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論條辨》~ 傷寒論條辨或問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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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條辨或問 (8)

1. 傷寒論條辨或問

學醫必宗仲景。儒而不宗孔子,儒名而墨行者有之;醫而不宗仲景,醫名而賈事者,紛紛然也。嗟乎!今之時,去仲景之時益遠矣。鈐捶活人類證纂要賈炫以氾濫於天下,人各以意為醫,而仲景之道,不盡湮沒者,徒此虛文。籲!醫可以意言哉?大學之道,以誠意貫終始。朱子曰:

正意不可無,邪意不可有。今之所謂意者,果何如其意邪?願矣!鄉人之所願也,君子之所願哉!昔者楊墨之說橫流,乃所願則學孔子者,孟子一人。卓然之意如是也。愚雖不敏,竊嘗願學孟子之所學矣。以疾厄奪,因願學仲景。是故,條辨者,願來學學仲景之愚意也。

問:傳謂以宗族二百餘口,不十年而死者三之二,傷寒居其七,乃著論。然則假使當日張氏之宗族不如此,則仲景之論亦著否?

曰:圖出而卦畫,書出而疇敘,麟出而春秋作者,道在聖人,聖人所以有神物之感也。不然,南人不夢駝,北人不夢象,神無所交也。蓋天生聖人而寄之以道,所以聖人一感一動,無非天理之自然。故其文之著,猶天之垂象。自夫人之見之,雖有多得少得之不同,而其立教垂範之所以然者,則有以通乎百世而無弊。此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也。是書之著,不猶是乎?

想當張氏宗族之不幸時,天下之不幸有如張氏之宗族者,殆不知其幾何也。本草之經述矣,論不著乎?道未備也。傳家以張氏之宗族為仲景之感,愚為仲景之感,必有非傳筆之所能盡知者,而不如此其拘也何哉?

宗族之不幸,則宗族之不能知仲景可知也。宗族之不能知,則天下之不能知亦可知也。悲夫!有仲景如斯,而宗族天下之不能知,則天下與宗族之不得其正命,宜若一也。而謂感此而寂彼,豈知仲景之所以為仲景者哉?然則論也者,道本乎天,天下萬世之攸系也。不可以不著也。

知此則仲景之所以為仲景者可求而得也。嗚呼!安得有求仲景之所以為仲景者?吾與之共論此。

問:嗇嗇淅淅,惡風惡寒,如何辨別?

曰:嗇,慳吝也;惡寒者,譬如慳吝嗇細懼事之人,恁的常常怯怯然畏惡也。淅,淅米也;孟子接淅而行是也。惡風者,譬如裸體之人,被人卒然以水灑淅於身,驀地驚恐,恨恨然畏惡也。然特迎風動扇則如此,閒靜坐臥則不惡。此二者所以有大同小異之分也。一而言之,乃當在太陽時事;過太陽,則無此矣。

問:合併。

曰:六國合從,秦並六國。六國不並,秦不合,理勢之必然也。知此則知合併之義矣。

問:讀傷寒論。

曰:當如程子朱子教人讀論語法。然今人之醫,置此書於不讀也久矣。久矣置此書於不讀,而謂醫門有人可乎?

問:醫道。

曰:道者,日用事物當然之理也。理在事物,是故君子不能外事物以言道。醫之事物,治病用藥是也。窮藥病之理,核藥病之實;病與藥對,藥到病解;醫家日用常行之所當然,此之謂道也。精此則神,明此則妙。外此而談神論妙者,要皆不過渺茫臆度,而無捉摸,譬之無根之木。

白話文:

學習醫術必須以張仲景為宗師。就像儒生不以孔子為宗師一樣,只是徒有儒者之名,卻行墨家之實。同樣的,學醫不以張仲景為宗師,只是徒有醫者之名,卻幹著商人一樣的事,這種情況太多了!唉!現在這個時代,距離張仲景的時代越來越遠了。那些不求甚解、胡亂編纂的醫書,像商品一樣在世上氾濫。人們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行醫,而張仲景的醫學之道,之所以沒有完全被埋沒,僅僅是靠著這些空洞的文字。唉!醫術可以用自己的想法隨意解釋嗎?《大學》的道理,是以誠意貫徹始終。朱熹說:「端正的意念不可沒有,邪惡的意念不可存在。」現在人們所說的「意」,究竟是怎樣的「意」呢?我希望能符合眾人的期望,符合君子的期望啊!過去,楊朱、墨翟的學說盛行,但真正願意學習孔子的人,只有孟子一人,他那堅定的意念就是這樣。我雖然不聰明,也曾經希望能學習孟子的那種精神。因為疾病纏身,所以想學習張仲景的醫術。因此,我寫這篇條辨,是希望能表達我這個學醫之人學習張仲景的愚拙心意。

有人問:「傳說張仲景是因為宗族兩百多人,不到十年就死了三分之二,其中有七成是死於傷寒,所以才寫了《傷寒論》。那麼,如果當初張仲景的宗族沒有發生這樣的事,他還會寫出這本書嗎?」

我回答說:「圖形出現,卦象就隨之產生;文字出現,書寫的內容就跟著產生;麒麟出現,作者就寫了《春秋》。道理存在於聖人心中,聖人是因為感應到神物才會有所作為。不然,南方人不會夢到駱駝,北方人不會夢到大象,是因為神物沒有交集。上天降生聖人,並且將道寄託在他身上,所以聖人的一舉一動,無不符合天理的自然規律。因此,聖人所寫的文字,就像上天垂示的現象,人們看到後,雖然領悟有深有淺,但其立教垂範的道理,卻能通達百世而沒有弊端。這就是聖人之所以成為聖人的原因。這本書的寫作,不也是如此嗎?可以想像,當張仲景的宗族遭遇不幸時,天下像他宗族一樣不幸的人,恐怕不知道有多少啊!本草的經典已經敘述完畢了,難道還不應該寫出《傷寒論》嗎?這說明醫學之道還不完善。後人把張仲景宗族的不幸,看作是張仲景的感應。我認為,張仲景的感應,一定有許多是筆墨無法完全表達的,而不應該如此拘泥於傳說。

宗族的不幸,說明宗族不能理解張仲景的醫學;宗族不能理解,那麼天下人不能理解也是可以想見的。可悲啊!有張仲景這樣偉大的醫者,而宗族和天下人都不能理解他的醫學,那麼天下人與宗族都不能獲得正確的生命,這不是一樣的嗎?如果說是因為感受到宗族的不幸才寫書,卻忽略了其他更深層的原因,哪裡知道張仲景之所以成為張仲景的真正原因呢?所以說,《傷寒論》的寫作,是因為醫學之道本於天,關乎天下萬世的福祉,所以不可以不寫。

明白了這個道理,就可以探求並且理解張仲景之所以成為張仲景的原因了。唉!到哪裡才能找到願意探求張仲景醫學真諦的人?我願意和他一起探討這個問題。

有人問:「瑟瑟縮縮、淅淅瀝瀝,怕風怕冷,要如何分辨呢?」

我回答說:「瑟瑟,是吝嗇的意思。怕冷的人,就像那些吝嗇、小心謹慎、膽小怕事的人,總是怯生生的,畏懼寒冷。淅淅,是淘米的意思。《孟子》中說的『接淅而行』就是這個意思。怕風的人,就像裸體的人突然被人用水潑在身上一樣,一下子感到驚恐,非常畏懼風。但只是在迎風搖扇的時候才會有這種感覺,如果安靜地坐著或躺著,就不會怕風了。這兩者之間,有大同也有小異。總的來說,這都是在太陽經這個階段會出現的症狀,過了太陽經,就不會有這些情況了。

有人問:「合併是什麼意思?」

我回答說:「六國聯合抗秦,秦國併吞六國。六國不聯合,秦國就不會併吞六國。這是理所當然的趨勢。明白了這個道理,就明白了合併的意義了。」

有人問:「要如何讀《傷寒論》?」

我回答說:「應該像程頤、朱熹教人讀《論語》那樣去讀。但是現在的醫生,已經很久不讀這本書了。很久不讀這本書,還能說醫學界有真正的人才嗎?」

有人問:「什麼是醫道?」

我回答說:「道,是日常生活中事物本應有的規律。規律存在於事物之中,所以君子不能脫離事物來談論道。醫學的事物,就是治病用藥。要探究藥物和疾病的道理,驗證藥物和疾病的實際情況,病與藥對應,藥到病除,這是醫生每天都要做而且必須做的事。這就是所謂的醫道。精通此道就能達到神奇的境界,明白此道就能達到精妙的境界。如果離開了這些,而去談論所謂的神奇和精妙,那都不過是渺茫的猜測,沒有實際的依據,就像無根的樹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