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經》~ 十三卷 (6)
十三卷 (6)
1. 一、病機
至於吐酸一證，在本節則明言屬熱，又如少陽之勝為嘔酸，亦相火證也，此外別無因寒之說；惟東垣曰：嘔吐酸水者，甚則酸水浸其心，其次則吐出酸水，令上下牙酸澀不能相對，以大辛熱劑療之必減。酸味者收氣也，西方肺金旺也，寒水乃金之子，子能令母實，故用大咸熱之劑瀉其子，以辛熱為之佐，以瀉肺之實，若以河間病機之法作熱攻之者，誤矣。蓋雜病酸心，濁氣不降，欲為中滿，寒藥豈能治之乎？此東垣之說，獨得前人之未發也。
又丹溪曰：或問：吞酸素問明以為熱，東垣又以為寒何也？曰：素問言熱者，言其本也；東垣言寒者，言其末也。但東垣不言外得風寒，而作收氣立說，欲瀉肺金之實；又謂寒藥不可治酸，而用安胃湯、加減二陳湯，俱犯丁香，且無治熱濕鬱積之法，為未合經意。余嘗治吞酸，用黃連茱萸各制炒，隨時令迭為佐使，蒼朮茯苓為輔，湯浸蒸餅為小丸吞之，仍教以糲食蔬果自養，則病亦安。此又二公之說有不一也。
若以愚見評之，則吞酸雖有寒熱，但屬寒者多，屬熱者少。故在東垣則全用溫藥，在丹溪雖用黃連而亦不免茱萸、蒼朮之類，其義可知。蓋凡留飲中焦，郁久成積，濕多生熱，則木從火化，因而作酸者，酸之熱也，當用丹溪之法；若客寒犯胃，頃刻成酸，本非鬱熱之謂，明是寒氣，若用清涼，豈其所宜？又若飲食或有失節，及無故而為吞酸噯腐等證，此以木味為邪，肝乘脾也；脾之不化，火之衰也。
得熱則行，非寒而何？欲不溫中，其可得乎？故余願為東垣之左袒而特表出之，欲人之視此者，不可謂概由乎實熱。）故大要曰：謹守病機，各司其屬，有者求之，無者求之，盛者責之，虛者責之，必先五勝，疏其血氣，令其調達，而致和平。此之謂也。（上文一十九條，即病機也。
機者，要也，變也，病變所由出也。凡或有或無，皆謂之機，有者言其實，無者言其虛。求之者，求有無之本也。譬猶尋物一般，必得其所，取之則易。如太陰雨化，施於太陽；太陽寒化，施於少陰；少陰熱化，施於陽明；陽明燥化，施於厥陰；厥陰風化，施於太陰。凡淫勝在我者，我之實也，實者真邪也。
反勝在彼者，我之虛也，虛者假邪也。此六氣之虛實，即所謂有無也。然天地運氣，雖分五六，而陰陽之用，水火而已。故陽勝則陰病，陰勝則陽病。瀉其盛氣，責其有也。培其衰氣，責其無也。求得所本而直探其賾，則排難解紛，如拾芥也。設不明逆順盈虛之道，立言之意，而鑿執不移，所謂面東者不見西牆，面南者不睹北方，察一曲者不可與言化，察一時者不可與言大，未免實實虛虛，遺人害矣。故余於本篇，但引經釋經，冀以明夫大義耳，非謂病機之變，止於是也。
白話文：
關於吐酸這個病症，在這段內容中明確指出它屬於熱證，例如少陽經的病變會導致嘔吐酸水，這也是相火旺盛的表現，此外沒有其他因為寒冷引起的說法。只有李東垣認為：嘔吐酸水很嚴重時，酸水甚至會侵蝕心臟，輕微的也會讓上下牙齒感到酸澀，無法咬合，用大辛大熱的藥物治療必定能減輕症狀。酸味是收斂氣機的，西方屬肺金，寒水是金的兒子，兒子能使母親強盛，所以用大鹹大熱的藥物來瀉掉兒子，再用辛熱的藥物來輔助，藉此瀉掉肺金的過盛。如果用河間的病機理論來用熱藥攻治，那就錯了。因為一般雜病引起的酸心，是濁氣無法下降，想要形成中滿，用寒涼藥物怎麼能治好呢？這就是李東垣的觀點，獨到地提出了前人沒有發現的見解。
朱丹溪說：有人問，酸味，《素問》明明說是熱，李東垣又說是寒，這是為什麼呢？丹溪回答說：《素問》說熱，是指酸味產生的根本原因；李東垣說寒，是指酸味表現出來的結果。但是李東垣沒有說是因為感受外來風寒，而是直接從收斂氣機的角度立論，想要瀉掉肺金的過盛；他又認為寒涼藥物不能治療酸症，反而用了安胃湯、加減二陳湯，這些藥方都用了丁香，而且沒有治療熱濕鬱積的方法，這是不符合醫理的。我曾經治療吞酸，用黃連、茱萸分別炮製，根據季節變化交替使用，蒼朮、茯苓作為輔助，將藥湯浸泡蒸餅做成小丸吞服，並教導病人吃粗糧蔬菜水果來自我調養，病就好了。這兩位醫家的觀點也存在不同之處。
以我個人來看，吞酸雖然有寒熱之分，但屬於寒證的居多，屬於熱證的較少。所以李東垣完全使用溫熱藥物，而朱丹溪雖然用了黃連，但也不免用到茱萸、蒼朮之類的藥物，這個道理是可以理解的。一般來說，停留在中焦的留飲，鬱積久了會形成積滯，濕氣多了會生熱，就會導致木氣隨著火氣轉化，因而產生酸味，這種情況下的酸味屬於熱證，應該用朱丹溪的方法治療；如果是外來的寒氣侵犯胃部，很快就產生酸味，這並非鬱熱所導致，而是明顯的寒氣，如果用清涼的藥物，那肯定是不對的。又如果飲食不節制，或者無緣無故地出現吞酸、噯腐等症狀，這是因為木味變成邪氣，肝木侵犯脾土所致；脾胃無法運化，是火氣衰弱的表現。
溫熱可以使氣機運行，這難道不是寒證嗎？不溫養中焦怎麼能行呢？所以我願意支持李東垣的觀點，特別提出來，希望讀到這段文字的人，不要認為所有酸症都是因為實熱引起的。所以總綱說：要謹慎把握疾病的根本機理，根據疾病的性質歸屬進行治療，有實證就找出實證的原因，有虛證就找出虛證的原因，病勢強盛就瀉它的實邪，虛弱就補它的不足。必須先了解五行的勝復規律，疏通氣血，使其調和通暢，才能達到和平的狀態。這就是本段內容的含義（上面十九條內容，就是關於病機的闡述）。
所謂「機」，就是關鍵、變化，是病變發生的原因。凡是或有或無的情況，都叫做「機」。有，指的是實證，無，指的是虛證。尋找「機」，就是要找出有無的根本原因。就像尋找物品一樣，必須找到它所在的地方，才能容易取到它。例如太陰的濕氣過盛，會影響到太陽；太陽的寒氣過盛，會影響到少陰；少陰的熱氣過盛，會影響到陽明；陽明的燥氣過盛，會影響到厥陰；厥陰的風氣過盛，會影響到太陰。凡是過盛在我的一方，就是我的實證，實證就是真邪。
反過來，過盛在對方的一方，就是我的虛證，虛證就是假邪。這就是六氣的虛實變化，也就是所謂的有無。然而天地運行的氣機，雖然分為五六，但陰陽的運用，不外乎水火而已。所以陽氣過盛，就會導致陰氣的疾病；陰氣過盛，就會導致陽氣的疾病。瀉掉過盛的氣機，是治療實證的方法。補養衰弱的氣機，是治療虛證的方法。能夠找到疾病的根本原因，並深入探究其中的奧秘，那麼解決難題就會像撿拾草芥一樣容易。如果不明瞭順逆盈虛的道理，沒有理解立論的用意，反而固執己見，就像面朝東方的人看不到西牆，面朝南方的人看不到北方一樣。只能看到局部的人，無法與他談論變化，只能看到一時的人，無法與他談論廣闊。這樣難免會把實證當成虛證，把虛證當成實證，給病人帶來危害。所以我在這篇文章中，只是引用經典、解釋經典，希望能夠闡明大體的道理，並不是說疾病的變化，只有這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