宜。熱勢大者,大承氣主之,微,小承氣主之,腹中有痛,大便硬者,調胃承氣主之。
守真又恐承氣有三,恐有過焉不及之患,遂處三一承氣以總之。又慮仲景所著之書,文深義奧,淺學難通,遂芟其根蔓,撮其根本,十去七八,將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制三十二藥而總之,使人易於檢閱。一見此書,對形見影,了無障礙,得之對證用藥,人可自療,況醫家者流,業此者乎。
白話文:
守真先生為此擔憂,害怕有人誤用麻黃、桂枝,因此制定了「雙解散」方劑。不論是傷風、傷寒,或是內外各種邪氣,皆能用此方治療。即使是下證錯汗的病人,也無妨使用。如此一來,便能革除誤用藥物的弊端,功不可沒。
仲景先生所處的「大承氣湯」、「小承氣湯」、「調胃承氣湯」,也各有所適應症。熱勢嚴重的,以大承氣湯為主;熱勢輕微的,以小承氣湯為主;腹部疼痛、大便乾燥的,以調胃承氣湯為主。
守真先生又擔心承氣湯有三種,恐會造成用藥過度或不足的問題,因此制定了「三一承氣湯」來總括三種承氣湯。他也擔心仲景先生所著的書,文義深奧,難以理解,因此刪繁就簡,提取根本,將原本三百九十七種病法、一百一十三個方劑,簡化為三十二種藥物來總括。這樣一來,人們便可以更容易地檢閱藥方,一目瞭然,對症用藥。即使是普通人,也能自行治療,何況是醫家呢?
兼仲景除《傷寒》之外,亦無雜病之論,是已備於仲景書也,故守真首論《傷寒》之差謬。
故一切內外所傷,俱有受汗之病,名曰熱病,通謂之傷寒。今春溫、夏熱、秋涼、冬寒,是隨四時天氣、所感輕重,及主療消息不等,合而言之,則一也。冬伏寒邪,藏於肌肉之間,至春變為溫病,夏變為暑病,秋變為濕病,冬變為正傷寒。冬冒其氣,而內生怫熱,微而不病者,以至將來陽熱變動,或又感之,而成熱病也,經曰冬傷於寒,春必病溫,亦其義也。然其陰證者,止為雜病,終不為汗病,由是傷寒汗病,直言熱病,不言其寒也。
三陰證者,邪熱在臟里,以臟為里為陰,當下者也。《素問》三篇:刺熱、評熱論論、熱論,論熱不說其寒,非無謂者也,熱論之外,《素問》更無說傷寒之證。熱論云: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又云:人之傷於寒也,則為病熱。注云:寒者,冬氣也。冬時嚴寒,萬類深藏固密,不傷於寒。
白話文:
除了《傷寒論》之外,張仲景也沒有其他關於雜病的論述,因為這些內容已經包含在《傷寒論》中了,所以守真(指作者)首先批評《傷寒論》的錯誤。
所有內外所受的傷害,都可能導致發汗的疾病,這些疾病都稱為熱病,也統稱為傷寒。現在春天溫暖、夏天炎熱、秋天涼爽、冬天寒冷,這是隨著四季氣候變化,所感受的寒邪輕重不同,以及治療方法和預後不同,但本質上都是一樣的。冬天寒邪侵入體內,隱藏在肌肉之間,到了春天就變成溫病,夏天變成暑病,秋天變成濕病,冬天就變成真正的傷寒。冬天如果被寒邪侵入,體內產生悶熱,雖然當時沒有發病,但到了未來陽氣變動,或者再次感受寒邪,就會導致熱病。經書說“冬傷於寒,春必病溫”,就是這個道理。然而,那些陰證患者,只表現爲雜病,最終不會出現發汗的病症,所以傷寒和發汗的病症,直接稱爲熱病,而不再說寒邪。
三陰證患者,邪熱在內臟裏,因爲內臟是裏是陰,是下降的。 《素問》中的三篇《刺熱論》、《評熱論》、《熱論》,討論熱病時並沒有提及寒邪,並非毫無道理。除了《熱論》之外,《素問》中沒有其他專門論述傷寒證的篇章。《熱論》中說:“熱病者,皆傷寒之類也。”又說:“人之傷於寒也,則為病熱。”註解說:“寒者,冬氣也。”冬天嚴寒,萬物都深藏固密,不會受到寒邪的傷害。
觸冒之者,名曰傷寒。傷於四時之氣皆能病,以傷寒為毒者,最為殺厲之氣,中而即病,名曰傷寒,不即病者,寒毒藏於肌肉之間,久而不去,變為熱病,故曰熱病者,傷寒之類也。
古聖訓陰陽為表裡,此一經大節目,惟仲景深得其旨趣。後朱肱編《活人書》,將陰陽二字,釋作寒熱,此差之甚也,中間誤㦬橫夭,嗟之何及!《素問》言人之臟腑陰陽,臟者為陰,腑者為陽,又四時陰陽,盡有經記,內外之應,皆表裡,其信然乎。六合為十二經脈之合,太陰陽明為一合,厥陰少陽為一合,少陰太陽為一合,手足之脈,是謂六合。表裡者,諸陽脈皆為表,諸陰脈皆為里。
白話文:
接觸到寒氣的人,稱為傷寒。在四季中受到氣候的影響,都能生病,其中以傷寒為最毒,接觸到它就會立即生病,稱為傷寒,如果沒有馬上生病,寒毒就會藏在肌肉之間,久久不去,變成熱病,所以說熱病是傷寒的一種。
古代聖賢教導我們陰陽是表裡關係,這是一條重要的醫學法則,只有仲景深刻地理解了其中的奧妙。後來朱肱編寫《活人書》,將陰陽兩個字解釋為寒熱,這就錯得離譜了,中間導致許多人誤診,錯失治療時機而早夭,令人痛心不已!《素問》說人體的臟腑陰陽,臟器是陰,腑是陽,同樣地,四季的陰陽也都有明確的記載,內外互相影響,都是表裡關係,這是千真萬確的。六合指的是十二條經脈的組合,太陰陽明是一組,厥陰少陽是一組,少陰太陽是一組,手足的經脈,這就是六合。表裡指的是所有陽脈都是表,所有陰脈都是裡。
以此驗之,是守真之言不誣矣。然恐俗人不悟,朱肱《活人書》之謬,且略舉傷寒六經傳受一端而明之。肱書云:傷寒中病時,腠理寒,便入陰經,脈不微細,不經三陽也。三陰中寒,微則理中湯,稍厥或下利,即甘草乾薑湯。若陰毒已深,病勢困重,六脈附骨,浮之則有,按之則無,於臍中用蔥熨法。
灸艾三五百壯以來,手足不溫者,不可治也。守真曰:前三日,三陽病,在表,故當汗之,後三日,三陰病,在裡,故當下之。六經傳受,皆是熱證,非有陰寒之病也。《素問》云:傷寒未滿三日者,可汗而已,其滿三日者,可泄而已。由此言之,守真之說,正合《素問》,肱書失之遠矣。
白話文:
由此可見,守真之言的確沒有錯誤。但恐怕世俗之人難以理解,朱肱《活人書》中就犯了錯誤,這裡就以傷寒六經傳受為例說明。肱書中說:傷寒發病時,腠理寒涼,便會侵入陰經,脈象不會微細,不會經過三陽經。三陰經受寒,脈象微弱則用理中湯,稍有厥逆或腹瀉則用甘草乾薑湯。若陰邪深入,病情沉重,六脈沉伏於骨,浮按時只有浮脈而無沉脈,則可用蔥熨臍中。
灸艾三五百壯之後,手腳仍然冰冷,則無法治療。守真說:前三天是三陽病,病邪在表,所以應該發汗,後三天是三陰病,病邪在裡,所以應該瀉下。六經傳受,都是熱證,並非有陰寒之病。《素問》中說:傷寒發病未滿三天的,可以用發汗治療,滿三天的,可以用瀉下治療。由此可知,守真之說與《素問》相符,而肱書則大錯特錯。
又如身冷脈微,陽厥極深一證,肱書云:病人身冷,脈沉細而疾,或時鄭聲,指甲面色青黑,陰毒已深。若服涼藥,則渴轉甚,躁轉急,須急服辛熱之藥。如得手足溫,更服前熱藥助之。若陰氣散,陽氣來,即漸減熱藥而調之。守真曰:傷寒下後熱不退,蓄熱在內,陽厥極深,以至陽氣怫鬱,不能營運於身表四肢,以至遍身青冷。若急下之,殘陰暴絕,陽氣俊竭而死,不下亦死。
此際當以涼膈散或解毒養陰退陽。但欲蓄熱漸散,則心腹復暖,脈自漸生。至於脈復有力,方可三一承氣湯下之。守真復慮熱有兩感之說,復以《素問》證之曰:亢則害,承乃制。此則正謂陽厥極深,不能營運於四肢,以至身冷脈微也。此略舉一二端耳,余者自可觸類。夫肱書,暴於當世,亦一代之名醫,其誤謬猶若是,況其餘碎雜不經之說,何可盡信!至論小兒,如閻孝忠曰:凡小兒瘡疹,當乳母慎口,不可令飢。及受風冷,歸腎變黑而難治。
白話文:
有些人身體冰冷,脈搏微弱,這是陽氣衰竭的嚴重症狀。《肱書》記載,這種情況下病人身體冰冷,脈搏沉細且快速,偶爾會出現呻吟,指甲和臉色青黑,陰邪深入體內。如果服用寒涼的藥物,會加重口渴和躁動,必須迅速服用辛熱的藥物。如果手腳變暖,可以繼續服用熱性藥物幫助恢復。當陰氣消散,陽氣回升時,就應該逐漸減少熱性藥物的用量,並調整治療方案。
《守真》也提到,傷寒病人在服用瀉藥後,發熱不退,體內積熱,陽氣衰竭嚴重,導致陽氣鬱結,無法正常運行到身體表面和四肢,因此全身冰冷。如果急於再服用瀉藥,就會導致陰氣驟然消失,陽氣耗竭而死;不服用瀉藥也會死亡。
這種情況下應該使用涼膈散或解毒養陰退陽的藥物,慢慢消散積熱,待心腹溫暖,脈搏逐漸恢復後,才能使用三一承氣湯瀉下。
《守真》還提到熱邪有兩種感受,並引用《素問》的論述:過度就會有害,克制才能制止。這正好說明陽氣衰竭嚴重,無法運送到四肢,導致身體冰冷,脈搏微弱。
以上只是舉了幾個例子,其他的情況可以類推。雖然《肱書》是當時的名醫所著,但也難免會有錯誤,更何況其他零散不經的說法,不可盡信。
至於小兒,閻孝忠說:小兒患瘡疹時,乳母要注意飲食,不要讓孩子挨餓。如果孩子受風寒,會影響腎臟,導致皮膚變黑,難以治療。
春夏病為順,秋冬病為逆。冬月腎旺寒盛,多歸腎變黑。若妄下之,則內虛,多歸於腎。此則直以瘡疹為寒。守真云:閻孝忠不詳錢氏本方,斑疹黑陷,牛李膏、百祥丸,寒藥下之,多獲痊,不救必死,為熱豈不明哉!經云諸痛癢瘡瘍,皆屬心火,及斑疹黑陷,無不腹滿喘急,小便赤澀不通,豈非熱極使然耶!此閻孝忠所以失錢氏之意也。守真如此分別,可謂醫者之龜鑑也。
學者當詳其說,無妄謂傷寒有陰毒之證,便投姜附之藥,使實實虛虛,損不足,益有餘,以此誤人,不亦冤哉!每觀乎城翟公《序》曰:譬如宵行,冥冥迷路,不知其往。遇明燈炬火,正路昭然,此醫鑑之所作也。
白話文:
春天和夏天生病是順應自然規律,秋天和冬天生病則是逆天而行。冬天腎氣旺盛,寒氣盛極,許多疾病都歸因於腎臟功能失調。如果胡亂用寒涼的藥物治療,反而會導致身體虛弱,更傷及腎臟。因此,瘡疹應該以寒涼藥物治療。守真說,閻孝忠不理解錢氏的治療方法,遇到斑疹黑陷,就使用牛李膏和百祥丸等寒涼藥物治療,結果大多痊癒,不救治的話必定死亡,難道他不明白這是熱證嗎?經書說,所有痛癢瘡瘍都屬於心火,斑疹黑陷也不例外,都會伴隨腹滿、喘急、小便赤澀不通等熱證表現,這不就是熱極的表現嗎?所以閻孝忠沒有理解錢氏的本意。守真這樣區分病情,可以說是醫者學習的典範。
學者應該仔細研讀這些論述,不要看到傷寒有陰毒的症狀,就盲目地使用姜附等辛溫藥物,這樣會造成虛虛實實,損害不足,滋養有餘,誤導病人,實在是冤枉。我常常看到城翟公在《序》中說:就像夜晚行走,迷路在黑暗中,不知去向,遇到明亮的燈火,正路就清楚可見,這就是醫鑑的作用。
然世俗惡寒好熱,蓋亦有說。守真云:病勢輕微,以熱藥強劫開發,誤中而獲效者有矣。如中酒熱毒,而復飲熱酒以投之,令鬱結得開,而氣液宣通,此謂以熱療熱,亦有痊者。世俗惑於病輕而易痊,謂大疾亦然,殊不知不中則反為害也。熱病以熱藥治之者,譬如驕主得佞臣縱恣,禍及滅亡,更不覺佞臣之惡,惟其同好之可樂,使熱勢轉甚,以至陽厥,身冷脈微,反陽為陰,雖死不悟。至於諸熱變證,十損八九,莫不皆然也。
如下利不止,瘀熱在裡,若使火艾熨烙,無不悅者也。此世俗好熱惡寒,所以滋肱書之失也。
又,守真云:病熱勢甚,依法治之而不退者,或失寒涼,或因失下,或熨烙熏灸,使熱極而妄為陽厥。切不可用銀粉、巴豆性熱大毒丸藥下之,反耗損陰氣而衰竭津液,使熱勢轉甚,而懊憹、喘滿、結胸、腹痛、下利不止、血溢、血泄,或為淋閉、驚狂譫妄,熱證蜂起,不可勝舉。由此為瘕癥堅積之疾,誤人必多。然則世情亦不知醫者之過,未盡究守真之奇效。
白話文:
然而,世俗偏愛溫熱,排斥寒涼,這種觀點也並非全無道理。守真認為,病勢輕微時,使用溫熱藥物強行驅散,偶爾也能奏效。就像有人酒醉中毒,再喝熱酒去解毒,使鬱結散開,氣血流通,這就是以熱治熱,也的確有人因此痊癒。世俗只看到病輕易治,就以為大病也一樣,卻不知道不對症就可能反受其害。用溫熱藥物治療熱病,就像昏庸的君主縱容佞臣,最終導致滅亡,卻仍然不覺察佞臣的惡行,只沉迷於佞臣的逢迎,使熱勢加劇,直至陽氣衰竭,身體冰冷,脈象微弱,陽氣化為陰氣,即使死亡也毫無覺悟。其他熱病的變證,十之八九都是如此。
例如,下痢不止,是因為體內瘀熱,若用火艾熨烙,病人表面上可能感到舒服,但這正是世俗好熱惡寒,導致醫治失誤的根源。
此外,守真還指出,病熱勢重,依法治療卻不退者,可能是寒涼不足,或是因失於瀉下,或是熨烙熏灸,導致熱極而妄生陽氣衰竭。切忌使用銀粉、巴豆等性熱大毒的丸藥瀉下,這反而會耗損陰氣,使津液衰竭,加重熱勢,導致煩躁、呼吸困難、胸悶、腹痛、下痢不止、出血、血崩,或者出現小便不通、驚狂譫妄等熱證,熱證繁多,不勝枚舉。由此引發瘕癥堅積等疾病,誤診之人必不勝數。然而,世人卻不了解醫者的過失,也不曾深入探究守真的奇效。
嘗聞守真之言曰:正治者,以寒治熱,以熱治寒。病證輕微,可如此治之,若病危重,則當從反治之法。其反治者,亦名從治,蓋藥氣從順於病氣也,是故以熱治熱,以寒治寒,是謂反治。以熱治熱者,非謂病氣熱甚,而更以熱性之藥治之,本謂寒性之藥,反佐而服之。蓋謂病氣熱甚,藥氣寒甚,拒其藥寒,則寒攻不入,寒熱交爭,則其病轉加也,故用寒藥,反熱佐而服之,令藥氣與病氣不相忤。其藥本寒,熱服下咽之後,熱體既消,寒性乃發,由是病氣隨愈。
余皆仿此。然正治之法,猶君刑臣過,逆其臣性而刑之,故病熱不甚,治之以寒,逆其病氣,而病自愈矣。反治之法,猶臣諫君非,順其君性,而以悅之,其始則從,其終則逆,可以諫君去其邪而歸於正。王冰曰:病微猶救人火,火得木而焫,得火而燔,得水而滅。病濕猶救龍火,火得濕而焫,得水而燔,以人火不逐之,則其火自滅耳。
白話文:
我曾經聽過一位醫術高明的醫生說:治療疾病的原則,通常是用寒性的藥物治療熱症,用熱性的藥物治療寒症。如果病情輕微,可以用這種方法治療。但如果病情嚴重,就應該採取反治的方法。
反治,也叫做從治,意思是藥物的性質要順應病情的性質。因此,用熱性的藥物治療熱症,用寒性的藥物治療寒症,這就叫做反治。
用熱性的藥物治療熱症,並不是說病氣很熱,就用更熱的藥物去治療。而是指用寒性的藥物,反過來輔助服用。這是因為病氣很熱,藥氣很寒,如果藥物太寒,就會被病氣排斥,寒氣無法進入身體,寒熱相互爭鬥,反而會加重病情。所以,要用寒性的藥物,輔以熱性藥物,讓藥氣和病氣不互相衝突。寒性的藥物,用熱水送服之後,熱氣消散了,寒性才會發揮作用,從而使病氣逐漸消退。
我治療疾病,都遵循這個原則。不過,正治的方法,就像君主懲罰犯錯的臣子一樣,逆著臣子的本性去懲罰他,所以病情不嚴重時,用寒性的藥物治療,逆著病氣,病自然就好了。反治的方法,就像臣子勸諫君王一樣,順著君王的本性,用悅人的方式去勸諫,開始的時候順從,最後卻是逆著他的意願,可以讓君王去除邪念,回歸正道。
王冰說:輕微的病情,就好比救人火,火遇到木頭就會悶燒,遇到火就會燒得更旺,遇到水就會熄滅。濕症,就好比救龍火,火遇到濕氣就會悶燒,遇到水就會燒得更旺,如果不用人火去逼迫它,火就會自然熄滅。
此謂良醫之法也。夫逆治從治,皆是違性之藥,病人豈有不惡者。是藥病相爭,其氣所以得固也。然十救其十,不為醫之功,以謂人之有命也。如身冷脈微,終不省蓄熱在內,設以涼膈、解毒之藥調治,無有不惡。又如患形,不至有經年,終不曉瘀熱在裡,設以承氣。寒藥下之,無有不畏,雖得痊愈,尚不免於畏惡。
病勢大,藥力小,而致死者,亦不知杯水救車薪之火為非,只指為涼藥之過。此二者無他,存於世人是非不明,而惡寒好熱也。
白話文:
這段文字講的是良醫的治病之道。所謂逆治和從治,都是違揹人體自然規律的用藥方法,病人當然不會感到舒服。這是因為藥物和疾病互相爭鬥,才使得病人的元氣得以固守。然而,能救活所有病人,並不算是醫術高明,因為人有命運的安排。
例如,病人身體冰冷脈搏微弱,卻沒有察覺體內積蓄熱氣,如果用清熱解毒的藥物治療,病人一定會感到不舒服。又比如,病人患病時間不長,卻沒有意識到體內淤積了熱氣,如果使用承氣寒藥瀉下,病人一定會感到害怕。即使病情得以痊癒,也會留下畏惡的後遺症。
如果病勢嚴重,藥力不足,導致病人死亡,卻不知道用杯水救火車的行為是無濟於事,反而把責任歸咎於寒涼藥物,這是錯誤的。這兩種情況都是因為世人不明是非,貪涼怕熱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