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經》~ 十五卷 (24)
十五卷 (24)
1. 三十九、傷寒
在古人垂訓之多，何止百家千卷，其中立法之善，無出仲景，用藥之善，須遜節庵，凡於曲折精微，靡不詳盡，余復何言；然尤有不能已者，在苦於條目之浩繁，而後學求之不易也。觀陶氏家秘的本曰：傷寒治法，得其綱領如拾芥，若求之多岐，則支離破碎，如涉海問津矣，蓋脈證與理而已。斯言也，予殊佩之。
然求其所謂綱領者，謂操其樞要，切於時用者是也。所謂多岐者，謂檢遍方書，無方可用者是也。所謂脈證者，謂表裡陰陽寒熱虛實之辨也。所謂理者，謂見之真、法之要也，得其理則治無一失矣。是以法必貴詳，用當知約，詳而不約，徒詳何益？誠若望洋，無所用之地矣。
予請約之曰：凡治傷寒，其法有六，曰吐汗下溫清補也。蓋吐中有發散之意，可去胸中之實，可舉陷下之氣，若無實邪在上，不可用之，所用既少，法亦無多，故舍吐之外而切於用者，惟汗下溫清補五法而已。所謂汗者，治表證也，寒邪在表，不汗何從而解？然汗法有三：曰溫散，曰涼解，曰平解。
溫散者，如以寒勝之時，陰勝之臟，陽氣不充，則表不易解。雖身有大熱，亦必用辛溫，勿以寒涼為佐，此即寒無犯寒之謂也。涼解者，如炎熱熾盛，表裡枯涸，則陰氣不營，亦不能汗，宜用辛涼，勿以溫熱為佐，此即熱無犯熱之謂也。若病在陰陽之間，既不可溫，又不可涼，則但宜平用，求其解表而已也。
然無表證者不可汗，似表非表者不可汗，咽中閉塞者不可汗，諸動氣者不可汗，淋家不可汗，諸亡血者不可汗，脈微弱者無陽也不可汗，脈微惡寒者陰陽俱虛不可汗吐下。其可汗者，如仲景曰：凡發汗溫服湯藥，其方雖言日三服，若病劇不解，當促之於半日中盡三服。又曰：凡作湯藥，不可避晨夜，覺病須臾，即宜便治，不等早晚，則易愈矣。
此所以汗不嫌早也。所謂下者，攻其內也，實邪內結，不下何從而去？然表邪未解者不可下，諸虛者不可下，陽微者不可下，諸外實者不可下，咽中閉塞者不可下，諸動氣者不可下，脈弱者不可下，脈浮而大者不可下，病嘔吐者不可下，大便先硬後溏者不可下，非有大滿燥實堅者不可下，此所以下不嫌遲也。所謂溫者，溫其中也，臟有寒氣，不溫之何自而除？有客寒者，寒自外入者也。
有主寒者，氣虛者也。蓋氣為陽，氣不足則寒生於中，寒即陰證之屬，溫即兼乎補也。所謂清者，清其熱也，有熱無結，本非大實，不清之何由而散？表熱者宜於清解，裡熱者宜於清降，熱即陽證之屬，清即類乎瀉也。若此四者，古人發明已盡，余不過述其要耳，學者仍當由博而約，勿謂止於是也。
惟補之一字，則所繫尤切，而人多不知之。夫用補之法，豈止因於中氣，蓋實兼乎表裡。如表邪不解，屢散之而汗不出者，中虛無力，陰氣不能達也。蓋汗即水也，水既不足，汗自何來？人知汗屬陽分，升陽可以解表，而不知汗生於陰，補陰最能發汗，今有飲水而汗出者，即其義也。又如內熱不解，屢清之而火不退者，陰不足也。
白話文：
古人留下的教誨很多，何止百家千卷，其中在立法方面做得最好的是張仲景，用藥方面則稍遜於王節庵。他們對於病情曲折細微之處，都講述得非常詳盡，我還能說什麼呢？然而，我仍然有不得不說的地方，就是苦於條目太多太繁雜，後學者很難學習。我看到陶氏家傳秘本上說：「治療傷寒，如果能掌握它的綱領，就像撿拾芥菜一樣容易；如果追求太多方法，就會支離破碎，像在海上問路一樣迷茫，其實關鍵在於脈象、病症和醫理。」這句話，我非常贊同。
所謂的綱領，是指抓住最關鍵、最實用的東西。所謂的多歧，是指翻遍所有醫書，卻找不到可用的方子。所謂的脈證，是指辨別表裡、陰陽、寒熱、虛實。所謂的理，是指看到病症的本質、掌握治療的要點，理解了這個道理，治療就不會出錯了。所以，法則一定要詳細，但運用時要簡約，如果只是詳細而不簡約，那詳細又有什麼用呢？就像在茫茫大海中一樣，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試著總結一下：凡是治療傷寒，方法有六種，就是吐、汗、下、溫、清、補。吐法有發散的意思，可以去除胸中的實邪，可以提升下陷的氣。如果沒有實邪在上，就不可以用吐法，吐法用的情況比較少，所以除了吐法之外，最常用的就是汗、下、溫、清、補這五種方法。所謂的汗法，是治療表證的，寒邪在表，不發汗怎麼能解除呢？但是汗法有三種：溫散、涼解、平解。
溫散法，適用於寒邪盛行、陰氣盛的臟腑，陽氣不足，導致表證難以解除。雖然身體發高燒，也必須用辛溫的藥物，不要用寒涼的藥物輔助，這就是所謂的「寒證不用寒藥」。涼解法，適用於天氣炎熱、表裡津液枯竭，導致陰氣不足，也無法發汗的情況，應該用辛涼的藥物，不要用溫熱的藥物輔助，這就是所謂的「熱證不用熱藥」。如果病在陰陽之間，既不適合溫也不適合涼，那就用平和的方法，求得解除表證就可以了。
但是，沒有表證的人不可以發汗，看起來像表證又不是表證的人不可以發汗，咽喉閉塞的人不可以發汗，容易動氣的人不可以發汗，有淋病的人不可以發汗，各種失血的人不可以發汗，脈搏微弱、陽氣不足的人不可以發汗，脈搏微弱又怕冷、陰陽俱虛的人不可以發汗，也不可以吐或下。可以發汗的情況，就像張仲景說的：「凡是發汗用溫服湯藥，雖然方子上說一天服用三次，如果病情嚴重沒有解除，就應該在半天之內把三次的藥都服完。」又說：「凡是煎藥，不要避開早晚，感覺病情變化，就要馬上治療，不要等到早晚，這樣就容易痊癒。」
這就是發汗不嫌早的原因。所謂的下法，是攻擊體內邪氣的，實邪在體內積結，不下怎麼能去除呢？但是，表邪未解的人不可以下，各種虛弱的人不可以下，陽氣虛弱的人不可以下，各種體表實證的人不可以下，咽喉閉塞的人不可以下，容易動氣的人不可以下，脈搏虛弱的人不可以下，脈象浮大的人不可以下，生病嘔吐的人不可以下，大便先硬後溏的人不可以下，沒有大滿、燥實、堅等情況的人不可以下，這就是下法不嫌遲的原因。所謂的溫法，是溫暖體內的，臟腑有寒氣，不溫怎麼能去除呢？有外來的寒邪，是從外面侵入的；有內生的寒邪，是氣虛造成的。氣屬於陽，氣不足就會在體內產生寒邪，寒邪屬於陰證，溫法兼有補的作用。所謂的清法，是清除體內熱邪的，有熱但沒有積結，本來不是大實證，不清怎麼能散去呢？表熱用清解法，裡熱用清降法，熱屬於陽證，清法類似於瀉法。這四種方法，古人已經闡述得很清楚了，我只是概括一下要點，學者仍然要從廣博到簡約，不要認為只有這些。
只有補這個字，關係非常密切，但很多人不了解。使用補法，不只是因為中氣虛弱，實際上也兼顧到表裡。例如表邪未解，多次發散卻不出汗，是因為中氣虛弱無力，陰氣不能到達體表。汗屬於水，水不足，汗從哪裡來呢？人們只知道汗屬於陽分，升陽可以解表，卻不知道汗產生於陰分，補陰最能發汗，現在有人喝水就出汗，就是這個道理。又如體內熱邪不解，多次用清熱藥物卻不能退燒，是因為陰不足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