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任越庵編撰

《傷寒法祖》~ 卷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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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2)

1. 六經正義第二

按仲景自序云。雖未能盡愈諸病。其留心諸病可知。故於諸病之表裡陰陽。分為六經。令各得所司。清理脈症之異同。寒熱之虛實。使治病者。只在六經中下手。行汗吐下和解溫補等法。而無失也。夫一身之病。俱受六經範圍者。猶周禮分六官而百職舉。司天分六氣而萬物成耳。

傷寒不過六經中一症。叔和不知仲景之六經。是經界之經。而非經絡之經。妄引內經熱病論。作序例以冠仲景之書。而混其六經之政治。六經之理不明。而仲景平脈辨症。固難盡合諸病之權衡矣。夫熱病之六經。專主經脈為病。但有表裡之實熱。並無表裡之虛寒。雖因於傷寒。

而已變成熱病。故竟稱熱病。而不稱傷寒。要知內經熱病。即溫病之互名。故無惡寒症。但有可汗可泄之法。並無可溫可補之例也。觀溫病名篇。亦稱評熱病論。其義可知矣。夫叔和不於病根上講求。但於病名上分解。故序例所引內經。既背仲景之旨。亦舛岐伯之意也。夫仲景之六經。

是分六區地面。所該者廣。雖以脈為經紀。而不專在經絡上立說。凡風寒溫熱。內傷外感。自表及里。有寒有熱。有實有虛。無乎不包。故以傷寒雜病合為一症。而總名為傷寒雜病論所以六經提綱。各立一局。不為經絡所拘。勿為風寒畫定也。然仲景既云。撰用素問。當於素問之六經廣法之。

按皮部論云。皮有分部。脈有經紀。其生病各異。別有部分。左右上下。陰陽所在。諸經始終。此仲景創六經部位之源。又曰。陽主外。陰主內。故仲景以三陽主外。三陰主內。又曰。在陽者主內。在陰者主出。以滲於內。故仲景又以陽明主內。少陰亦有反發熱者。故仲景於表劑中用附子

是因其滲也。又曰。少陰之陰。名曰樞儒。其入於經也。從陽部注於經。其出者。從陰部注於骨。故仲景制麻黃附子湯。治發熱脈沉無里症者。是從陽部注經之義也。製附子湯。治身體骨節痛。手足寒。背惡寒。脈沉者。具從陰內注於骨之義也。又陰陽離合論。太陽為開。故仲景以之主表。

而以脈浮惡寒頭項強痛。為提綱。立言與熱論頗同。而立意自別。陽明為合。故以之主裡。而以胃實為提綱。雖目痛鼻乾等症。而所主不在是。少陽為樞。少陰亦為樞。故皆在半表半裡症。少陽為陽樞。歸重在半表。故以口苦咽乾目眩為提綱。而不及於胸脅痛硬。少陰為陰樞。

其欲寐不寐。欲吐不吐。亦半表半裡症。雖有舌乾口燥等症。而不入提綱。歸重在半里也。豈惟陽明主裡。三陰皆主裡。而陰陽異位。故所主各不同。陽明主裡症之陽。陽道實。故以胃實屬陽明。太陰主裡症之陰。陰道虛故以自利屬太陰。太陰為開。又為陰中至陰。故主裡寒而自利。

厥陰為合又為陰中之陽。故主裡熱而氣逆。少陰為陰中之樞。故所主或寒或熱之不同。或表或里之無定。與少陽相似也。請以地理論。六經猶列國也。腰以上為三陽地面。三陽主外而本乎表。心者三陽夾界之地。內由心胸。外自巔頂。前至頭顱。後主肩背。下及於足。內合膀胱。

是太陽地面。此經統領榮衛。主一身之表症。猶近邊禦敵之國也。內自心胸。至胃及腸。外自額顱。猶面至腹。下及於足。是陽明地面。由心至咽。出口頰。上耳目。斜至巔。外自脅。內屬膽。是少陽地面。比太陽差近。陽明猶京畿矣。腰以下。為三陰地面。三陰主裡。而不及外腹者。

三陰夾界之地也。自腹由脾。及二腸魄門。為太陰地面。自腹至兩腎。及膀胱溺道。為少陰地面。自腹由肝。上膈至心。從脅肋。下及小腹宗筋。為厥陰地面。此經通行三焦。主一身之裡症。猶近京夾輔之國矣。太陰陽明。同居異治。猶周召分政之義。四經部位。有內外出入。

上下牽引之不同。猶先王分土域民。犬牙相制之理也。若經絡之經。是六經道路。非六經地面也。六經之有正邪。客邪。合病。並病。屬脾。屬胃者。猶寇賊充斥。或在本境。或及鄰國。或入京師也。太陽地面最大。內臨少陰。外鄰陽明。故病有相關。如小便不利。本膀胱經病。

少陰病。亦小便而不利者。是邪及少陰之界也。六七日不大便。頭痛身熱者。是陽明熱邪。侵入太陽之界也。頭項為太陽之通衢。因太陽主榮衛。心胸是榮衛之本。榮衛環周不休。猶邊邑之吏民士卒。會於京畿往來不絕也。如喘而胸滿者。是太陽外邪入陽明地面而騷擾。故稱為太陽陽明合病。

若頭不痛。項不強胸中痞硬。氣上衝。咽候不得息者。此邪不自太陽來。乃陽明熱邪實結於胸中。猶亂民聚於本境而為患也。心為六經之主。故六經皆有心煩症。如不頭項強痛。則煩不屬太陽。不往來寒熱。則煩不屬少陽。不見三陽症。則煩不屬三陽矣。故心憒憒。心怵惕。

心懊憹。一切虛煩。皆屬陽明。以心居陽明地面也。陽明猶京師。故心腹皆居其地。邪在心而為虛煩。在腹為實熱。以心為陽而屬無形。腹為陰而屬有形也。夫人身之病。動關心腹。陽邪聚於心。陰邪聚於腹。肝為陰中之陽。故能使陰邪之氣撞於心。陽明主在裡之陽。故能使陽邪入聚於腹耳。

更請以兵法喻。兵法之要。在明地形。知賊寇所從來。知某方是某府來路。某方是某府去路。來路是邊關。三陽是也。去路是內境。三陰是也。六經來路各不同。太陽是大路。少陰是僻路。陽明是直路。太陰近路也。少陰後路也。厥陰斜路也。客邪多從三陽來。正邪多因三陰起。

由外寇自邊關至。亂民自內地生也。明六經地形。始得握百病之樞機。詳六經來路。乃得操治病之規則。如以症論。傷寒。大寇也。病從外來。中風。流寇也。病因旁及。雜病。亂民也。病由中起。既認為何等之賊。又知為何地所起。於其發境。便御之本境。移禍鄰郡。即兩郡夾攻。

如邪入太陽地面。即汗而散之。猶陳兵器於要害。乘其未定而擊之也。邪之輕者在衛。重者在榮。尤重者在胸膈。猶賊之淺者在關外。深者在關上。尤深者在關內也。是麻黃為關外之師桂枝葛根為關上之師。大小青龍為關內之師矣。凡外寇不靖。內地盜賊必起而應之。因立兩解法。

故有大小青龍。及桂枝麻黃加減諸方。如前軍無紀。致內亂蜂起。當重內輕外。因有五苓十棗陷胸瀉心抵當等湯也。邪入少陽地面。宜雜用表裡寒熱攻補之品。為防禦解利之法。如偏僻小路。利於短兵。不利於矛戟。利於守備。不利於戰爭也。邪之輕者。入腠理。重者入募原。

尤重者入脾胃。小柴胡腠理之劑也。大柴胡募原之劑也。小建中。半夏瀉心。黃芩黃連。四方。少陽之脾劑也。柴胡加芒硝。加牡蠣二方。少陽之胃劑也。如太陽少陽。有合病並病。是一軍犯少陽矣。用柴胡桂枝湯是兩路分擊之師也。甚至三陽合併病。是三面受敵矣。法在獨處陽明。

陽明之地面肅清。則太少兩路之陽邪。不攻自解。但得內寇寧。而外寇自息。此白虎所由奏捷耳。若陽邪不戰於內地。用大承氣以急下之。是攻賊以護主。若陰邪直入於中宮。用四逆湯以急救其里。是強主以逐寇也。陽明為內地。陽朝界上。即太陽少陽地面。邪入陽明之界近太陽地面。

雖不犯太陽。太陽之師不得坐視而不救。故陽明之榮衛病即假麻黃等湯以汗之。近少陽地面。雖不入少陽。少陽之師不得高壘而無戰。故陽明之腠理病。即借柴胡以解之。是知陽明之失守。非太陽不固。即少陽無備也。所以每每兩陽相合而為病也。若邪已在陽明地面。必出師奮擊。

以大逐其邪。不使少留。故用梔豉瓜蒂之吐法以迅掃之。若深入內地。不可復驅則當清野千里。使無所摽掠。是又白虎得力處也。若邪在內廷。又當清宮中陰盜。此承氣所由取勝。如茵陳豬苓輩。又為失紀之師立法矣。太陰亦內地。少陰厥陰地面。是太陰之夾界也。太陰居中州。

雖外通三陽。而陰陽既已殊途。心腹更有膈膜之藩蔽。故寒水之邪。從太陽外屬者輕。由少陰內授者重。風木之邪。自少陽來侵者微。因厥陰上襲者甚。如本經正邪。轉屬陽明而為實。猶師老勢窮。可下之而愈。如陽明實邪。轉屬本經而成虛。則邪盛正衰。溫補挽回者甚難。

蓋太陰陽明。地面雖分。並無阻隔。陽明猶受敵之通衢。甲兵所聚。四戰之地也。太陰猶倉廩重地。三軍所依。亦盜賊之巢穴也。故元氣有餘。則邪入陽明。元氣不足。則邪入太陰。在陽明地面。則陳師鞠旅。可背城一戰。取勝須臾。在太陰地面。則焚劫積蓄。倉廩空虛。枵腹之士。

無能禦敵耳。厥陰之地。相火遊行之區也。其本氣則為少火。若風寒燥濕之邪。一入其境。悉化為熱。即是壯火。其少火為一身之生機。而壯火為一身之大患。且其地面通達三焦邪犯上焦。則氣上撞心。心中疼熱。消渴口爛。咽痛喉痹。逼入中焦。即手足厥冷。脈微欲絕。飢不欲食。

食即吐蛔。移禍下焦。則熱利下重。或便膿血。為害非淺。猶跋扈之師矣。仲景制烏梅丸方。寒熱並用。攻補兼施。通理氣血。調和三焦。為平治厥陰之主方。猶總督內地之大帥也。其與之水以治消渴。茯苓甘草湯以治水。炙甘草湯以復脈。當歸四逆以治厥。是間出銳師。分頭以救上焦之心主。

而安神明也。用白虎承氣輩。清胃而平中焦之熱實。白頭翁四逆散。清脾而止下焦之熱利。是分頭以救腹中之陰。而扶胃脘之元氣耳。腎為一府。而分陰陽二經。少陰一經。而兼陰陽兩臟者。皆為根本之地故也。邪有陰陽兩途。藏分陰陽二氣。如陽邪犯少陰之陽。反發熱。心煩。

咳渴。咽痛。陽邪犯少陰之陰。則腹痛自利。或便膿血。陰邪犯少陰之陽。則身體骨節痛。手足逆冷。背惡寒。而身倦臥。陰邪犯少陰之陰。則惡寒。嘔吐。下利清穀。煩躁欲死。仲景制麻黃附子細辛。黃連阿膠甘草桔梗。傷寒半夏苦酒等湯。御陽邪犯少陰之陽也。其制桃花豬苓等湯。

御陽邪入少陰之陰也。附子吳萸四逆等湯。御陰邪犯少陰之陽也。通脈四逆茯苓四逆乾薑附子等湯。御陰邪入少陰之陰也。少陰為六經之根本。而外通太陽。內接陽明。故初得之而反發熱。與八九日而一身手足盡熱者。是少陰陽邪侵及太陽地面也。自利純青水。心下痛。口燥舌乾者。

少陰陽邪侵陽明地面也。出太陽。則用麻黃為銳師。而督以附子。入陽明。則全任大承氣。而不設監製。是猶兵家用嚮導。與本部不同法也。其陰邪侵入太陰。則理中四逆加人尿豬膽等法。亦猶是矣。嗟乎。不思仲景之所集。安能見病知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