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紹虞

素問經注節解》~ 內篇 (2)

內篇 (2)

4. 四氣調神論

四序推遷,氣因時而變。人在氣交之中,順之則得其所,逆之則疾病生。通篇之旨,蓋教人順時而養其氣也。

春三月,此謂發陳,(按:發,發舒也。陳,陳積也。謂發舒其去冬之所陳積也。注言氣潛發散,陳其姿容,是陳與發無辨矣。)天地俱生,萬物以榮。(按:以上四句言天地之氣,以下言人當順時以養其氣也。)夜臥早起,廣步於庭,被髮緩形,以使志生,(按:象春氣之發生,無令志氣抑鬱也。

)生而勿殺,予而勿奪,賞而勿罰,(按:順承天時,以養生生之氣。)此春氣之應,養生之道也。(所謂因時之序也。春陽布發生之令,故養生者必謹奉天時也。)逆之則傷肝,夏為寒變,奉長者少。(按:此言人若不能順時以養其氣,則病自生也。逆,注作反行勝已之令,太拘,不能順時而養其氣即逆也。

逆春之氣,何以夏為寒變?蓋木旺於春而實火之所自生,既不能應春而養其生髮之機,則木衰無以生火,故至於夏,宜熱而反寒,是為寒變也。奉者,自下與上、從此達彼之辭。天地之氣,生髮於春,長養於夏,收斂於秋,歸藏於冬,缺一不可,倒置不可。冬之藏,秋所奉也;秋之收,夏所奉也;夏之長,春所奉也;春之生,冬所奉也。

苟不能應春而反逆其生髮之氣,至夏自違其融和之令,是所奉者少也。後仿此。)夏三月,此謂蕃秀,(蕃,茂盛也。秀,華美也。陽自春生,至夏洪盛,物生以長,故蕃秀也。)天地氣交,萬物華實。(舉夏至也。脈要精微論曰:「夏至四十五日,陰氣微上,陽氣微下。」由是則天地氣交也。

按:華實,猶言開華結實,非秋冬之成實也。)夜臥早起,無厭於日,按:夏宜宣暢,不可多睡以傷神。使志無怒,使華英成秀,使氣得泄,若所愛在外,(按:志和則英華暢茂,氣泄則膚腠宣通,自內達外,無郁不開,若所愛者然也。)此夏氣之應,養長之道也。逆之則傷心,秋為痎瘧,奉收者少,冬至重病。

(按:逆夏之氣,何以秋為痎瘧也?金匱真言論曰:「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風瘧。」夏宜舒泄而過於收斂,則三時之氣抑鬱而不舒,是以秋為痎瘧也。痎,老瘧,三日一發瘧是也。冬至,非指冬至節,猶言至冬必病重也。心主火而旺於夏,逆夏之氣,則心病而火衰,火衰則不能勝水,至所不勝之時,病且轉重矣。痎音皆。

)秋三月,此謂容平,(萬物夏長,華實已成,容狀至秋,平而定也。)天氣以急,地氣以明。(急謂風聲切也。明謂物色變也。)早臥早起,與雞俱興,(按:秋夜露寒宜早臥,秋清氣爽宜早起。)使志安寧,以緩秋刑,收斂神氣,使秋氣平,無外其志,使肺氣清,(按:輯斂神志,謹避肅殺之令,以收氣而保肺。三段一意。

)此秋氣之應,養收之道也。逆之則傷肺,冬為飧泄,奉藏者少。(按:逆秋之氣,何以冬為飧泄也,秋宜收斂,斂之不密則藏之不固。飧泄者,藏而不固之病也。飧音孫。)冬三月,此謂閉藏,(地戶閉塞,陽氣伏藏。)水冰地坼,無擾乎陽,早臥晚起,必待日光,(避寒氣也。

)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按:極言藏密之狀也。)去寒就溫,無泄皮膚,使氣亟奪,此冬氣之應,養藏之道也。逆之則傷腎,春為痿厥,奉生者少。(按:逆冬之氣,何以春為痿厥也?冬令主藏,斂四時之氣而藏於密,藏之不固,則發越無基,而痿厥之病見於春也。)

天氣,清淨光明者也,(言天氣以示於人也。)藏德不止,故不下也。(四時成序,七曜周行,天不形言,是藏德也。德隱則應用不屈,故不下也。老子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言天至尊高,德猶見隱也,況全生之道而不順天乎。)天明則日月不明,邪害空竅。……天所以藏德者,為其欲隱大明,故大明見則小明滅,天若自明,則日月之明隱矣。

所論者何?言人之真氣亦不可泄露,當清淨法道,以保天真。苟離於道,則虛邪入於空竅。按:空,注音孔:太鑿,孔之為言空也,不若空字渾成。

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所以聖人春夏養陽,秋冬養陰,以從其根,故與萬物浮沉於生長之門。(按:陰陽互根,為萬物之本,四時所當並養,聖人何獨分而為二哉?不知春夏者陽氣發生之日,秋冬者陰氣用事之時,發用過多則易竭,聖人養之於易竭之際,是所謂從其根也,根固則應用不窮矣。)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矣。

(……按:言若不能如聖人之養,則本伐而真氣敗壞矣。)是故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夫病已成而後藥之,亂已成而後治之,譬猶渴而穿井,鬥而鑄錐,不亦晚乎!(按:反復嘆詠,以見養之宜早也。)

5. 生氣通天論

生氣者何?生生之氣,陽氣也。通天者,天氣輕清而上浮,惟人陽氣上與天通,尊之之辭也。篇中凡四特尊陽,五喝陽氣者。

黃帝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於陰陽。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其氣九州、九竅、五臟、十二節,皆通乎天氣。(按:言人之氣,本與天通。)其生五,其氣三,數犯此者,則邪氣傷人,此壽命之本也。(三謂天氣、地氣、運氣也。犯謂邪氣觸犯於生氣也。按:五,五臟也。

言人依五臟以生,五氣不固,則天地運會之氣,相乘為害,或病或死,壽命所關,故曰壽命之本。)

蒼天之氣清淨則志意治,順之則陽氣固,雖有賊邪,弗能害也,此因時之序。故聖人傳精神、服天氣而通神明。(按:蒼天,注單指春言,非也。天之色蒼蒼,故曰蒼天。言天之氣常清常淨,人亦能清能淨,則志意安和而治矣。果能順天之氣以為氣,寒暑溫涼與天合氣,不但志意安和而已,抑且生生之氣,永固無虞矣。傳者,不盡之義。

人之有生必有死者,以其精神盡而不能傳也。得道之人,真精不漏,元氣渾龎,如四時之迭換,同日月之運行,其為傳也,亦何老少之分乎。如是則聖人周身之氣,與天無間,服天氣也;變化無方,通神明也。)失之則內閉九竅,外壅肌肉,衛氣散解,此謂自傷,氣之削也。

(失謂逆蒼天清淨之理也。按:凡人之氣,周流一身,內而九竅,外而肌肉,清淨則安和,煩擾則潰亂,安和則內外調達,潰亂則壅閉不通,衛氣因之亦病矣。靈樞經曰:「衛氣者,所以溫分肉而充皮膚,肥腠理而司開合者也。」內閉外壅,氣以潰亂,而渙散不收矣。氣之消削,非由於天,人自致之耳。

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故天運當以日光明。(此明前陽氣之用也。諭人之有陽,若天之有日,天失其所則日不明,人失其所則陽不固,日不明則天境冥昧,陽不固則人壽夭折。按:天運句,註解頗混。蓋重言之,以見人不可無陽,猶天之不可無日也。)是故陽因而上,衛外者也。

(按:此正明陽之所繫也。陽氣輕清而上浮,象天之居高以臨下,無不包攝,凡其所有,莫能外焉。故善養之,則氣自周密,足以衛固夫一身;不善養之,則寒暑濕氣諸邪,乘之而入矣。)因於寒,欲如運樞,起居如驚,神氣乃浮。(按:因者,乘虛而入之謂,此言因於寒之為病也。

寒邪中人,榮血凝澀。治寒之法,靜則留滯,動則散解,必如樞之運動而後可,辛甘發散之類是也。如宜動而反靜,則寒邪內伏,卒然觸發,狀若驚駭,驚則氣亂,精神浮越於外矣。始以陽氣不固而致寒,繼以不善治寒而亂氣,養陽之道,可不慎哉。)因於暑,汗,煩則喘喝,靜則多言,體若燔炭,(按:此言因於暑之為病也。

暑熱傷氣,氣虛故自汗。暑者,火病也,火既盛,則躁煩而聲厲,火或少息,亦啾唧而多言,靜而不靜,正火之為患也。唯暑為火病,其身之熱,若炭之燔然。)汗出而散。(按:此則言治暑之法也。暑為熱邪,雖已自汗,仍須汗解,熱論篇曰:「暑當與汗皆出勿止」也。

按暑有陰陽二證,潔古曰:「靜而得之為中暑,動而得之為中熱,中熱者陽證,中暑者陰證。」東垣曰:「避暑於深堂廣廈得之者名中暑,其證必頭痛惡寒,身熱無汗,心躁煩,此為陰寒所抑,而陽氣不得伸越也,治宜發汗。若行人或農夫於日中勞役得之者名中熱,其證頭痛躁熱,大渴大汗,無氣以動,乃天熱外傷肺氣也,治宜解熱。」按此皆中熱之陽者也。

若夫因暑受寒之證,汗之不愈,昔人直用姜附理中而愈,立齋所謂舍時從證妙法也。)因於濕,首如裹,濕熱不攘,大筋緛短,小筋弛長,緛短為拘,弛長為痿。(按:此言因於濕之為病也。濕邪中人,其氣上蒸,頭面浮腫,如有物裹之者,是宜輕揚發散之劑以去其濕,庶不致邪氣內侵。若不急治,則濕化為熱,濕熱交併。

攘者,除而去之之謂。不攘,則著而不去,濕熱鬱蒸,筋絡受病,或急而為拘攣,或緩而為痿痹矣。夫同一濕熱為病,大筋小筋,何有拘痿之別?蓋筋大則粗而有力,故見拘攣;筋小則柔而無力,故見痿弱也。注言反濕其首,及將濕熱分配,並不合理。緛音軟。)因於氣,為腫,四維相代,陽氣乃竭。

按:氣即陽氣也。陽氣既不能衛外,不特寒暑濕相因而為患,即氣亦能自病,是亦謂之因於氣也。氣周密則默運而流通,氣疏泄則偏壅而浮腫。四維者,四肢也。四肢者,諸陽之本也。陽氣盛,則四肢實而揮霍擾亂。陽氣虛,則手足浮腫,或手已而足,或足已而手,是相代也。

凡病此者,非陽氣匱乏不至此,而實則由於衛外不固之所致也。竭字宜活看,勿竟作竭絕,蓋甚言之,以見陽之不可不固也。按陽因而上二句是綱,以下因於寒四段是目,蓋言陽氣不能衛外,則諸邪乘虛而入也。寒暑濕氣四條各自為一義,前後原不相蒙,王注將上下文逐段承轉,辭義牽強,今釐正之。

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絕,闢積於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視,耳閉不可以聽,潰潰乎若壞都,汨汨乎不可止。(此又誡起居暴卒,煩擾陽和也。煎厥,以煎迫而氣逆也。煎厥之狀,目盲云云。按:前言陽氣不能衛外,則邪入而生病;此言人過勞,則氣耗而陽竭也。煩勞者,勞而不已。

勞而不已,陽氣外浮,恢張汙漫,神疲而精竭矣。所以者何?精非氣不攝也,精氣既傷,漸至火令,外則肢體焦灼,內則神氣躁擾。以火煮物曰煎。厥,竭也。水虧畏火,其人以煎熬而厥竭矣。煎厥之病,其狀何如?以言其目則盲,而耳則閉,視聽俱廢,五臟之真氣竭絕,潰潰乎若都邑之敗壞,汨汨乎若水之流而不返也,不亦大可畏哉!注以張為脹,未確。以厥為氣逆,亦偏。

陽氣者,大怒則形氣絕而血菀於上,使人薄厥。(大怒則氣逆而陽不下行,陽逆則血積於心胸之內矣。然陰陽相搏,氣血奔並,因薄厥生,故名薄厥。按:肝者將軍之官,主怒而藏血,盛怒則肝傷,肝傷則氣浮血湧,厄塞滿悶,磅礴上下,因致厥絕,今之盛怒狂叫,嘔血欲死者是也。謹按自此以下六段,又言凡病皆足以傷氣,不特前言過勞陽竭而已也。

)有傷於筋,縱,其若不容。(怒而過用,氣或迫筋,筋絡內傷,機關縱緩,形容痿廢,若不維持。按:注根上解,以其同為肝病也,於義似通,但六段,段各一證,證各一義,不得以其同本於肝而強合之也。遠行勞力則筋病,入房太甚則宗筋痿,是皆謂之有傷於筋也。筋傷,則縱緩無力,不能任重,若隘小之器,不能容物也。

)汗出偏沮,使人偏枯。(按:陽氣盛,則汗出通身,陽虛,則氣不周流,而汗出一偏矣。氣阻一邊,故云偏沮,是名偏枯,今之半身不遂等證是也。)汗出見濕,乃生痤痱。(按:陽氣所以衛外,汗出則氣外泄而陽虛,腠理開豁,若又見濕,濕滯毫腠,痤痱生焉。痤,音才何切,小癤也。

痱,音沸,濕熱瘡也。)高粱之變,足生大丁,受如持虛。(按:膏粱者,肥甘物也。久食肥甘,後必有變,其為變也,多生丁毒。丁者,火也。大丁,熱毒也。熱毒傷人,無處不到,豈必在足。注言丁生於足,誤矣。足生,謂足以生丁毒也。膏粱之子,內縱房勞,體必空虛,外恣口腹,熱毒蓄積,如持虛體,受此熱毒,其何能堪,是謂受如持虛,今之患癰疽而死者是也。)勞汗當風,寒薄為皶,郁乃痤。

(按:煩勞氣耗,體多出汗,汗則玄府開而邪易入,自宜靜密謹防。如或露體當風,或當風熟睡,風乘虛入,化而為熱,外又感寒,磅礴膚腠,必生皶子。皶,俗名粉刺是也。若不解散,鬱積之久,不止於皶而且為痤矣。皶,織加切。)

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此又明陽氣之運養也。按:人知陽氣周密,則邪不能入,陽氣壯盛,則病不能傷,此猶氣之粗而顯者也。若其內斂於宥密,則至精矣。精則元氣布護,神以氣而藏,一氣渾涵,神得氣而攝,其養為何如。若其中運夫經絡,則又柔矣。柔則真氣貫通,筋無弛緩之患,和氣條達,筋又無攣急之虞,其養更何如。

豈止衛外為固,剛強為用而已哉。)開合不得,寒氣從之,乃生大僂。(開謂皮腠發泄,闔謂玄府閉封。然開合失宜,為寒所襲,內深經絡,結固虛寒,則筋絡拘緛,形容僂俯矣。按:僂音樓。)陷脈為瘻,留連肉腠。(按:脈何以陷?人之一身,上下表里各有脈道。陽氣不密,則外邪陷入於脈絡,故云陷脈。

邪既陷入,留連不解,肉腠之間,瘡瘻生焉。瘻者,瘰癧之類也。瘻音漏。)俞氣化薄,傳為善畏,及為驚駭。(按:俞,背穴也。陽邪中人,多由背入,既入於俞,氣即汗漫,猝走經絡,薾然而畏,惕然而驚矣。所以者何?正為邪觸也。氣宜兼寒熱言,注單作寒解,偏矣。

俞音輸。)營氣不從,逆於肉理,乃生癰腫。(營逆則血鬱,血鬱則熱聚為癰腫也。)魄汗未盡,形弱而氣爍,穴俞以閉,發為風瘧。(按:汗何以言魄?魄藏於肺,汗出於玄府。玄府者,皮毛也。皮毛者,肺之合也。故云魄汗。未盡者,汗出不已,病之自汗者也。自汗不止,形自弱而氣自爍矣。

形氣大虛,風邪易入,正虧邪陷,不能外達,至秋而發,病因於風,則為風瘧也。故下文即云:)故風者,百病之始也。清淨則肉腠閉拒,雖有大風苛毒,弗之能害,此因時之序也。(……按:善入而人不知者,風也。諸邪病人,惟風為最。清淨以下,與前第二節辭義大同小異,不過反復言之,以見人能清淨則邪自不犯,無甚深意。注乃遠引別篇,曲為之解,其辭費哉。

故陽蓄積,病死,而陽氣當隔,隔者當瀉,不亟正治,粗乃敗之。(言三陽蓄積,怫結不通,不急瀉之,亦病而死。何者?蓄積不已,亦上下不並矣。何以驗之?隔塞不便,則其證也。若不急瀉,粗工輕侮,必見敗亡也。此節言三陽實證,乃陽之亢者,治宜攻下者也,皆由不善調養之所致。蓋陽外泄則病虛,陽蓄積則病實,是故貴得其平也。)

故陽氣者,(一日而主外。晝則陽氣在外,靈樞曰,「目開則氣上行於頭」,「衛氣行陽二十五度」也。)平旦人氣生,日中而陽氣隆,日西而陽氣已虛,氣門乃閉。(按:生者氣長漸盛,隆則盛之極也。閉非閉絕不通,謂去陽經而入陰分,猶分門而別戶也。注以氣門為玄府,誤矣。

)是故暮而收拒,無擾筋骨,無見霧露,反此三時,形乃困薄。(皆所以順陽氣也。陽出則出,陽藏則藏。暮,陽氣衰,內行陰分,故宜收斂以拒虛邪。按:反此三時,注單指收拒三句,非。宜頂上節言,謂平旦與日中,氣行於陽,可動則動;日西氣行於陰,當靜則靜。如動靜乖違,與時相反,則氣弱而形壞也。

陰者藏精而起亟也,陽者衛外而為固也。(按:通篇專重陽氣,故此節以前,單發陽之所繫至重,而此節以後,則平論陰陽,以見陽之不可無陰,亦猶陰之不可無陽也。陰陽互根之理,正天地合德之妙,變化所由起,萬物所由成,順之則得其所,逆之則疾病生,為篇中一大關鍵,而注反略而不解,真未達岐黃要旨者也。亟,注作數解,殊無意味。

按字書,亟,一切吉逆,亦切去吏,其音為氣,因其音而推其義,疑即氣字之訛也。蓋陽主外,陰主內,陽衛外,陰藏精,合之後篇,言氣歸精,又言精化為氣,則知陽根於陰,而陰實為起氣者也。臆解存正。亟,去聲。)陰不勝其陽,則脈流薄疾,並乃狂;陽不勝其陰,則五臟氣爭,九竅不通。

……按:陰陽本互根,不可偏勝,此正言偏勝之為害也。流,流動也。薄,漂薄也。疾,急疾也。陰不勝陽則陽獨治,其證有二焉:一為陰虛於下則陽浮於上,脈見浮洪數大,六七至以上,但按之無力,注為極虛而急數,是也,證似純火,非火也,病由水虧,法宜壯水以制火,或用桂附從治以引火歸源,其證專屬陰虛;並,合併也,即前陽蓄積之謂,注為盛實,是也,三陽合併則陽盛而火旺,火旺則神明亂而為狂,即重陽者狂之謂,證似無水,非無水也,熱極之故,治宜苦寒以泄熱,仲景所以用三承氣,其證專屬陽盛。陽不勝陰則陽虛矣,陽氣者,所以疏決陰滯,內注於五臟,而外達九竅者也。

今陽既虛,則氣弱而不能內注於五臟。五臟者陰也,九竅者五臟之所以通氣者也,五臟之陰氣,必借陽而後能各出於其竅。陽虛不能疏陰則陰氣滯,陰氣滯則亂而爭,氣亂而爭,則不得各從其竅而閉塞矣。所以然者,陽清而陰濁,陽通而陰閉也。

風客淫氣,精乃亡,邪傷肝也。(按:客者人來自外之稱,風自外來,故亦曰客也。淫,亂也,風邪客於經絡,而氣為之亂也。氣者,外以捍邪而內以養精者也,氣亂則邪以無所捍而入益深,真精必動而消散矣。何者?風應肝而善動,風動肝傷,邪之為患,將不止於肝也已。

下三段因而,皆因此也。注謂風薄熱起,熱盛則水乾,故精乃無,是乃肝腎內傷之證。此言風客淫氣,以致精亡,乃感於外而傷及內者,其義大別。至下腎氣乃傷,高骨乃壞,方是水乾精亡之解。)因而飽食、筋脈橫解,腸澼為痔。(甚飽則腸胃橫滿,滿則筋脈解而不屬,故腸澼而為痔也。

痹論曰:「飲食自倍,腸胃乃傷。」按:三因而,皆根風客節言,既感於風,而更不謹密,其病日加也。飽食之傷,腸胃而已,何及筋脈?益人身之內,大筋絡骨,小筋束皮,而氣脈為之貫徹於內外。若過傷於飽,充塞腸胃,氣滿皮急,橫逆不通,筋絡緊束,幾至斷絕,是名橫解。

不特此也,飽食不已,熱毒蓄積,必利膿血,利而不已,膿血旁流,則為痔矣。痔者,肛旁竇也。)因而大飲,則氣逆。飲多則肺布葉舉,故氣逆而上奔也。按:酒性善動,味辛氣熱,少飲則和血行氣,多飲則助怒善忘,破血亂氣,唯亂氣,故氣逆,豈止肺布葉舉云乎哉。因而強力,腎氣乃傷,高骨乃壞。

(強力謂強力入房也,高骨謂腰高之骨也,然強力入房則精耗,精耗則腎傷,腎傷則髓內枯,故高骨壞而不用也。按:男女媾精,萬物化生,人生之大倫,天地之正道也。若行所當行,不妄貪縱,何至敗壞。唯好色之人,縱恣行樂,精血漸虧,力既不能,猶或藉資異物,勉強從事,乃傷乃壞,豈非無力而強用其力之故哉,況又強力於其邪入之後乎。)

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兩者不和,若春無秋,若冬無夏。……故陽強不能密,陰氣乃絕。(……按:陰陽雖互根,而陽之所繫為尤重,故反復詳言以總結之,謂人慾養陰,先須固陽,不可輕自泄露以致敗絕也。然陽之所以不密者,多由自恃其強,彼方縱情恣欲,未幾陽精竭,而所藏之陰氣亦敗絕而無餘矣。注謂陽自強,寧有是理。

)因於露風,乃生寒熱。(按:以下五段,正陽不密之為患也。露,注作露體,是衣被之人,邪盡不中耶?露,霧露也。風為陽邪,露為陰邪,二者中人,皆足以致寒熱,況前已言無見霧露也。)是以春傷於風,邪氣留連,乃為洞泄。(風氣通肝,春肝木旺,木勝脾土,故洞泄生也。

按:留連者,纏綿不解之義。凡風邪中人毫腠,多為寒熱、頭痛、脅痛等證,若失於表散,以致留連不解,滯於腸胃之間,木性剋土,土不能勝,故脾虛而洞泄也。)夏傷於暑,秋為痎瘧。(痎,老也,亦曰瘦也。按:凡邪伏臟,必遇發生之令而後出。秋,收令也。夏既傷於暑,何以至收令而為瘧?蓋暑,熱邪也,熱喜暢而惡郁,暑當與汗。

汗若不出,復至收斂之時,熱邪蓄積,始而為瘧,甚則為痎,故無汗之瘧,必得大汗始愈也。)秋傷於濕,上逆而咳,發為痿厥。(濕,地之濕氣也。秋濕既勝,冬水復王,水上乘肺,故咳逆病生,濕氣內攻於臟腑則咳逆,外散於筋脈則痿弱也。)冬傷於寒,春必溫病。(按:冬傷於寒,寒不即發,伏藏於內,至春而病,氣因時變,必為溫病,熱論曰「人之傷於寒也則病熱」是矣。)四時之氣,更傷五臟。

(寒暑溫涼,遞相勝負。按:上五段言天氣之病人,此則其總結語也。五臟之氣,相生則得其平,相剋則傷而為病。故木盛傷脾,火鬱為痎,秋濕自傷,冬寒變熱,是謂更傷,時氣之為病也。)

陰氣者,靜則神藏,躁則消亡,飲食自倍,腸胃乃傷。(按:陰藏於五臟,宜靜而不宜動。故靜則五臟之神,各安於其臟;若不能靜,則必氣浮火動而發躁,陰氣散越,陽火獨熾而走胃,消穀善飢,飲食大倍於平日,而腸胃受傷矣。夫飲食本以養陰,乃陰躁且至於多食,食多既傷其腸胃,陰氣亦因之而愈消,故下云陰之所生本在五味,陰之五宮傷在五味也。按此一節,原刻在痹論篇中,實與痹義無涉,必錯簡也。

今移置於此,文義甚合云。)陰之所生,本在五味,陰之五宮,傷在五味。(陰者,五神臟也。宮者,五神之舍也。言五神所生,本資於五味,五味宣化,各奏於本宮,雖因五味以生,亦因五味以損,正為好而過節,乃見傷也;故下云。按:本篇專重陽氣,至陽者衛外為固陰者藏精起氣一段,始平論陰陽,及至陰陽之要陽密乃固一段,則仍歸重於陽矣。

惟此二段則單論陰,然不言陰之所繫輕重,而止言五味易以傷陰,知五味之傷陰,則知所以養陰,知所以養陰,則知藏精即所以起氣,而生氣不窮矣。)是故味過於酸,肝氣以津,脾氣乃絕。(木製土也。按:酸入肝而益木,過酸則肝液盛而木旺,木旺則傷土,故脾氣絕也。

)味過於咸,大骨氣勞,短肌,心氣抑。(咸,多食之,令人肌膚短縮,又令人心氣抑滯而不行。何者?咸走血也。大骨氣勞,咸歸骨也。)味過於甘,心氣喘滿,色黑,腎氣不衡、(甘性滯緩,故令人喘滿而腎不平。何者?土抑水也。按:色黑者,水不勝土,而腎色外見也。

)味過於苦,脾氣不濡,胃氣乃厚。(按:苦本入心而補火,火盛則土強。脾胃者,土也。脾不濡則腸臟乾燥,胃氣厚則消穀善飢也。)味過於辛,筋脈沮弛,精神乃央。(按:味過於酸以下,至此五段,皆言五味之傷人也。辛走肺,過於辛則肺金盛而肝受傷,肝傷則筋病,沮者結而不舒,弛者緩而不收也。

央者,殃字之訛,肝傷筋病而精神受殃也。注云過於辛而令精神長久,是酸鹹甘苦四味之過並能傷人,而辛獨能益人也,有是理乎。經中頗多訛字,王氏何不之察耶。)

是故謹和五味,骨正筋柔,氣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則氣骨以精,謹道如法,長有天命。(是所謂修養天真之知道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