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寒總病論》~ 卷第六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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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六 (5)

1. 解華佗內外實說

《魏志·華佗傳》有府吏兒尋、李延共止,俱頭痛身熱,所苦正同。佗曰:尋當下之,延當發汗。或難其異,佗曰:尋外實,延內實,故治之宜殊。即各與藥,明早並起。某深疑陳壽誤用內外字,非華佗本意也。病者頭痛身熱,惡寒,為陰邪外實,法當發汗;病者頭疼身熱,但蒸蒸發熱,不惡寒,為陽邪內實也,法當下之。所謂外實者,外為陽為表也。

陽氣為寒所折,爭於表間,陽衰而陰勝,故發熱復有惡寒之證,可以汗而發之,以復陽氣也。所謂內實者,內為陰為里也,極陰變陽,寒甚生熱,陽氣反勝而入里,故胃腑內實,蒸蒸作熱,不惡寒,可以泄利,以復陰氣。言實者,非正實,乃邪實也。《素問》云:邪氣盛則實。

所以知佗傳內外二字差謬矣。

白話文:

《魏志·華佗傳》記載,府吏兒尋和李延一同前來就診,兩人都頭痛發燒,症狀完全相同。華佗卻說:「兒尋應當用瀉下法治療,李延則該發汗。」有人質疑為何治法不同,華佗解釋:「兒尋是外實,李延是內實,所以治療方法應有區別。」於是分別開藥,隔天兩人皆痊癒。

我懷疑陳壽在記載時誤用了「內外」二字,這並非華佗原意。患者頭痛發燒且怕冷,屬於陰邪外實,治法應發汗;若頭痛發燒卻只覺燥熱不怕冷,則是陽邪內實,治法應瀉下。所謂「外實」,是指外屬陽、屬表——陽氣被寒邪壓制,在體表抗爭,導致陽衰陰盛,因而發燒伴隨怕冷,此時發汗可助陽氣恢復。

所謂「內實」,是指內屬陰、屬裏——陰寒極盛轉化為熱,陽氣反勝而內入,導致胃腑實熱,表現為燥熱不怕冷,此時瀉下可助陰氣恢復。這裡的「實」並非正氣充實,而是邪氣壅盛,正如《素問》所言:「邪氣盛則實。」由此可知,《華佗傳》中「內外」二字的記載確實有誤。

2. 辨論

近世常行煮散,古方湯液存而不用。蓋古方升兩大多,或水少湯濁,藥味至厚。殊不知聖人專攻一病,決一兩劑以取驗,其水少者,自是傳寫有舛,非古人本意也。唐自安史之亂,藩鎮跋扈,至於五代,天下兵戈,道路艱難,四方草石,鮮有交通,故醫家省約,以湯為煮散。至有未能中病,疑混而數更方法者多矣。

沿習至今,未曾革弊,古方湯液,實於今世為無用之書。唐徐氏《大和濟要方》減其升兩,雖則從俗,患其太省,故病未半而湯劑已竭,鄙心患之。自顧抄撮斟酌,積三十餘年,稍習其事,故敢裁減升兩,庶從俗而便於行用。或一方而取半劑,或三分取一,或四分取一,或五分取一,或增其水有可以作煮散者,有病勢重專用湯攻者。或云:古升秤省三升准今之一升,三兩准今之一兩,斯又不然。

且晉葛氏云:附子一枚准半兩。又云:以盞當升,以分當兩。是古之升秤與今相同,許人減用爾。今之為醫者,多是愚俗,苟且衣食,貪冒貨賄,大方廣論,何以該通?唯密窖鄙淺方技,使人不窺其隙,以自矜大,乘便為神工緻遠,恐泥其夭枉,固已多矣。鮮有多聞博識者。

雖時有之士大夫,咸鄙其為術。自非不顧流俗,以拯濟為心,則不能留神焉。今解釋前言,詳正脫誤,擇其篤論,刪其繁方,仍增入新意,不敢穿鑿,冀新學易見,覽斯文已得其七八矣。此方皆古聖賢撰用,其效如神,更不一一具姓名,載其所出。其間自有所見,經手得驗者,具緝成卷,在識者覽而知焉。

白話文:

[辨論]

近代醫家常將藥材煮成散劑服用,而古代方劑中的湯液療法雖有記載卻少被採用。這是因為古方劑量較大,有時水量偏少導致藥湯混濁,藥味過於濃厚。其實古人專注治療單一病症,往往一兩劑即見效,所謂水量不足的問題,應是後人傳抄錯誤所致,並非古人原意。唐代安史之亂後,藩鎮割據,至五代時戰亂頻仍,交通阻隔,各地藥材難以流通,醫家為節省資源,便改以煮散代替湯劑。但因此導致療效不彰,甚至因疑惑而頻繁更換方劑的情況屢見不鮮。

此風沿襲至今,弊端未改,古代湯液療法在當今幾乎被視為無用之學。唐代徐氏《大和濟要方》雖減少劑量以順應時俗,卻因過於節省,常出現病情未半而藥已用盡的問題,令我深感憂慮。我耗費三十餘年鑽研,逐步調整古方劑量,或取原方一半,或減至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五分之一,或增加水量改作煮散,唯遇重症仍專用湯劑強攻。有人聲稱古今度量衡不同(如古三升合今一升,古三兩合今一兩),此說並不正確。

晉代葛洪曾記載「附子一枚相當半兩」,又言「以茶盞為升,以分為兩」,可見古今度量衡實質相同,古人不過允許減量使用。當今醫者多平庸貪利,誇談空論卻未得精髓,只藏匿粗淺技倆故作高深,趁機自詡神效,導致誤治傷生者眾,真正博學之士稀少。即便偶有精通者,士大夫階層也多輕視此道。若非心懷濟世、不隨流俗之人,難願潛心鑽研。

本書修正前人訛誤,刪繁擇要,補入新見而不穿鑿附會,使初學者能領會七八分精要。所錄方劑皆古聖賢所創,神效非凡,故不逐一標註來源;其中亦包含我親驗有效的方論,彙集成卷,供有識者參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