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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條辨》~ 傷寒論條辨或問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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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寒論條辨或問 (7)

1. 傷寒論條辨或問

十二經皆有動脈。難經開卷第一語。然則十二經皆至。不獨尺寸也。三難曰。關之前。陽之動也。關之後。陰之動也。如此則是以動字互至字讀。則通來去至止皆容易明白。大抵看脈家書。要當求作者之精微於言語文字之外才可。不然。損至亦是至。厥厥動搖亦是動。於此等不以意逆而體貼詳細。

只管尋章摘句而咬文嚼字。若之何其可以了了於胸中乎。

問呼吸者。脈之頭也。頭訓頭緒。何也。

曰。脈無頭尾可言。頭緒。俗謂頭腦是也。蓋脈之所以為脈。由人之一呼一吸使之而然。而呼吸之所以為呼吸者。要皆無非陰陽二氣。屈伸舒斂以神其用而為之也。然氣無常用。概而言之。則盈虛盛衰。呼吸亦因之而更變。極而言之。在則有呼吸而人以生。去則呼吸亡而人以死。

故曰呼吸者。脈之頭也。此語極精。顧人味之何如耳。脈經無吸字。以無吸字。只就呼者脈之頭也而觀之。似覺不費解些。然精詳少一吸字。則非仲景語。便看得出來了。叔和於此處不檢點。可見叔和不過只好做得個叔和。而仲景畢竟到底還是個仲景。一毫也不錯。

問仲景曰。聖賢之生。不偶然也。本草作而醫道興。有農氏以生民之疾病為己憂者。天啟之也。是故。有本草。則必有素靈。

有素靈。則必有難經。有難經。則必有傷寒論。何也。

曰天以斯道濟斯民。必生若聖若賢者。先後開繼。符合若一。以全其成也。說者謂軒岐為托。是蓋意其有所不屑。而於斯道小視云耳。孫思邈曰。不知大易。不足以言醫。程子曰。五經如藥方。春秋如治病用藥。醫可小云乎哉。治道也。竊嘗思之。素靈之書。有自文字之始。

其來久遠。若謂八十一篇之中。有無弊雜。誠不可知。而曰渾不出於帝伯君臣之問答。則開物成務之微言。非聖非賢。必不能有此其初也。仲景生於漢季。發身孝廉。則其所以為仲景可知矣。以宗族二百餘口。不十年而死者三之二傷寒居其七。以著論。嗚呼。斯時也傷寒何如是其多邪。

建安去上世。千餘年矣。有法無方。道未備也。醫於此時者。謂不冥行索塗邪。此仲景之書。所以證如此者。名曰中風。曰桂枝湯主之。證如彼者。名曰傷寒。曰麻黃湯主之。傳病如此。治如此方。變證如彼。治如彼方。托論傷寒以名書。實經綸斯道。錯綜條貫之。本末畢舉。

開示後學。以為斯道之日星。吃緊繼素難而作也。非天啟邪。方其去長沙而上手京師。非由其不忍當日生民不得其正命之心而發邪。則其本諸身者。無非天德之良。故其措諸事業而所以繼述墳典者。一皆皇道之正。此其所以聖當時。祖百代。賈生所謂不居朝廷者。至是而愈足徵焉。

素難以下。一人而已。朱子曰。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唐子西嘗於郵亭梁間見此語。由此語而觀之。則凡行道之人。無有不知孔子之所以為孔者。可知也。愚每讀此書。蓋嘗竊嘆天不生仲景萬病如黑漆耳。醫門孔子之稱。不有以哉。故曰。儒必孔子正。為儒必宗孔子。醫必仲景正。

白話文:

十二經脈都有動脈。這是《難經》開篇的第一句話。既然如此,那麼十二經脈的氣血都是流動的,而不僅限於寸口(手腕的脈搏)。《難經》三難中說:「關脈之前是陽氣的流動,關脈之後是陰氣的流動。」這樣理解,把「動」字和「至」字互相對照來讀,那麼氣血的來去、到達、停止就很容易明白了。一般來說,看醫家的脈學書籍,一定要探求作者在文字之外的精微含義才能理解,不然,把氣血緩慢的「損至」也當成「至」,把氣血急促的「厥厥動搖」也當成「動」,如果對這些細微的差別不用心去體會,只是尋章摘句,咬文嚼字,又怎麼能真正理解其中的含義呢?

問:呼吸是脈的頭緒,這「頭」字是開端的意思,為什麼呢?

答:脈沒有所謂的頭尾可言。頭緒,俗話說就是頭腦。所謂的脈之所以能成為脈,是由於人的一呼一吸而形成的。而呼吸之所以能成為呼吸,其實都是陰陽二氣的屈伸舒展作用的結果。氣的運行沒有固定的規律,總體來說,氣的盈虧盛衰,呼吸也會跟著改變。從極端的角度來說,有呼吸則人活著,沒有呼吸則人死亡。

所以說「呼吸是脈的頭緒」,這句話非常精闢,就看人怎麼去理解了。《脈經》裡沒有「吸」字,僅從「呼是脈的頭緒」來看,似乎比較容易理解。但是,如果少了「吸」字,就不符合張仲景的原意了。由此可見,王叔和在這個地方不夠仔細,也只能稱得上是王叔和而已,而張仲景畢竟是張仲景,一絲一毫都沒有錯誤。

問:張仲景說:「聖賢的誕生不是偶然的。本草的出現促進了醫道的興盛。有神農氏以百姓的疾病為己憂,這是上天啟示的。」所以說,有《本草》,就一定有《素問》、《靈樞》;有《素問》、《靈樞》,就一定有《難經》;有《難經》,就一定有《傷寒論》,這是為什麼呢?

答:上天要用醫道來救濟百姓,必定會先後產生聖賢,他們之間互相繼承,互相補充,最終才能完成醫道的使命。有人說黃帝和岐伯是虛構的人物,這是因為他們對醫道不屑一顧。孫思邈說,不懂《周易》,就不足以談論醫學。程頤說,《五經》就像藥方,《春秋》就像用藥治病,醫學能說是小道嗎?它可是治國之道啊!我認為,《素問》、《靈樞》的成書,從文字開始就有了,它源遠流長。如果說八十一篇之中有錯漏雜亂的地方,確實不可知,但要說這些不是出自黃帝和大臣們的問答,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它所闡述的開物成務的精微道理,如果不是聖賢,一定無法達到這樣的境界。張仲景生於東漢末年,曾被舉薦為孝廉,他的成就由此可見。他看到家族二百多口人,不到十年就死了三分之二,其中大部分死於傷寒,所以才寫了《傷寒論》。唉!當時的傷寒病是何等的多啊!

東漢末年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了,當時雖然有醫術,但是沒有完善的醫理和方法。那時的醫生,不就像在黑暗中摸索道路嗎?張仲景的書之所以能如此明確地辨證論治,是因為他指出,像這種病證,叫做中風,用桂枝湯治療;像那種病證,叫做傷寒,用麻黃湯治療。疾病的傳變是這樣的,治療方法是這樣的,變證又是那樣的,治療方法也是那樣的。他假借傷寒的名義來撰寫這部著作,實際上是整理了整個醫學體系,使之條理清晰,本末俱全,啟發後學,成為醫學的指路明燈。這難道不是上天的啟示嗎?他辭去長沙太守的職位,前往京師,難道不是因為不忍心看到百姓得不到正確的治療而發的嗎?他所遵循的都是天賦的良知,所以他所做的事情,都是遵循上天旨意的正道。這就是他能成為當時的聖賢,而被後世奉為祖師的原因。就像賈誼說的,那些不居於朝廷的人,到了這個時候就更加值得稱讚了。

《素問》、《靈樞》、《難經》之後,只有張仲景一人可以與之相提並論。朱熹說:「天若不生孔子,萬古如長夜。」唐子西曾在郵亭的梁上看到這句話,從這句話來看,凡是行道之人,沒有不知道孔子之所以成為孔子的原因。我每次讀這本書,都感嘆上天如果不生張仲景,那疾病就如同身處在黑暗中一般。醫學界稱張仲景為醫門孔子,難道沒有原因嗎?所以說,儒家一定要以孔子為正統,學習儒家一定要以孔子為宗師,而醫學一定要以張仲景為正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