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論條辨》~ 痙書敘
痙書敘
1. 痙書敘
余以魯鈍。於醫初未學也。慨自連困兩番喪內。病皆起於中傷風寒。遍求多醫。治殊弗效。致變俗謂虛怯。竟墮不滿三十而短世。前後若一。兒女遭驚風。歷殤者五。厄苦慘痛。悽悽無聊。客遊淮楚。值彼旱疫正熾。適罹其災。死信宿而重生。重生者。疫蓋素問熱病。傷寒類也。
淮楚重治傷寒。不輕用藥。以故不藥而自死。不藥而自生。骨立而起。起而髮膚悉更。是豈偶然。天也。追思往事。藥病之在道。初以求道於人。卒不得見聞人之有道。既而聽命於天。乃幸荷天之慶。人固不能策功於道。以直全正命於人。天則乃爾曲全於我。然則天之所以不欲我死。
必欲再造我以重生者。留我之意。莫非試我以警。將欲畀我以致用於斯乎。我苟不能仰體以俯而知之。則不得與善事乎天者同日而語矣。於是念念集斯道之大成。聖古今而祖方法者在仲景。乃購求其遺書。僅得其金匱之略。傷寒之卒病論。皆世所閣置。塵穢之殘煙。啟而讀之。
凜凜然驚心駭目。病歷多艱。論皆顯印。顧念幸生既得於脫死之後。後若舍此而外慕遠求。則亦不可以為能從事於求祥言矣。庸是篤志專此。銳力憤敏。涉苦萬端。鬢霜而後豁悟。默契潛通其言外之緒趣。悔恨曾前俗謂之虛怯。冤屬論中壞病之謬訛。慚不可及矣。乃汲汲揚煙滌穢。
條辨其顛倒錯亂。疏其祲蝕。重整成卷。梓布有年。以痙向未齊同。實則二書之一事。何謂邪。病起太陽。證惟強耳。強而汗。汗而濕。濕而寒。寒而痙。寒痙者。世俗之口頭語。中庸之邇言。甚易知也。且痙因於多汗。多汗因於血虛。血虛惟兒家為最。以未充也。新產婦人次之。
以在蓐也。大人間有。以方剛也。老者得無。以既衰也。今之驚風。概是如此。以此參求。亦甚易明也。昧者不察。又不識強痙二字之名義。更不省痙亡於痙亂。一見有強。懵懂鶻突。便哆抽筋。及至痙作。捉摸不著。又妄誕著駭。倉卒揣摩不來。遂濫謬驚風。誣詭名而奪痙位。
汨沒天真。冤命禍世。害道釀厄。因循至今。千餘年矣。我既感天之警覺。幸見天則。克全予命以嗣諸後。得諸己矣。若或隱忍坐視諸人。鉗口畏懦而不讜言。則亦自負。適所以為違天自棄。咎不反歸我乎。懼此更集是篇。梓附條辨。以報天命。以申同倫。以一體遐邇焉。嗚呼。
是篇也。書云乎哉。我於書但好讀古人者耳。我無書也。曷敢直以書言借也。文云乎哉。我無文也。曷敢驟以文言。非也。然則謂何。曰。無謂也。蓋欲希望由是。將來冤斯可雪。禍斯可熄。道斯可明。厄斯可解。則庶乎盡己可言。而回天有待。抑以張諸後此。遙為鑿道造祅。
昏時惑世。含血噴天以自汙之龜鑑云耳。
萬曆戊戌孟秋既望有執自敘
白話文：
我從年輕時對醫術並不精通，很可惜，接連兩次喪失家中親人，都是因為傷風感冒導致的內傷。我四處求醫，治療卻毫無效果，以致於世人認為我體弱多病，最終不到三十歲就英年早逝，前後兩次病逝情況幾乎相同。我的兒女也多次遭遇驚風，夭折了五個，經歷的苦難悲痛，令人心碎難以言喻。
後來我遊歷淮楚之地，正趕上旱災流行瘟疫，我也不幸染病，甚至一度死亡，但後來卻又死而復生。之所以能死而復生，是因為那場瘟疫，根據《素問》的記載，屬於熱病、傷寒之類。
淮楚地區擅長治療傷寒，卻不輕易用藥，因此我才能不藥而癒，死而復生，骨骼挺立地站起來，而且皮膚頭髮都完全更新了。這怎麼可能是偶然？這是上天的恩賜！
我回想過去，關於疾病與醫道的經歷：起初我向人求教醫道，卻始終未能遇到精通醫道的人。後來我順從天命，幸運地得到上天的保佑。人固然無法憑藉自身的努力掌握醫道，只能依靠自身的品德來保全性命；而上天卻如此憐憫我，拯救了我。
那麼，上天為何不讓我死去，反而要讓我死而復生呢？留我性命的原因，莫非是想考驗我，並將要賦予我使命吧？如果我不能仰承天意，深入理解其中的奧妙，就無法與那些順應天意行善的人相提並論了。
於是，我開始專心研究醫道，從古至今，精通醫術的人，首推張仲景。我於是購買他的遺書，只得到《金匱要略》的部分內容，而《傷寒論》的卒病篇等，都散失殆盡，蒙上了厚厚的塵土。我打開書本閱讀，心中感到震撼，書中記載的病歷多麼艱辛，論述卻都清晰明瞭。
我慶幸自己死而復生，既然已經逃過一劫，如果之後還去遠方求醫問藥，那也就不算真正努力求得福祉了。於是我專心鑽研醫道，刻苦努力，經歷了無數的艱辛，直到頭髮花白才有所頓悟，深入理解了書中言外之意。
我後悔以前世人對我的誤解，認為我體弱多病，對我醫治疾病的謬誤感到十分羞愧。於是，我努力整理張仲景的醫書，釐清其內容中的錯誤和遺漏，重新編寫成書，並刊印發行。
關於痙證，以前沒有統一的說法，其實它與傷寒是一回事。什麼意思呢？疾病從太陽經開始，症狀只是發熱。發熱之後出汗，出汗之後身體潮濕，潮濕之後感覺寒冷，寒冷之後就抽搐。
「寒痙」是民間常用的詞語，也是中庸之道中常用的表達，很容易理解。痙證多由多汗引起，多汗是由於血虛，血虛在小孩子身上最常見，因為他們的血液還未充盈；產後婦女次之，因為她們正處於產褥期；成年男子也可能患病，因為他們正值壯年；老年人則很少患病，因為他們已經衰老了。現在的「驚風」，大多數都是這樣。以此來參照研究，很容易明白。
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既不了解「強痙」二字的含義，也不明白痙證是因為痙攣而引起的。他們一見到病人發熱，就斷定是抽筋，等到痙證發作，就束手無策，又胡亂地說是驚風，以訛傳訛，混淆了痙證的定義，導致許多人因此喪命，禍害了世人，阻礙了醫道的發展，這種情況持續了千餘年。
我因為得到上天的警示，幸而保全性命，並繼承了前人的醫學知識，得到了自己的心得體會。如果我隱忍不言，害怕說話，不敢闡明真相，那麼就是自負，違背天意，自毀前程，罪過將會回到我身上。
由於這種擔憂，我更要撰寫此書，詳細說明，以報答上天的恩賜，與同道人士交流，並惠及天下蒼生。哎！
這本書，可算得上是書嗎？我不過是喜歡閱讀古人的書籍而已，我並不算是有寫書能力的人，怎麼敢說是著書呢？這篇文章，算得上是文章嗎？我並沒有寫作的才華，怎麼敢說是寫文章呢？
那又該怎麼說呢？說它不是書也不是文章。我的願望是，希望通過這本書，將來可以洗刷冤屈，消除禍患，闡明醫道，解除痛苦，如此便可盡我所能，並期待上天的幫助，也為後人開闢道路，避免重蹈覆轍。
希望這本書能成為後世的鏡鑒，避免重蹈覆轍，含血噴人以自污的悲劇。
萬曆戊戌年孟秋望日，我親自寫下此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