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根初撰,何廉臣重訂

《重訂通俗傷寒論》~ 第七章·傷寒本證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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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傷寒本證 (12)

1. 第三節·兩感傷寒

(內經與傷寒序例皆謂之兩感於寒)

【因】身受陰寒之氣,口食生冷之物,表裡俱傷者為兩感。其病多發於夏令夜間,因人多貪涼,喜食冰水瓜果故耳。

【證】頭疼體痛,身重惡寒,目瞑嗜臥,少氣懶言,手足微冷,雖身熱亦不渴,下利清穀,甚則兩腳筋吊,舌苔白而嫩滑,甚或灰而淡白,或灰黑膩苔,舌質嫩滑濕潤。

【脈】沉而遲,甚則沉微,沉為邪陷,遲為寒凝,微則陽氣欲絕。此朱丹溪所謂表裡皆寒,難分經絡,無熱可散,溫補自解,不急治,去生甚遠是也。

【治】素問謂兩感於寒者必死,不治。仲景謂兩感病俱作,治有先後。朱南陽謂宜先救里,以四逆湯,後救表,以桂枝湯。然就余所驗,稟有虛實,感有淺深。虛而感之深者必死,實而感之淺者可治。法當先溫其里,附子理中湯加公丁香(二十支)煨肉果(錢半)。俟里溫陽回,則下利止而手足轉溫。若猶頭身俱痛,惡寒筋急者,則以桂枝加附子湯,溫通陽氣以解表。表解而胃口不開者,則以香砂二陳湯,溫運中陽以健胃。其病自愈。

【秀按】兩感傷寒,夏月最多。後賢皆名曰中寒。世俗又謂之吊腳痧。多死於挑痧及香散痧藥。目擊心傷。俞君參用丹溪南陽兩家治法,確是對症良方。然則兩感證亦有可治之道,不可遽必其死也。

【廉勘】兩感傷寒一症,俞氏求原固確。惟救里救表,其間先後緩急,當消息之。如下利不止,肢冷筋吊者,則先救里。若下利尚微,足筋不弔,而頭身劇痛,發熱惡寒者,宜先解表。隨證權變可也。

白話文:

第三節·兩感傷寒

內經和傷寒論都認為兩感傷寒是指同時感受兩種寒邪。

【病因】身體遭受陰寒之氣侵襲,又食用生冷食物,導致表裡俱傷,這就是兩感傷寒。這種病多發生在夏季夜晚,因為人們貪涼,喜歡吃冰水、瓜果。

【症狀】頭痛、全身疼痛、身體沉重、怕冷、想閉眼睡覺、氣短懶言、手腳微涼,即使發熱也不口渴,大便稀溏排出未消化的食物,嚴重者兩腳抽筋,舌苔白嫩濕潤,嚴重時舌苔呈灰白色或灰黑色且厚膩,舌質紅嫩濕潤。

【脈象】脈象沉而遲,嚴重時脈象沉細微弱。脈沉表示邪氣深入,脈遲表示寒邪凝滯,脈微則表示陽氣將盡。這正如朱丹溪所說的,表裡俱寒,寒邪侵犯經絡,沒有熱證可以散寒,只能溫補自身來緩解,不必急於治療,病情好轉需要較長時間。

【治療】《素問》認為兩感於寒者必死,不需治療。而張仲景認為兩感傷寒同時發病,治療應有先後順序。朱丹溪認為應該先救治裡證,使用四逆湯,然後再治療表證,使用桂枝湯。但我根據經驗,患者體質有虛實之分,感受寒邪的深淺也有差別。體質虛弱且感受寒邪較深者必死,體質實且感受寒邪較淺者則可治癒。治療方法應先溫暖裡證,使用附子理中湯加公丁香(二十支)和煨肉果(半錢)。待裡證溫暖,陽氣回升後,腹瀉就會停止,手腳也會變溫暖。如果仍然頭痛、全身疼痛、怕冷、筋急,則使用桂枝加附子湯溫通陽氣以解表。表證解除了但胃口不好,則使用香砂二陳湯溫運中陽以健胃。這樣,病情就能自愈。

【秀按】兩感傷寒在夏季最常見。後世醫家都稱之為中寒,民間又稱之為吊腳痧。很多人死於挑痧或使用香散等治痧藥物,令人痛心。俞先生參用了朱丹溪和張仲景兩家的治療方法,確實是對症的良方。因此,兩感傷寒也是有治癒可能的,不應一概認為必死無疑。

【廉勘】俞氏對兩感傷寒病因的探究是正確的。但救裡救表,其先後順序和輕重緩急,還需根據具體情況靈活掌握。例如,如果腹瀉不止,肢體冰冷,肌肉抽筋,則應先救裡;如果腹瀉輕微,足部沒有抽筋,但頭痛、全身疼痛、發熱、怕冷,則應該先解表。應根據具體症狀靈活運用治療方法。

2. 第四節·伏氣傷寒

(古人名腎傷寒)

【因】朱奉議云。伏氣之病。謂非時有暴寒中人。伏氣於足少陰經。始不覺病。旬月乃發。此病古方謂之腎傷寒。就余所驗。多由於其人好色。色欲傷腎。腎經先虛。故偶感暴寒之氣。得以伏匿於其經。古稱腎傷寒者以此。但其病有一。二因腎主水。水性寒。伏氣從陰化者多。

故病多陽虛伏陰。一因兩腎之間有命門。其中雖藏陰精。而卻含真火。火性熱。伏氣從陽化者多。故病多陰中伏陽。

【證】伏陰者身雖大熱。反欲得衣。面赤戴陽。足冷蜷臥。先咽痛。繼即下利。甚則肢厥自汗。煩躁不得眠。舌苔雖黑。卻浮胖而滋潤不枯。伏陽者身雖大寒。反不欲近衣。胸滿噁心。頭痛脊疼。指末雖冷。而內熱煩躁。舌苔絳底浮白。甚或嫩紅胖大。

【脈】浮取洪大而數。略按則軟而無力。重按即空大而散。此熱在皮膚。寒在骨髓。陶節庵所謂陽虛伏陰是也。若六脈沉伏不見。深按至骨。卻似牢而有力。此寒在皮膚。熱在骨髓。許學士所謂陰中伏陽是也。

【治】伏陰證當大劑溫補以救其本。反佐童便涼通以滋其標。先與加味金匱腎氣湯。濃煎冷服。俟陽虛證退。繼以桂枝橘皮湯。溫調營衛以和表。朱南陽但用半夏桂甘湯。固屬病深藥淺。謂病只二日便瘥。更未免輕視此證。陶氏主用局方五積散。中有麻黃、蒼芷。深恐大汗亡陽。

香燥劫陰。陰陽兩傷。必死不治。伏陽證當遵許氏破陰達陽法。使水升火降。得汗而解。重用破陰丹(阿硫黃、水銀各五錢,熔結成砂、加青陳皮、各二錢半各為細末、麵糊丸、如桐子大。)百粒。冷鹽湯下。服後若煩躁狂熱。手足躁擾。此伏陽外達也。不必驚慌。須臾神定而睡。

汗出熱退而病除矣。或用來復丹(阿硫黃、玄精石、牙硝各一兩、橘紅、青皮、五靈脂各二錢、醒糊丸)。錢半至二錢。熱童便下。小便連解青黑色。其熱亦退。蓋少陰與太陽為表裡。破陰丹使伏陽從足太陽經外泄。來復丹使伏陽從足太陽腑下泄。方雖不同。而交通陰陽之功則一。

終以育陰養胃法調理收功。

【秀按】腎傷寒一證。予見時醫誤汗誤清。治無不死。許叔微所謂傷寒偏死下虛人是也。俞氏斷其證有陽虛伏陰。陰中伏陽兩路。分際極清。治法亦食古而化。足補長沙之未備。

【廉勘】俞氏所用兩路方藥。雖皆是對病真方。然處今之世。醫家固不敢遵用。病家亦不肯信服。蓋世俗執定傷寒無補法。此種謬見。早經印入腦筋。俗見難除。積習難返。古今同慨。豈獨一伏氣傷寒為然哉。此篤志好學者。所以有時廢書而三嘆也。

白話文:

第四節·伏氣傷寒

古人稱伏氣傷寒。此病非時因暴寒侵襲人體,寒邪潛伏於足少陰經,初期不易察覺,經過十天或數月才發病。古方稱之為腎傷寒,根據我的經驗,多因好色傷腎,腎經先虛,偶感暴寒之氣,便潛伏於腎經。古人稱之為腎傷寒的原因正在於此。但此病又分兩種:一是因腎主水,水性寒,寒邪多從陰性轉化而來,故多為陽虛伏陰;二是因兩腎之間有命門,命門雖藏陰精,卻也含真火,火性熱,寒邪多從陽性轉化而來,故多為陰中伏陽。

伏陰者,身體雖發熱,卻反而想多穿衣服,面紅髮熱,腳冷蜷縮臥床,先咽喉疼痛,繼而腹瀉,嚴重者則四肢厥冷、自汗、煩躁不安、睡不著覺,舌苔雖黑,卻浮腫而濕潤不乾枯。伏陽者,身體雖寒冷,卻反而不想穿衣服,胸悶噁心,頭痛腰痛,手指雖冷,但內心煩躁發熱,舌苔絳紅底色浮白,甚至鮮紅腫大。

脈象方面,浮取脈洪大而數,輕按則軟弱無力,重按則空大而散,這是熱邪在皮膚,寒邪在骨髓,正如陶節庵所說的「陽虛伏陰」。如果六脈沉伏不見,深按到骨頭,卻感覺牢固有力,這是寒邪在皮膚,熱邪在骨髓,正如許學士所說的「陰中伏陽」。

治療方面,伏陰證應大劑溫補以救治根本,再輔以寒涼通利之法以治療標證,先用加味金匱腎氣湯,濃煎冷服,待陽虛證狀減退後,再用桂枝橘皮湯溫和調整營衛之氣以調和肌表。朱南陽只用半夏桂甘湯,藥力過於輕淺,聲稱病兩日即愈,實在輕視此證。陶氏主要使用局方五積散,其中含有麻黃、蒼耳子,過度發汗恐傷陽氣,香燥之品又耗傷陰液,陰陽兩傷必死無疑。伏陽證則應遵從許氏「破陰達陽」之法,使水上升,火下降,發汗解表,重用破陰丹(硫磺、水銀各五錢,熔化成砂,加入青陳皮各二錢半,研成細末,麵糊丸,如桐子大小),冷鹽湯送服。服藥後若煩躁狂熱,手足躁動不安,這是伏陽之邪外達,不必驚慌,很快就會神志安靜入睡,汗出熱退而病癒。或用來復丹(硫磺、玄精石、硝石各一兩,橘紅、青皮、五靈脂各二錢,麵糊丸),每次服藥半錢至二錢,熱童便下,小便連續排出青黑色,熱邪也會退去。因為少陰經與太陽經互為表裡,破陰丹使伏陽之邪從足太陽經外泄,來復丹使伏陽之邪從足太陽經腑下泄,雖然方劑不同,但都具有疏通陰陽的作用。最後以滋陰養胃之法調理,鞏固療效。

我個人認為,腎傷寒一證,我見過許多醫生誤用發汗或清熱之法治療,結果都導致死亡,正如許叔微所說「傷寒偏死下虛人」。俞氏將此證分為陽虛伏陰和陰中伏陽兩種,區分極為明確,其治療方法也化古為今,補足了長沙派的不足。

俞氏所用的兩種方藥,雖都是針對病症的良方,但在當今社會,醫生不敢輕易使用,病人也不願接受,因為世俗都認為傷寒沒有溫補之法,這種錯誤觀念早已根深蒂固,積習難改,古今皆然,豈止伏氣傷寒一種病症?這也是篤志好學者有時不得不感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