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經圖翼》~ 序
序
1. 序
夫生者,天地之大德也。醫者,贊天地之生者也。人參兩間,惟生而已,生而不有,他何計焉?故聖人體天地好生之心,闡明斯道,誠仁孝之大端,養生之首務,而達人之必不可廢者。惟其理趣幽深,難於窮究,欲徹其蘊,須悉天人。蓋人之有生,惟天是命,天之所毓,惟人最靈。
白話文:
生命是天地賜予的最大恩德。醫者,就是協助天地維護生命的。人活在天地之間,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生存,生存卻不貪求擁有,除了生存之外,還能追求什麼呢?因此,聖人體會了天地愛惜生命的仁慈之心,闡明瞭養生的道理,這不僅是仁孝的根本,更是養生的首要任務,也是達人不可或缺的。然而,生命的道理深奧玄妙,很難窮究,想要透徹瞭解其中的奧祕,必須通曉天人合一的道理。因為人的性命是由天賦予的,而天賦予的生命中,以人最為靈秀。
內經者,三墳之一。蓋自軒轅帝同岐伯、鬼臾區等六臣,互相討論,發明至理,以遺教後世,其文義高古淵微,上極天文,下窮地紀,中悉人事,大而陰陽變化,小而草木昆蟲,音律象數之肇端,臟腑經絡之曲折,靡不縷指而臚列焉。
白話文:
《內經》是《三墳》中的一部。傳說是軒轅帝和岐伯、鬼臾區等六位臣子共同討論,闡述了至高的道理,留給後世子孫。它的文義深奧古樸,上到天文,下到地理,中間貫穿人倫之事。從宏觀的陰陽變化到微觀的草木昆蟲,從音律、數學的起源到臟腑經絡的走向,無一不仔細闡述和羅列其中。
故造化者天地之道,而斡旋者聖人之能,消長者陰陽之幾,而燮理者明哲之事,欲補天功,醫其為最。惟是死生反掌,千里毫釐,攸系匪輕,譚非容易。故不有精敏之思,不足以察隱;不有果敢之勇,不足以迴天;不有圓融之智,不足以通變;不有堅持之守,不足以萬全。凡此四者,缺一不可,必欲備之,則惟有窮理盡性,格物致知,以求聖人之心斯可也。
白話文:
因此,造化天地是天地之運轉,而順應天地之道並靈活處理的是聖人的能力;萬物消長是陰陽的規律,而調節和處理的是明智之人的職責。若想彌補天地的缺陷,醫生這個職業是最重要的。但生死之間只有一線之隔,微妙如千里之遠與毫釐之別,關係重大,並非輕易之事。因此,若沒有敏捷的思維,無法探究隱祕;若沒有果斷的勇氣,無法力挽狂瀾;若沒有圓融的智慧,無法適應變化;若沒有堅持的原則,無法確保萬無一失。缺一不可,想要具備這些素質,必須窮究事理,完善人格,窮究萬物,明察事理,這樣才能達到聖人的境界。
大哉!至哉!垂不朽之仁慈,開生民之壽域,其為德也,與天地同,與日月並,豈直規規治疾方術已哉?按晉皇甫士安甲乙經敘曰:黃帝內經十八卷,今針經九卷,素問九卷,即內經也。而或者謂素問、針經、明堂三書,非黃帝書,似出於戰國。夫戰國之文能是乎?宋臣高保衡等敘,業已闢之,此其憶度無稽,固不足深辨。
白話文:
太偉大了!太偉大了!醫術的仁慈永遠流傳,延長了人民的壽命,這種仁德,與天地同在,與日月齊名,哪裡僅限於規規矩矩地治療疾病、傳授醫術呢?根據晉朝皇甫士安《甲乙經敘》記載:黃帝內經有十八卷,現在的針經有九卷,素問有九卷,它們就是內經。但有人說,《素問》、《針經》、《明堂》這三本書不是黃帝所著,好像出於戰國時期。戰國時期的文章能如此嗎?宋朝大臣高保衡等人的評論已批駁了這種說法。他們的猜測毫無根據,不值得深入探討。
然心法之傳,止賴內經一書,苟欲舍是而言醫,不過索方書、求糟粕以圖僥倖,皆苟且之流耳。醫而苟且,害可勝言哉!故扁鵲採靈素之精要,設為八十一難以開來學,而邵庵虞先生曰:未必經之當難者,止此八十一條。蓋亦有感而云然。余因醉心有年,遂通為類注並圖翼、附翼等義,雖辭多煩贅,俚鄙不文,蓋亦慮初學之難明,而求悉於理耳。昔人云:醫者意也,意思精詳則得之。
白話文:
但是,心法(醫學理論)的傳承,只依賴《內經》一書。如果拋棄它而談論醫學,不過是尋找藥方書,搜求一些零碎知識來碰運氣,這些都是應付差事的做法。醫學如果應付差事,造成的危害就難以盡述了!所以,扁鵲精簡了《靈素》中的要義,設定了八十一難,用來啟發後學。邵庵虞先生說:未經考查而認定是難題的,肯定不止這八十一題。他可能是有所感觸才這樣說。我因為多年醉心於醫學,所以將這八十一難歸類註釋,並繪製圖解和附錄。雖然文句繁瑣累贅,淺顯粗俗,但我考慮到初學者可能難以理解,而是希望他們能夠透徹地瞭解醫理。古人說:醫治靠的是意念,如果意念精細詳盡,就能掌握精髓。
而又有目醫為小道,並是書且弁髦置之者,是豈巨慧明眼人歟?觀坡仙楞伽經跋云:經之有難經,句句皆理,字字皆法。亦豈知難經出自內經,而僅得其什一,難經而然,內經可知矣。夫內經之生全民命,豈殺於十三經之啟植民心,故玄晏先生曰:人受先人之體有八尺之軀,而不知醫事,此所謂遊魂耳。
白話文:
然而,還有一些眼科醫生認為眼科是微不足道的,並將《內經》這本書當作雜亂之物置之一旁,難道他們是擁有大智慧和明察秋毫的人嗎?
看看坡仙《楞伽經》的跋語中所說:經典中難懂的經文,句句都是道理,字字都是法寶。難道他不知道《難經》是出自《內經》,而《難經》僅僅是《內經》的十分之一嗎?既然《難經》如此,那麼《內經》就可想而知了。
《內經》是關乎人民生命健康的大事,難道它的意義比只用來啟發人心的十三經還要小嗎?因此,玄晏先生說:人從先人那裡繼承了八尺之軀,卻不懂醫術,這就像遊蕩的魂魄一樣。
余曰:醫者理也,理透心明斯至矣。夫扁鵲之目洞垣者,亦窺竅於理耳。故欲希扁鵲之神,必須明理;欲明於理,必須求經;經理明而後博採名家,廣資意見,其有不通神入聖者,未之有也。高明者以謂然否?通一子又序。
白話文:
扁鵲確能透過望診洞察人體內部,但是扁鵲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必須仔細觀察,纔能夠獲得正確的診斷。
雖有忠孝之心,慈惠之性,君父危困,赤子塗地,無以濟之,此聖賢所以精思極論盡其理也。由此言之,儒其可不盡心是書乎?奈何今之業醫者,亦置靈素於罔聞,昧性命之玄要,盛盛虛虛,而遺人夭殃;致邪失正,而絕人長命。所謂業擅專門者如是哉?此其故正以經文奧衍,研閱誠難,其於至道未明,而欲冀夫通神運微,印大聖上智於千古之邈,斷乎不能矣。自唐以來,雖賴有啟玄之注,其發明玄秘盡多,而遺漏亦復不少。
白話文:
即使擁有忠誠孝順的心和仁慈善良的本性,遭遇君王和父親身陷困境、國家危亡的局面時,卻無能為力。這就是聖賢深思熟慮、探討透徹這個道理的原因。由此可見,儒家怎麼可以不專心研習這本書呢?遺憾的是,現在學習醫術的人,也把《黃帝內經》當作耳旁風,不明白生命奧祕的關鍵所在,胡亂診治,導致患者夭亡;錯誤用藥,終結了患者的生命。所謂擅長某一方面的專業知識,就是這樣嗎?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就在於經文深奧難懂,研讀起來確實困難,他們對於真正的道術一無所知,卻渴望通曉神微奧妙,繼承遠古聖賢的智慧,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從唐代以來,雖然有啟玄的註釋,對於玄祕之處的闡發確實很多,但遺漏之處也不少。
蓋有遇難而默者,有於義未始合者,有互見深藏而不便檢閱者。凡其闡揚未盡,靈樞未注,皆不能無遺憾焉。及乎近代,諸家尤不過順文敷演,而難者仍未能明,精處仍不能發,其何裨之與有。
白話文:
確實有遇到困難卻沉默不語的,也有意見不合的,還有彼此深藏不露,不方便檢視的。這些都導致闡述不完整,精髓沒能闡明,總讓人遺憾。到了現代,各家醫書多半只是沿襲前人的說法,但難懂的地方還是沒能弄清楚,精妙之處也未能發揮,這樣的醫書又有什麼用呢?
初余究心是書,嘗為摘要,將以自資,繼而繹之,久久,則言言金石,字字珠璣,竟不知孰可摘而孰可遺,因奮然鼓念,異有以發隱就明、轉難為易、盡啟其秘而公之於人,務俾後學瞭然,見便得趣,由堂入室,具悉本原,斯不致誤己誤人,咸臻至善。於是乎詳求其法,則唯有盡易舊制,顛倒一番,從類分門,然後附意闡發,庶晰其韞;然懼擅動聖經,猶未敢也。
白話文:
當初我鑽研這本書,曾經提煉摘要,打算作為自己的資糧。後來反覆推敲,時間久了,發現每一句話都至關重要,每一字都精美無比,竟然不知哪些可以摘錄,哪些可以捨棄。因此激發了我的雄心壯志,希望能夠發掘隱藏的奧祕,化複雜為簡單,徹底揭開它的祕密並公諸於世,務必要讓後學者一目瞭然,從而順利入門,深入探究,全面掌握其根本原理。這樣一來,就不至於誤己誤人,都能達到完美無缺的境界。於是仔細探究其章法,只有徹底改變現有的架構,來一次顛覆性的變革。按照分類分門,然後加以解釋發揮,才能使書中內容清晰明瞭。但是,我擔心擅自改動經典,所以一直不敢動筆。
粵稽遠古,則周有扁鵲之摘難,晉有玄晏先生之類分,唐有王太僕之補削,元有滑櫻寧之撮鈔。鑑此四君子而後意訣,且此非十三經之比,蓋彼無須類而此欲醒瞶指迷,則不容不類以求便也。由是,遍索兩經,先求難易,反復更秋,稍得其緒,然後合兩為一,命曰類經。類之者,以靈樞啟素問之微,素問發靈樞之秘,相為表裡,通其義也。
白話文:
縱觀古籍記載,周朝有扁鵲的神奇醫術,晉朝有玄晏先生的分類著作,唐朝有王太僕的補充撰寫,元朝有滑壽寧的摘抄整理。我借鑒了這四位醫家的智慧和經驗,但這部著作不同於十三經,因為十三經不需要分類,而這部著作旨在指明道路、解開迷惑,所以必須分類以便查閱。因此,我遍查兩本經典著作,《靈樞》和《素問》,先從易懂到難懂循序漸進,反覆研讀,逐漸理清頭緒,然後將兩者合二為一,稱之為《類經》。分類的目的,是讓《靈樞》闡明《素問》的微妙之處,《素問》發揚《靈樞》的奧祕,相互補充,透徹闡述其要義。
兩經既合,乃分為十二類。夫人之大事,莫若死生,能葆其真,合乎天矣,故首曰攝生類;生成之道,兩儀主之,陰陽既立,三才位矣,故二曰陰陽類;人之有生,臟氣為本,五內洞然,三垣治矣,故三曰臟象類;欲知其內,須察其外,脈色通神,吉凶判矣,故四曰脈色類,臟腑治內,經絡治外,能明終始,四大安矣,故五曰經絡類;萬事萬殊,必有本末,知所先後,握其要矣,故六曰標本類;人之所賴,藥食為天,氣味得宜,五宮強矣,故七曰氣味類;駒隙百年,誰保無恙,治之弗失,危者安矣;故八曰論治類;疾之中人,變態莫測,明能燭幽,二豎遁矣,故九曰疾病類;藥餌不及,古有針砭,九法搜玄,道超凡矣,故十曰針刺類;至若天道茫茫,運行今古,苞無窮協惟一,推之以理,指諸掌矣,故十一曰運氣類;又若經文連屬,難以強分,或附見於別門,欲求之而不得,分條索隱,血脈貫矣,故十二曰會通類。
白話文:
將兩大類(陰陽、表裡)合併起來後,再細分為十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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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生類:**人的大事莫過於生死,能夠保持身體健康,符合自然之道,因此放在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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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類:**生成之道由陰陽主導,陰陽形成後,天地人三才就確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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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臟象類:**人有生命,臟腑之氣是根本,五臟空洞,三焦正常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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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脈色類:**想要了解內部,必須觀察外表,脈搏和氣色可以通靈,判斷吉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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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絡類:**臟腑掌管內部,經絡管理外部,能明白終始,四肢就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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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本類:**萬事萬物都有本末,瞭解先後順序,就能掌握要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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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味類:**人賴以生存的,藥物和食物很重要,氣味合宜,五官就會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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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治類:**人生百年,不可能沒有疾病,及時治療,危險就能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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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病類:**疾病侵入人體,變幻難測,能清楚地觀察,邪氣就會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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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刺類:**藥物治療不及時,古代就有針灸,九種針法可以探究玄妙,方法超越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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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類:**至於自然界的運行,在古今中不斷循環,包含了無窮的意義,合乎唯一,用道理推論,一目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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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通類:**一些經文之間相互關聯,難以硬性區分,可能附屬於其他類,想要查找卻找不到,分條索隱,就能貫通血脈。
匯分三十二卷;此外復附著圖翼十五卷,蓋以義有深邃而言不能該者,不拾以圖,其精莫聚;圖象雖顯而意有未達者,不翼以說,其奧難窺。自是而條理分,綱目舉,晦者明,隱者見,鉅細通融,歧二畢徹,一展卷而重門洞開,秋毫在目,不惟廣裨乎來學,即凡志切尊生者,欲求茲妙,無不信手可拈矣。
白話文:
《匯分三十二卷,並附上圖翼十五卷。因為有些深奧的道理無法完全用文字表達,因此用圖形來補充。圖像雖然很明顯,但有些意思可能還無法清楚表達,因此加上文字說明。這樣一來,條理清楚、綱目分明,模糊的地方變得清晰,隱藏的地方看得見,鉅細事項通達融貫,歧見分歧也能徹底解決。只要展開書卷,重重門戶就會洞開,細微之處一目瞭然。不僅能廣泛幫助後學者,即使是任何重視養生的人,想求取此妙方,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
是役也,余誠以前代諸賢,注有未備,聞多舛錯,掩質埋光,俾至道不盡明於世者迨四千余祀矣;因敢忘陋效矉,勉圖數負,固非敢弄斧班門,然不屑沿街持缽,故凡遇駁正之處,每多不諱,誠知非雅,第以人心積習既久,訛以傳訛,即決長波,猶虞難滌,使辨之不力,將終無救正日矣,此余之所以載思而不敢避也。
白話文:
這次整理,我是因為覺得前代先賢的注釋不完整,聽說有很多錯誤,讓優秀的道理未能廣為人知,已經過了四千多年。於是我冒險出醜,勉力訂正謬誤。我不是自不量力地班門弄斧,而是不願意像街頭乞丐那樣跟隨別人的步伐。所以,凡是發現錯誤的地方,我都會毫不避諱地指出。我知道這不雅觀,但由於人們積習已久,錯誤流傳,儘管砍斷長長的野草,也恐怕難以清除。如果辨析得不夠徹底,日後恐怕無法改正錯誤,這就是我載錄自己的想法而不敢迴避的原因。
籲!余何人斯,敢妄正先賢之訓,言之未竟,知必有闞余之謬而隨議其後者,其是其非,此不在余而在乎後之明哲矣。雖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斷流之水,可以鑑形,即壁影螢光,能資志士,竹頭木屑,曾利兵家,是編者倘亦有千慮之一得,將見擇於聖人矣,何幸如之。獨以應策多門,操觚隻手,一言一字,偷隙毫端,凡歷歲者三旬,易稿者數回,方就其業。
白話文:
啊!我何德何能,竟敢妄言糾正先賢的教訓。話還沒說完,我就知道一定會有明智的人發現我的錯誤並隨後提出質疑。對與錯的問題,不在於我,而在於後世有智慧的人。雖然說外來的知識可以幫助完善自己,中斷的水流可以幫助瞭解地形,即使是牆上的影子和螢火蟲的光芒,也能幫助有志向的人,竹頭的木屑曾經幫助過用兵的人,那麼這本書假如也能有一己之見的話,將會得到聖人的採納,我還能奢求什麼呢?只因為應對策論有多種方法,而我卻只有這支筆,一言一字都要從微不足道的時間裡偷出來,用了三個十年時間,修改了幾次,才完成這部作品。
所謂河海一流,泰山一壤,蓋亦欲共掖其高深耳。後世有子云,其憫余勞而錫之斤正焉,豈非幸中又幸,而相成之德,謂孰非後進之吾師云。
時大明天啟四年歲次甲子黃鐘之吉景岳子自序於通一齋
白話文:
就像河流和海洋是一體的,泰山和一塊泥土也是相互依存的,這都是為了共同承託它們的深遠與偉大。後世有像子云這樣的人,他們體諒我的辛勞,賜予我斧鑿和繩墨,這難道不是幸運之中的幸運嗎?他們成就我的功德,誰能說他們不是我這個後輩的老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