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景傷寒補亡論》~ 朱子跋郭長陽醫書
朱子跋郭長陽醫書
1. 朱子跋郭長陽醫書
紹熙甲寅夏,予赴長沙,道過新喻,謁見故煥章學士謝公昌國於其家。公為留飲,語及長陽沖晦郭公先生言行甚悉。因出醫書曆書數帙曰:「此先生所著也。」予於二家之學,皆所未習,不能有以測其說之淺深,則請以歸,將以暇日熟讀而精求之。而公私倥傯,水陸奔馳,終歲不得休,復未暇也。
明年夏,大病幾死,適會故人子王漢伯紀自金華來訪,而親友方士繇伯謨亦自籍溪來,同視予疾。數日間,乃若粗有生意,問及謝公所授長陽醫書,二君亟請觀焉。乃出以視之,則皆驚喜曰:「此奇書也。蓋其說雖若一出古經,而無所益損,然古經之深遠浩博難尋,而此書之分別部居易見也。安得廣其流布,使世之學為方者,家藏而人誦之,以知古昔聖賢醫道之源委,而不病其難耶。」
予念蔡忠惠公之守長樂,疾巫覡主病蠱毒殺人之奸,既禁絕之,而又擇民之聰明者,教以醫藥,使治疾病,此仁人之心也。今閩帥詹卿元善實補蔡公之處,而政以慈惠為先,試以語之,倘有意耶,亟以扣之。而元善報曰:「敬諾。」乃屬二君讎正刊補,而書其本末如此以寄之。
抑予嘗謂古人之於脈,其察之固非一道,然今世通行,唯寸關尺之法為最要,且其說具於難經之首篇,則亦非下俚俗說也。故郭公此書,備載其語,而並取丁德用密排三指之法以釋之。夫難經則至矣。至於德用之法,則予竊意診者之指有肥瘠,病者之臂有長短,以是相求,或未得為定論也。
蓋嘗細考經之所以分寸尺者,皆自關而前卻,以距乎魚際尺澤,是則所謂關者,必有一定之處,亦若魚際尺澤之可以外見而先識也。然今諸害,諸無的然之論唯千金以為寸口之處,其骨自高,而關尺皆由是而卻取焉,則其言之先後,位之進退,若與經文不合。
獨俗間所傳脈訣五七言韻語者,詞最鄙淺,非叔和本書明甚,乃能直指高骨為關,而分其前後以為寸尺陰陽之位,似得難經本指。然世之高醫,以其贗也,遂委棄而羞言之。予非精於道者,不能有以正也,姑附見其說於此,以俟明者而折中焉。
慶元元年乙卯歲五月丙午,鴻慶外史新安朱熹書。
白話文:
紹熙甲寅夏天,我前往長沙,路過新喻,拜訪了故煥章學士謝公昌國在家中。謝公留我飲宴,談及長陽沖晦郭先生的言行非常詳盡。於是拿出醫書、曆書好幾卷,說:「這些都是郭先生所著的。」我對這兩家的學說,都未曾學習,無法判斷其學說的深淺,於是請求帶回,打算在閒暇時仔細研讀並深入探究。然而公務繁忙,水陸奔波,終年不得休息,始終沒有空閒。
第二年夏天,我得了重病,幾乎快要死了,恰好遇到故人王漢伯紀從金華來探望,而友人方士繇伯謨也從籍溪來到,一起診治我的病情。幾天後,病情才略有好轉,他們問起謝公所贈的長陽醫書,二人立刻請求觀看。於是拿出來給他們看,他們都驚喜地說:「這是奇書啊!雖然其學說好像都出自古經,但並無增減,然而古經深奧博大,難以尋究,而這本書卻條理清晰,易於理解。怎能不廣泛流傳,讓世上學習醫術的人家裡收藏並誦讀它,以此了解古昔聖賢醫道的源委,而不至於被其艱澀難懂所困擾呢?」
我想起蔡忠惠公在長樂任職時,禁止巫覡利用蠱毒害人,並且選擇聰明的百姓,教他們醫藥,使他們能治療疾病,這是仁人之心啊!如今閩帥詹卿元善接替了蔡公的職位,而他的政事以慈惠為先,我試著跟他提起此事,看他是否有意,於是立刻向他詢問。元善回答說:「敬遵您的指示。」於是委託二人校對、增補,並將這本書的始末寫成這樣寄給他。
我一向認為古人對脈象的觀察,方法並非只有一種,但是現在通行的方法,只有寸關尺法最重要,而且其學說記載在《難經》的首篇,也不是粗俗淺陋的說法。所以郭公這本書,詳細記載了《難經》的說法,並且採用丁德用密排三指的方法來解釋。夫《難經》的學說已經很完善了。至於丁德用的方法,我私下認為,診脈者的指頭有肥瘦之別,病人的手臂有長短之分,以此來探求脈象,可能未必能得出確定的結論。
我曾經仔細研究經絡為什麼分寸關尺,都是從關脈向前推算,以距離魚際、尺澤穴位,也就是說,所謂的關脈,一定有固定的位置,如同魚際、尺澤穴位可以從外表看到並預先辨認一樣。但是現在許多錯誤的說法,只有《千金方》認為寸口處的骨頭比較高,而關、尺脈都是由此向前推算,那麼其說法的先後順序,位置的進退,似乎與經文不相符合。
只有民間流傳的脈訣,五七言的韻語,詞句最淺陋,如果不是像叔和那樣精通醫術的人,就無法直接指出高骨為關,並將其前後區分為寸、尺、陰陽的位置,似乎是得到了《難經》原本的意思。然而世上的名醫,認為它是偽造的,於是就拋棄它,而不願提及。我並非精通醫道的人,無法加以糾正,姑且將其說法附在這裡,等待精通醫道的人來權衡取捨。
慶元元年乙卯年五月丙午日,鴻慶外史新安朱熹撰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