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經》~ 十七卷 (21)
十七卷 (21)
1. 七十二、腸澼
(《素問·通評虛實論》,附:痢疾治法)
帝曰:腸澼便血何如?岐伯曰:身熱則死,寒則生。(腸澼,滯下也,利而不利之謂。便血,赤利也。身熱者,陽勝陰敗,故死。寒則營氣未傷,故生。澼音匹。)帝曰:腸澼下白沫何如?岐伯曰:脈沉則生,脈浮則死。(白沫,白利也。病在陰而見陰脈者為順,故生。見陽脈者為逆,故死。
)帝曰:腸澼下膿血何如?岐伯曰:脈懸絕則死,滑大則生。(下膿血者,兼白赤而言也。懸絕者,謂太過則堅而搏,不足則微而脫,皆胃氣去而真藏見也,邪實正虛,勢相懸絕,故死。滑因血盛,大以氣充,血氣未傷,故生。)帝曰:腸澼之屬,身不熱,脈不懸絕何如?岐伯曰:滑大者曰生,懸澀者曰死,以藏期之。(以藏期之者,肝見庚辛死,心見壬癸死,肺見丙丁死,脾見甲乙死,腎見戊己死也。
愚按:腸澼一證,即今之所謂痢疾也。自仲景而後,又謂之滯下。其所下者,或赤或白,或膿或血,有痛者,有不痛者,有裡急後重者,有嘔惡脹滿者,有噤口不食者,有寒熱往來者。雖其變態多端,然總不外乎表裡寒熱,而尤於虛實之辨更為切要,知此六者,庶不致殺人矣。若以表裡言之,如《論疾診尺》等篇曰:春傷於風,夏為後泄腸澼。
《百病始生篇》曰:虛邪之中人也,留而不去,傳舍於腸胃之間,多寒則腸鳴飧泄,食不化,多熱則溏出糜。是皆由於外邪,此即時氣相傳之屬也。凡邪因表者必有表證,但兼其表而行散之,表邪解而痢自愈。如無表證,則必由口腹,悉屬內傷。但傷於內者極多,因於表者則間或有之,此內外之不可不辨也。
若以寒熱言之,則古以赤者為熱,白者為寒。至劉河間而非之曰:如赤白相兼者,豈寒熱俱甚於腸胃而同為痢乎?蓋瀉白者肺之色也,青者肝之色也,黃者脾之色也。赤者心之色也。至若色黑亦言為熱者,由火熱過極,則反兼水化制之,故色黑也。或言痢色青白為寒者,誤也。
若果為寒,則不能消穀,何由反化為膿乎?又曰:若完穀不化而色不變,吐利腥穢,澄澈清冷,小便青白不澀,身涼不渴,脈遲細而微者,寒證也。凡穀消化者,無問色及他證,便為熱也。故其言治,則曰苦能燥濕,寒能勝熱,或微加辛熱以佐之。又云:治諸痢者,黃連、黃柏為君,以至苦大寒,正主濕熱之病。
又曰:行血則便自愈,調氣則後重除。是皆河間之說也。及至丹溪則因之曰:赤痢乃自小腸來,白痢乃自大腸來,皆濕熱為本。自二子之言出,則後世莫敢違之。雖二家方書,非無從溫之治,然亦不過備立言之缺略,而其大意則專以濕熱為主。
故今之醫家悉遵其訓,一見痢證,無分寒熱虛實,咸謂欲清其火,非芩、連、梔、柏不可;欲去其積,非大黃、芒硝不可;欲行血者,必用桃仁、紅花之類;欲利水除濕者,必用五苓、益元之類;欲調氣行滯者,必用木香、檳榔、枳實、厚朴之類;欲和血涼血者,必用當歸、生地、芍藥、地榆之類。朝更夕改,不過如此,及至瀕危,猶云濕熱未除,積滯未盡,舉世皆然,可勝其害。
白話文:
七十二、痢疾
黃帝問:「痢疾伴有便血,情況如何?」岐伯回答:「若患者發熱則預後不良,若無發熱則可痊癒。」(痢疾指排便不暢,便血為赤痢。發熱表示陽氣過盛、陰氣衰敗,故危險;無熱則營氣未損,故可癒。)
黃帝問:「痢疾排出白色黏液,情況如何?」岐伯回答:「脈象沈者生,脈象浮者死。」(白沫即白痢。病在陰分而見陰脈為順,故生;見陽脈為逆,故死。)
黃帝問:「痢疾排出膿血,情況如何?」岐伯回答:「脈象懸絕者死,脈象滑大者生。」(膿血指赤白夾雜。懸絕脈表示胃氣喪失、真臟脈現,邪盛正虛,故死;滑脈因血氣充盛,故生。)
黃帝問:「痢疾患者未發熱,脈不懸絕,情況如何?」岐伯回答:「脈滑大者生,脈懸澀者死,且可依五臟對應的天干推斷死期。」(如肝病逢庚辛日死,心病逢壬癸日死,以此類推。)
按:痢疾即今之痢病,仲景後又稱「滯下」。症狀包括赤白膿血便、腹痛、裡急後重、嘔吐腹脹、噤口不食或寒熱往來,雖變化多端,關鍵在辨別表裡寒熱與虛實。
病因:
- 外感:如《內經》提及春傷於風,夏生洩痢;或邪氣滯留腸胃,寒則腸鳴腹瀉,熱則溏便糜爛。有表證者需解表,表邪去則痢自癒;無表證者多屬飲食內傷。
- 寒熱辨證:傳統以赤痢為熱、白痢為寒,但劉河間反駁,認為赤白相兼未必寒熱並存。他提出五色對應五臟,黑色為熱極反兼水化,並指完穀不化、小便清長、脈遲細屬寒證;若穀物消化,無論便色皆屬熱。治法主張苦寒燥濕,佐以辛熱,重用黃連、黃柏,並強調「行血則癒,調氣後重除」。
- 朱丹溪補充:赤痢病位在小腸,白痢在大腸,皆以濕熱為本。後世醫家多遵二人之說,偏重清熱祛濕,濫用芩、連、大黃等藥,忽視寒熱虛實之別,甚至患者危殆仍執著「濕熱未清」,貽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