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問經注節解》~ 內篇 (104)
內篇 (104)
1. 評熱病論
帝曰：有病腎風者，面胕㾓然壅，害於言，可刺否？（㾓然，腫起貌。壅，謂目下壅如臥蠶形也。腎之脈從腎，上貫肝膈，入肺中，循喉嚨，挾舌本，故妨於言語。）岐伯曰：虛不當刺。不當刺而刺，後五日，其氣必至。（至謂病氣來至也。
）帝曰：其至何如？岐伯曰：至必少氣時熱，時熱從胸背上至頭，汗出手熱，口乾苦渴，小便黃，目下腫，腹中鳴，身重難以行，月事不來，煩而不能食，不能正偃，正偃則咳，病名曰風水。帝曰：願聞其說。岐伯曰：邪之所湊，其氣必虛。陰虛者陽必湊之，故少氣時熱而汗出也。
小便黃者，少腹中有熱也。不能正偃者，胃中不和也。正偃則咳甚，上迫肺也。諸有水氣者，微腫先見於目下也。（按：氣盛則足以衛外，邪無自而入。故唯氣虛，然後邪乃得而湊之也。氣虛者陽虛也，陽虛固足以致邪。
若夫陰虛則更有說矣，陰者水也，陽者火也，水盛則足以制火而陰陽得其平，水涸則火偏勝，陰愈虛則陽愈盛，烈焰熾張，一身盡火，豈知止是陰虛之所致，則苦寒之不可以妄投也。湊，謂眾火輳集也。不能正偃者，胃不和則臥不安也。胃既不和，則不能養肺而且沖肺矣。
）帝曰：何以言？岐伯曰：水者陰也，目下亦陰也，腹者至陰之所居，故水在腹者，必使目下腫也。真氣上逆，故口苦舌乾，臥不得正偃，正偃則咳出清水也。諸水病者，故不得臥，臥則驚，驚則咳甚也。腹中鳴者，病本於胃也。薄脾則煩不能食。食不下者，胃脘膈也。身重難以行者，胃脈在足也。
月事不來者，胞脈閉也，胞脈者，屬心而絡於胞中，今氣上迫肺，心氣不得下通，故月事不來也。（按：伯所對，前後頗不合，注謂應古脫簡，良是。抑或者因帝問而更推廣其義，前略後詳，故參差言之，亦未可知也。真氣當作火氣解，方與口苦舌乾意合。諸水病不得臥，臥則驚者，水性下行，臥則逆而不能安也。
心氣不得下通，則月事不來，心主血故也。）帝曰：善！
白話文：
黃帝問道：有種病叫做腎風，患者臉部浮腫，看起來鼓鼓的，說話也受到影響，這樣的情況可以針刺治療嗎？
岐伯回答說：虛弱的情況不適合針刺。不該針刺卻針刺了，過五天，病氣一定會加重。
黃帝問道：加重後會是什麼樣呢？岐伯回答說：加重後一定會出現氣短、時而發熱的症狀，發熱會從胸背往上到頭部，手心會發熱出汗，口乾舌燥，覺得口渴，小便會變黃，眼下會腫脹，肚子裡會咕嚕咕嚕叫，身體沉重難以行走，女性會月經不來，心煩意亂吃不下飯，沒辦法好好地躺平，躺平就會咳嗽，這種病叫做風水病。
黃帝說：我想聽你詳細解釋。岐伯說：當邪氣侵入人體，一定是正氣虛弱的時候。陰液不足的人，陽氣就會趁虛而入，所以會出現氣短、時而發熱、出汗的症狀。小便黃是因為下腹部有熱。無法好好躺平是因為胃氣不和。躺平就咳得更嚴重是因為邪氣上衝到肺部。凡是有水腫症狀的人，最先會看到眼下出現輕微的腫脹。
（註解：正氣旺盛，能夠抵禦外邪，邪氣就無法侵入。只有當正氣虛弱的時候，邪氣才能侵入。正氣虛弱就是陽氣虛弱，陽氣虛弱自然容易招致邪氣。如果陰液虛弱，情況就更複雜了。陰液是水，陽氣是火，水旺盛的時候可以制約火，使陰陽平衡。水枯竭了，火就會偏盛，陰液越虛，陽氣就越旺盛，像熊熊烈火一樣，全身都會發熱，這其實都是陰虛引起的，所以不能隨便使用寒涼的藥物。邪氣入侵是指多種火熱之氣聚集。無法好好躺平是因為胃氣不和，導致臥床不安。胃氣不和，就不能滋養肺部，反而會衝擊肺部。）
黃帝問：你怎麼知道的？岐伯說：水屬於陰，眼下也是陰，腹部是至陰的所在，所以腹部有水的人，一定會導致眼下腫脹。真氣上逆，所以會口苦舌燥，無法好好躺平，躺平就會咳出清水。凡是有水腫疾病的人，都無法好好睡覺，躺下會驚醒，驚醒就會咳得很嚴重。肚子裡咕嚕咕嚕叫，是因為病根在胃部。脾胃功能虛弱，就會心煩意亂，吃不下飯。吃不下東西是因為胃脘被堵塞。身體沉重難以行走是因為胃經的脈絡在腳上。月經不來是因為胞脈閉塞，胞脈隸屬於心臟，並且與子宮相連，現在氣上衝到肺部，導致心氣無法下達，所以月經不來。
（註解：岐伯前後的回答，有些地方不太一致，可能是古代竹簡有遺失，或者因為黃帝提問後，岐伯進一步擴展解釋了病情，前面簡單帶過，後面詳細說明，所以才會有所差異。真氣應該理解為火氣，這樣才與口苦舌燥的症狀相符。各種水腫疾病患者無法好好睡覺，躺下會驚醒，是因為水性向下，躺下會導致水逆流，無法安穩。心氣無法下達，所以月經不來，因為心主血。）
黃帝說：說得好！
2. 太陰陽明論
太陰陽明者，脾與胃也。脾胃者，土也。土為萬物之母，性命托之以為基，臟腑資之以為養，所繫至重，非他臟腑之可比，故特為之合論焉。
黃帝問曰：太陰陽明為表裡，脾胃脈也，生病而異者，何也？岐伯對曰：陰陽異位，更虛更實，更逆更從，或從內，或從外，所從不同，故病異名也。（按：楊上善云：「春夏陽明為實，太陰為虛，秋冬太陰為實，陽明為虛，即更虛更實也。春夏太陰為逆，陽明為從，秋冬陽明為逆，太陰為從，即更逆更從也。
」最為明確。）帝曰：願聞其異狀也。岐伯曰：陽者天氣也，主外；陰者地氣也，主內。（是所謂陰陽異位也。）故陽道實，陰道虛。（按：以言其體，則陽以奇而實，陰以偶而虛。以言其用，則陽以動而實，陰以靜而虛。）故犯賊風虛邪者，陽受之；食飲不節，起居不時者，陰受之。
（是所謂或從內，或從外也。）陽受之則入六腑，陰受之則入五臟。入六腑則身熱，不時臥，上為喘呼；入五臟則䐜滿閉塞，下為飧泄，久為腸澼。（是所謂所從不同，病異名也。按：風自外來，故屬陽，飲食起居傷於內，故屬陰。陽入六腑，六腑者陽經也；陰入五臟，五臟者，陰經也。
陰有陰病，陽有陽病。飧泄，利水穀也。腸澼，痢也。既利水穀，何以更痢？蓋泄利既久，則陰血大傷，故痢也。）故喉主天氣，咽主地氣。故陽受風氣，陰受濕氣。（按：喉司呼吸，故主天；咽司飲食，故主地。風為陽邪，在上故也；濕為陰邪，在下故也。）故陰氣從足上行至頭，而下行循臂至指端；陽氣從手上行至頭，而下行至足。
（按：靈樞經曰：「手之三陰，從臟走手；手之三陽，從手走頭。足之三陽，從頭走足；足之三陰，從足走腹。」與此相合。蓋言六陰六陽經行之脈絡，為一定不易之常道。惟經行之道路不同，故患病自爾有異也。）故曰：陽病者上行極而下，陰病者下行極而上。（此言其大凡爾。
然足少陰脈下行，則不同諸陰之氣也。按：陽上陰下，病之常也；極則相反，病之變也。即如陽證似陰、陰證似陽之類，總是病極之所致，易之所以少不變而老變也。）故傷於風者，上先受之；傷於濕者，下先受之。（按：風濕中人，何處不到，但原其始，則有先受之不相同耳。
）
帝曰：脾病而四肢不用，何也？（按：本篇原以太陰陽明命名，乃此節以前，但泛論陰陽上下內外之常道，岐伯蓋止對帝問生病而異之意而已。自此以下，始正論脾胃要旨，凡三段，而所主之病不與焉。）岐伯曰：四肢皆稟氣於胃，而不得至經，（按：胃以水穀資養四肢，然不能遽至於四肢。
至經謂至手足之經也，太素作經至，反蛇足矣。必因於脾，乃得稟也，按：四肢固借水穀為資養，而水穀非脾不能運化，是故脾化水穀，而後四肢乃得其養也。）今脾病不能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稟水穀氣，氣日以衰，脈道不利，筋骨肌肉皆無氣以生，故不用焉。（按：厥論篇曰：「脾主為胃行其津液者也。
白話文：
太陰陽明論
脾和胃合稱為太陰陽明，屬土，是萬物之母，性命和臟腑都依靠它為基礎和營養來源，其重要性遠超其他臟腑，因此特別將其放在一起論述。
黃帝問道：太陰陽明是表裡關係，是脾胃的經脈，但它們生病時症狀卻不同，這是為什麼呢？岐伯回答：陰陽在位置上有所不同，虛實更替，順逆轉換，或從內而發，或從外而來，發病的途徑不同，所以疾病名稱也各異。（按：楊上善說：「春夏陽明實證多，太陰虛證多；秋冬太陰實證多，陽明虛證多，這就是虛實更替。春夏太陰逆行，陽明順行；秋冬陽明逆行，太陰順行，這就是順逆轉換。」這解釋最為清楚。）黃帝說：我想聽聽它們不同的症狀。岐伯說：陽屬天，主外；陰屬地，主內。（這就是陰陽位置不同的意思。）所以陽道實證多，陰道虛證多。（按：從本體來說，陽氣奇數而實，陰氣偶數而虛；從作用來說，陽氣動而實，陰氣靜而虛。）因此，受到外邪風寒侵襲，陽氣先受影響；飲食不節，起居失常，陰氣先受影響。（這就是或從內或從外的意思。）陽氣受影響則侵入六腑，陰氣受影響則侵入五臟。侵入六腑則會發熱，睡不安穩，上焦會喘息；侵入五臟則會腹部脹滿不通，下焦會腹瀉，久而久之會導致痢疾。（這就是發病途徑不同，疾病名稱各異的意思。按：風邪從外侵入，所以屬陽；飲食起居的損傷來自內部，所以屬陰。陽邪入六腑，六腑屬陽經；陰邪入五臟，五臟屬陰經。陰有陰病，陽有陽病。腹瀉是水穀運化失常；痢疾是腸道感染。既然已經腹瀉，為什麼還會得痢疾？因為長期腹瀉導致陰血大傷，所以才會得痢疾。）所以喉嚨主管天氣，咽喉主管地氣。所以陽氣受風邪影響，陰氣受濕邪影響。（按：喉嚨負責呼吸，所以主管天；咽喉負責飲食，所以主管地。風是陽邪，在上部；濕是陰邪，在下部。）所以陰氣從足部上升到頭部，再下降沿著手臂到指尖；陽氣從手部上升到頭部，再下降到足部。（按：靈樞經說：「手三陰經脈從臟腑走向手部；手三陽經脈從手部走向頭部。足三陽經脈從頭部走向足部；足三陰經脈從足部走向腹部。」這與此處的描述相符。這說明六陰六陽經脈的運行路線是固定不變的。只是經脈運行路線不同，所以疾病表現也不同。）所以說，陽證先向上發展到極點然後向下發展；陰證先向下發展到極點然後向上發展。（這是總體的描述。但是足少陰經脈向下運行，則與其他陰經不同。按：陽在上陰在下是疾病的常態；發展到極點就會相反，這是疾病的變化。就像陽證表現像陰證，陰證表現像陽證一樣，都是疾病發展到極點造成的，這也是人體由少到老會發生變化的一個原因。）所以受風邪侵襲，上部首先受害；受濕邪侵襲，下部首先受害。（按：風濕之邪侵犯人體，到處都可能受影響，但追溯其最初，則有先後之分。）
黃帝問道：脾病了，四肢就無力，這是為什麼呢？（按：本篇以太陰陽明為題，但前面只是泛論陰陽上下內外的常理，岐伯只是回答黃帝關於生病症狀不同的問題。從這裡開始，才正式論述脾胃的重要作用，分為三段，並闡述其主治的疾病。）岐伯回答：四肢都從胃部獲得氣血，但不能直接到達經絡。（按：胃部依靠水穀精微來滋養四肢，但不能直接輸送到四肢。經至，是指到達手足之經絡的意思，太素本經寫作「經至」，多此一舉。必須依靠脾的運化，才能得到滋養。按：四肢固然依靠水穀精微滋養，但水穀精微非脾不能運化，因此脾運化水穀精微，四肢才能得到滋養。）現在脾病了，不能幫助胃部運化津液，四肢得不到水穀精微的滋養，氣血一天天衰弱，經脈運行不暢，筋骨肌肉都缺乏氣血的滋養，所以就無力了。（按：厥論篇說：「脾的功能是幫助胃部運化津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