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經正義》~
1. 卷四
2. 四十八難
四十八難曰:人有三虛三實,何謂也?
然:有脈之虛實,有病之虛實,有診之虛實也。脈之虛實者,濡者為虛,緊牢者為實。病之虛實者,出者為虛,入者為實:言者為虛,不言者為實;緩者為虛,急者為實。診之虛實者,濡者為虛,牢者為實;癢者為虛,痛者為實。外痛內快,為外實內虛;內痛外快,為內實外虛。故曰虛實也。
虛者,空虛,正氣不足也。實者,強實,邪氣有餘也。以脈言之,濡者軟細,故為虛也。緊牢者,緊弦勁,牢沉勁,故為實也。然脈之虛實,不僅乎此,舉此可類推也。以病言之,出者為虛,是五臟自病,由內而之外,所謂內傷是也。入者為實,是五邪所中,由外而之內,所謂外感是也。
然出者間亦有實,入者間亦有虛,此言其大概耳。言者為虛,以病氣內乏,神氣自清,故惺惺而不妨於言也。不言者為實,以邪氣外攻,入鬱於內,故神志昏亂而不言也。緩者為虛,以緩病來遲,正氣奪而邪氣微,則病漸深也。急者為實,以急病來驟,正氣漓而邪氣盛,則病疾速也。
診者,按也,候也。按其外而知之,非診脈之診也。以診候言之,癢者為虛,血氣少而肌肉不充則癢。痛者為實,邪氣聚而營衛不和則痛。又凡虛者喜按,實者拒按,故按之而痛者為實,按之而快者為虛也。濡者為虛,牢者為實,《脈經》引用此條,無此二句,或因上文而重出也。
楊氏謂按之皮肉柔濡者為虛,牢強者為實,似亦可解,姑存備參。
白話文:
四十八難
有人問:人有三種虛證和三種實證,這是什麼意思呢?
回答:這是指脈象的虛實、病情的虛實,以及診察時的虛實。
脈象的虛實是指:脈象柔軟無力的屬於虛證,脈象緊張堅實的屬於實證。
病情的虛實是指:病邪從體內向外發散的屬於虛證,病邪從體外侵入體內的屬於實證;病人一直講話的屬於虛證,不講話的屬於實證;病程發展緩慢的屬於虛證,病程發展急促的屬於實證。
診察時的虛實是指:按壓皮膚時感覺柔軟無力的屬於虛證,感覺堅硬的屬於實證;感覺皮膚發癢的屬於虛證,感覺疼痛的屬於實證。如果身體外部疼痛但內部感覺舒適的,屬於外實內虛;如果身體內部疼痛但外部感覺舒適的,屬於內實外虛。總而言之,這就是虛實的表現。
所謂虛證,是指身體空虛,正氣不足;所謂實證,是指身體強盛,邪氣過剩。從脈象來說,柔軟細小的脈象是虛證的表現,緊張堅實的脈象是實證的表現。但脈象的虛實不只這些,可以用這些來類推。從病情來說,病邪從體內向外發散是虛證,這是因為五臟自身發生疾病,從內部向外發散,就是所謂的內傷。病邪從體外侵入體內是實證,這是因為受到外界邪氣侵襲,從外部進入內部,就是所謂的外感。
當然,病邪從體內向外發散有時也可能是實證,病邪從體外侵入體內有時也可能是虛證,這裡只是說的一般情況。病人一直講話是虛證,因為病邪還沒深入,神氣清明,所以能說話。病人不講話是實證,因為邪氣侵入體內,使神志昏亂而無法說話。病程發展緩慢是虛證,因為病情慢慢發展,正氣逐漸衰弱,邪氣也較弱,所以病情會逐漸加深。病程發展急促是實證,因為病情突然發生,正氣受到損害,邪氣強盛,所以病情發展迅速。
這裡說的診察,指的是按壓、檢查,用來瞭解病情,不是診脈的診。從按壓檢查來說,感覺發癢的是虛證,因為血氣不足,肌肉不充實就會發癢。感覺疼痛的是實證,因為邪氣聚集,營衛不協調就會疼痛。此外,一般來說,虛證喜歡按壓,實證拒絕按壓,所以按壓時感覺疼痛的是實證,按壓時感覺舒適的是虛證。柔軟無力的屬於虛證,堅硬的屬於實證,《脈經》引用這段時,沒有這兩句話,可能是因為前面說過了,所以重複了。
楊氏認為按壓皮膚時感覺柔軟的屬於虛證,感覺堅硬的屬於實證,這樣解釋好像也可以,姑且保留供參考。
3. 四十九難
四十九難曰:有正經自病,有五邪所傷。何以別之?
然:憂愁思慮則傷心;形寒飲冷則傷肺;恚怒氣逆,上而不下則傷肝;飲食勞倦則傷脾,久坐濕地,強力入水,則傷腎。是正經之自病也。
正經,本經也。五邪,五臟之邪也。心主思慮,若憂勞過用,則傷其心。肺主皮毛,形寒者,皮毛外受風寒也;飲冷者,內飲冷水也,其藏本寒,過則傷肺也。肝主怒恚,怒則木氣鬱而傷肝也。脾主四肢,勞倦太過則傷脾,脾運五穀,飲食不潔,則亦傷也。腎主骨,用力作強,坐濕入水則傷腎,蓋腎屬水,同氣相感也。
然憂思恚怒,飲食動作,人之不能無者,惟不可太過,過則傷人必矣。
何謂五邪?
然:有中風,有傷暑,有飲食勞倦,有傷寒,有中濕。此之謂五邪。
肝為風木,故風先入肝。心為君火,暑火之邪,故心受之。飲食勞倦,一味太過,則脾傷致病矣。寒侵皮毛則傷肺。雨霧蒸濕之氣則傷腎。此五者邪由外至,所謂外傷者也。
按:《素問·本病論》、《靈樞·邪氣臟腑病形篇》與此大同小異。若《素問·陰陽應象大論》曰:怒傷肝,喜傷心,思傷脾,憂傷肺,恐傷腎。乃內傷七情,本臟自病之證也。宣明五氣篇曰:肝惡風,心惡熱,肺惡寒,腎惡燥,脾惡濕。此六淫之邪,外感之證也。皆似同而異。
或謂越人既言本經自病,是從內而生,如形寒飲冷則傷肺,形寒是寒感於皮毛,此從外來也;飲冷,是冷入胸腹,亦從外來也。飲食等亦然。況五邪亦有飲食勞倦,豈非自相矛盾乎?然其意謂正經虛,則不任寒冷之侵伐,侵伐則每易致病。正經虛,又傷於飲食者,為內傷,若傷飲食而致病者,則外感也。
《素問》言腎惡燥者,言其水臟而惡燥氣之耗竭也。此雲水濕傷腎者,濕傷於下、故濕先歸腎,腎屬水臟,同氣相求也。是古聖先賢之義,雖有異同,而辨內傷外感之理則一。讀書貴乎融貫,不可執泥,先儒所謂以意逆志,是謂得之,信夫。
假令心病,何以知中風得之?
然:其色當赤。何以言之?肝主色,自入為青,入心為赤,入脾為黃,入肺為白,入腎為黑。肝為心邪,故知當赤色也。其病身熱,脅下滿痛,其脈浮大而弦。
假令心病者,舉心臟為例也。此言心病,肝邪入而得中風之病,蓋風氣通於肝也。肝開竅於目,故主色,風邪自入肝經,則色青,肝在色為蒼也。入心則色赤,心在色為赤也。入脾則色黃,脾在色為黃也。入肺則色白,肺在色為白也。入腎則色黑,腎在色為黑也。故肝之風邪入心,其色當赤也。
其病身熱者,外感之邪,先傷營衛,故身熱,而又心屬火,熱為火邪之象也。脅下滿痛者,脅下,肝之位也。其脈浮大而弦者,浮大心脈本象,肝邪犯之,故現弦脈也。
何以知傷暑得之?
然:當惡臭。何以言之?心主臭,自入為焦臭,入脾為香臭,入肝為臊臭,入腎為腐臭,入肺為腥臭。故知心病傷暑得之,當惡臭。其病身熱而煩,心痛,其脈浮大而散。
假令心病而傷暑,暑之傷人,心先得之,蓋心主暑也。此正經自病,不涉他經,然心屬火,暑熱之邪傷之,火邪化物,五臭出焉,暑邪自入本經,其臭焦,火之氣也。入脾其臭香,土之氣也。入肝其臭臊,木之氣也。入腎其臭腐,水之氣也。入肺其臭腥,金之氣也。故心受暑邪,發惡臭也。
其病身熱而煩者,火鬱則瞀亂也。心痛者,邪在心則痛也。其脈浮大而散者,浮大心之本脈,散則浮大而空虛無神,心之病脈也。本臟自病,心主臭,故專以臭推也。
何以知飲食勞倦得之?
然:當喜苦味也。虛為不欲食,實為欲食。何以言之?脾主味,入肝為酸,入心為苦,入肺為辛,入腎為咸,自入為甘。故知脾邪入心,為喜苦味也。其病身熱而體重嗜臥,四肢不收,其脈浮大而緩。
假令心病而傷飲食勞倦者,心主熱,脾主勞倦,今心病以飲食勞倦得之,故知脾邪入心也。喜苦味者,脾主味,心屬火,火味苦,從其性也。虛則脾氣不能化谷,實則能化谷,故有能食不能食之分也。若肝受飲食勞倦之病,其味酸;心受病,其味苦,肺受病,其味辛;腎受病,其味鹹;脾自受病,其味甘。其病身熱者,心也。
體重,脾也。其脈浮大者,心之本脈也;緩,脾之脈象也。此節飲食勞倦,獨有虛實之分者,蓋即明正經虛,又傷於飲食而為病,較傷飲食而致病者有間也。
何以知傷寒得之?
然:當譫言妄語。何以言之?肺主聲,入肝為呼,入心為言,入脾為歌,入腎為呻,自入為哭。故知肺邪入心,為譫言妄語也。其病身熱,洒洒惡寒,甚則喘咳,其脈浮大而澀。
假令心病而傷寒者,乃肺邪入心也。肺主聲,故譫言妄語也。若寒邪入肝則呼,肝在聲為呼也。入心則多言,言為心聲,又在聲為笑也。入脾則歌,脾在聲為歌也。入腎則呻。腎在聲為呻也,自入肺之本臟則哭,肺在聲為哭也。其病身熱惡寒者,心,火臟,故身熱,肺本寒臟,故惡寒也。
甚則喘咳者,肺主咳,肺氣上逆,則喘咳也。其脈浮大,心脈也,澀,肺之脈象也。
何以知中濕得之?
然:當喜汗出不可止。何以言之?腎主液,入肝為泣,入心為汗,入脾為涎,入肺為涕,自入為唾。故知腎邪入心,為汗出不可止也。其病身熱而小腹痛,足脛寒而逆,其脈沉濡而大。此五邪之法也。
假令心病而中濕者,心主暑,腎主濕,今心病以傷濕得之,故知腎邪入心也。腎化五液,腎為心邪,故汗出不可止也。濕邪入肝為泣,肝主泣也。入心為汗,心主汗也。入脾為涎,脾主涎也。入肺為涕,肺主涕也。自入腎之本臟,則為唾,腎主唾也。其病身熱者,心也。小腹痛者,腎之位也。
;足脛寒而逆者,足脛腎經所過之處,故畏寒而逆冷,濕性亦近寒也。其脈沉濡而大者,沉,腎脈之象,濡,濕氣之候,大則心脈之象也。心脈浮大,獨不言浮者,沉則不能浮也。夫法者,舉一為例之法也。五邪者,五臟得五行之邪也。欲知五邪之證,必審肝病見於色,心病見於臭,脾病見於味,肺病見於聲,腎病見於液。
其脈以本臟之脈為主,而兼受邪之脈也。此以心一經為主病,而以各證驗其所從來,其義與十難診脈法同。明乎此,不特五臟互受五邪,鑿然可曉。即百病見證,莫不皆可類測,而為診脈辨證之法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