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

《類經》~ 二十四卷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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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卷 (19)

1. 十、五運太過不及下應民病上應五星德化政令災變異候

至其為病,如木勝肝強,必傷脾土,肝勝不已,燥必復之,而肝亦病矣。燥勝不已,火必復之,而肺亦病矣。此五臟互為盛衰,其氣亦皆然也。夫天運之有太過不及者,即人身之有虛實也,惟其有虛而後強者勝之,有勝而後承者復之;無衰則無勝矣,無勝則無復矣。無勝無復,其氣和平,焉得有病?恃強肆暴,元氣泄盡,焉得無虛?故曰有勝則復,無勝則否,勝微則復微,勝甚則復甚。可見勝復之微甚,由變化之盛衰,本無其常也。

如本經六元正紀等論所載天時地化人事等義,至詳至備,蓋以明其理之常者如此也。即如周易之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乃開明易道之微妙,而教人因易以求理,因象以知變。故孔子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此其大義,正與本經相同。夫天道玄微,本不易測,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

故凡讀易者,當知易道有此變,不當曰變止於此也。讀運氣者,當知天道有是理,不當曰理必如是也。然變化雖難必,而易盡其幾矣;天道雖難測,而運氣盡其妙矣。自余有知以來,常以五六之義,逐氣推測,則彼此盈虛,十應七八;即有少不相符者,正屬井蛙之見,而見有未至耳,豈天道果不足憑耶?今有昧者,初不知常變之道,盛衰之理,孰者為方,孰者為月,孰者為相勝反勝主客承製之位,故每鑿執經文,以害經意,徒欲以有限之年辰,概無窮之天道,隱微幽顯,誠非易見,管測求全,陋亦甚矣。

此外復有不明氣化如馬宗素之流者,假仲景之名,而為傷寒鈴法等書,用氣運之更遷,擬主病之方治,拘滯不通,誠然謬矣。然又有一等偏執己見不信運氣者,每謂運氣之學,何益於醫?且云疾病相加,豈可依運氣以施治乎?非切要也。余喻之曰:若所云者,似真運氣之不必求,而運氣之道豈易言哉?凡歲氣之流行,即安危之關係。

或疫氣遍行,而一方皆病風溫;或清寒傷臟,則一時皆犯瀉痢;或痘疹盛行,而多凶多吉,期各不同;或疔毒遍生,而是陰是陽,每從其類;或氣急咳嗽,一鄉並與;或筋骨疼痛,人皆道苦;或時下多有中風,或前此盛行痰火。

諸如此者,以眾人而患同病,謂非運氣之使然歟?觀東垣於元時太和二年,制普濟消毒飲以救時行疫癘,所活甚眾,非此而何?第運氣之顯而明者,時或盛行,猶為易見;至其精微,則人多陰受,而識者為誰?夫人殊稟賦,令易寒暄,利害不侔,氣交使然。故凡以太陽之人,而遇流衍之氣;以太陰之人,而逢赫曦之紀。

強者有制,弱者遇扶,氣得其平,何病之有?或以強陽遇火,則炎烈生矣;陰寒遇水,則冰霜及矣。天有天符,歲有歲會,人得無人和乎?能先覺預防者,上智也;能因幾辦理者,明醫也;既不能知而且云烏有者,下愚也。然則運氣之要與不要,固不必辨,獨慨夫知運氣者之難其人耳。

白話文:

當五運(木、火、土、金、水)太過或不及的時候,對應到人體的疾病,就好比木氣太過,會導致肝氣過強,這樣一定會傷害脾土。如果肝氣持續過強,就會產生燥熱,燥熱反過來也會傷害肝。燥熱過度,就會產生火氣,火氣又會反過來傷害肺。這是五臟之間互相影響盛衰的關係,它們的氣也是如此。

天運有太過與不及,就如同人體有虛實一樣。正因為有虛弱,才能讓強盛的來剋制它;因為有強盛的,才能讓被剋制的來反擊。沒有衰弱,就不會有強盛;沒有強盛,就不會有反擊。沒有強盛也沒有反擊,氣就會平和,哪裡會有疾病呢?如果仗著強盛而放肆,元氣就會耗盡,怎麼可能不虛弱呢?所以說,有強盛就會有反擊,沒有強盛就不會有反擊。強盛的程度微弱,反擊的程度也會微弱;強盛的程度強烈,反擊的程度也會強烈。由此可見,強盛與反擊的程度大小,是依照變化盛衰而定,本來就不是固定不變的。

如同《黃帝內經》中關於六氣運行的理論,詳細記載了天時、地利、人事等道理,都是用來說明自然運行的規律。也像《周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開啟了易道的奧妙,教人從易理中尋求真理,從卦象中了解變化。所以孔子說:「書寫不盡言語,言語表達不盡意念。」這個道理,和《內經》所闡述的是相同的。天道玄妙難測,即使到了極致,聖人也可能有所不知。

所以,凡是讀《易經》的人,要明白易道是會變化的,不應該認為變化只到某個程度;讀運氣學的人,要明白天道有這個道理,不應該認為道理必定如此。雖然變化難以預料,但《易經》已經盡力說明它的徵兆了;雖然天道難以測度,但運氣學已經盡力說明它的奧妙了。自我懂事以來,常常用五運六氣的道理來推測,觀察彼此間的盈虛消長,十次推測有七八次是符合的。即使有少數不相符的,也只不過是我像井底之蛙一樣,見識還不夠廣,難道是天道真的不足以相信嗎?現在有些不明事理的人,不了解恆常與變化的道理,也不明白盛衰的規律,分不清什麼是主方,什麼是月份,什麼是相生相剋、主客承制的關係。所以,他們總是死守著經文的字句,反而曲解了經文的含義,只想用有限的年歲來概括無窮的天道。天道隱微而又顯著,確實不容易看清,如果只用狹隘的眼光去追求全面,那就太淺陋了。

此外,還有像馬宗素之流,不明白氣化的道理,假借張仲景的名義,寫了《傷寒鈴法》等書,用運氣的變化來決定治療方法,拘泥不通,實在是錯誤的。另外還有一種人,固執己見不相信運氣學,認為運氣學對醫學沒有什麼幫助,疾病的發生是多種因素交織在一起,怎麼可以按照運氣來治療呢?這並非關鍵之處。我用道理來開導他們:如果按照你說的,似乎真的不需要研究運氣,但是運氣的道理又豈是容易說清楚的?每年氣運的流行,關係著人們的安危。

有時疫病流行,整個地區都得了風溫;有時寒邪傷人,整個地區都患上腹瀉痢疾;有時痘疹流行,病情凶險吉利各不相同;有時疔瘡遍生,病性有陰有陽,總是會按照其類型而發病;有時氣急咳嗽,整個鄉村的人都得病;有時筋骨疼痛,人人叫苦;有時流行中風,有時流行痰火。

像這些情況,這麼多人患上相同的疾病,難道能說和運氣沒有關係嗎?你看元朝的時候,李東垣在太和二年,制定了普濟消毒飲來治療當時流行的瘟疫,救活了很多人,這不是運氣學的應用嗎?只是運氣顯而易見的流行時,比較容易被發現;至於運氣精微的作用,人們常常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影響,又有誰能真正認識到呢?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寒熱的適應能力也不同,所受的影響也不同,這都是氣運交合所造成的。所以,太陽體質的人,遇到流行的氣運,太陰體質的人,遇到陽光強烈的時節。

體質強的人會受到抑制,體質弱的人會得到扶助,氣機就會趨於平衡,這樣怎麼會有疾病呢?如果體質陽氣強盛的人,又遇到火氣,就會產生更嚴重的火熱症狀;體質陰寒的人,又遇到水氣,就會產生冰冷的症狀。天有天符,歲有歲會,人能夠不考慮天時和人體的和諧嗎?能夠事先覺察並預防的人,是最高明的人;能夠根據病機來處理的人,是明智的醫生;既不能了解又不相信,那就是愚昧的人。這樣看來,運氣學重要與否,根本不需要爭論,只是感嘆懂得運氣學的人實在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