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經》~ 十二卷 (22)
十二卷 (22)
1. 十六、祝由
因對以刺法論人神失守五鬼外干之義，且解之曰：君以肺氣不足，眼多白花，故見白鬼；若腎水不足者，眼多黑花，當見黑鬼矣。此皆正氣不足，神魂不附於體，而外見本臟之色也，亦何冤之有哉？生大喜曰：有是哉妙理也。余之床側，尚有一黑鬼在，余心雖不懼，而甚惡之，但不堪言耳，今得教可釋然矣。
遂連進金水兩臟之藥而愈。此知其病所從生，而微言以釋之也。諸如此類，皆鬼從心生，而實非鬼神所為，故曰似鬼神也。然鬼既在心，則誠有難以藥石奏效，而非祝由不可者矣。使祝由家能因岐伯之言而推廣其妙，則功無不奏，術無不神，無怪其列於十三科之一，又豈近代惑世誣民者流，所可同日語哉。賊風篇義見疾病類三十一，所當互考。
又按：鬼神之謂，雖屬渺茫，然易曰：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孔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然則鬼神之道，其可忽哉。故周官之有大祝者，掌六祝之辭以事鬼神，示祈福祥，求永貞也。注曰：告神之辭曰祝號者，尊其名為美稱也。又有男巫者，春招弭以除疾病。
注曰：招吉祥，弭禍祟，而疾病可除矣。又有女祝者，掌王后之內祭祀，以時招梗禬禳之事。注曰：招以召祥，梗以御癘，縠以除災害，禳以弭變異，四者所以除疾殃也。以此觀之，則巫祝之用，雖先王大聖未始或廢，蓋藉以宣誠悃，通鬼神而消災害，實亦先巫祝由之意也。故其法至今流傳，如肘瘟、骨鯁、邪祟、神志等疾，間或取效。
然必其輕淺小疾，乃可用之。設果內有虛邪，外有實邪，苟舍正大之法而祟尚虛無，鮮不誤事。奈何末世奸徒，借神鬼為妖祥，假符祝為欺誑。今之人，既不知祝由之法自有一種當用之處，乃欲動輒賴之，信為實然，致有妄言禍福而惑亂人心者，有禁止醫藥而坐失幾宜者，有當忌寒涼而誤吞符水者，有作為怪誕而蕩人神氣者，本以治病而適以誤病，本以去鬼而適以致鬼，此之為害，未可枚舉，其不為奸巫所竅笑者幾希矣。故曰拘於鬼神者，不可與言至德。
又曰信巫不信醫，一不治也。籲！人生於地，懸命於天。彼鬼神者，以天地之至德，二氣之良能，既不得逆天命以禍福私人，又焉得樂諂媚以祝禳免患？尼父曰：獲罪於天，無所禱也。又曰：敬鬼神而遠之。此則吾心之所謂祝由也。苟有事於斯者，幸鑑余之迂論。運氣類四十四章有按當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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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文：
關於用針刺治療卻反而導致心神失守，被外來的邪氣干擾這件事，有一種解釋是這樣的：你的肺氣不足，眼睛容易看到白色的幻影，所以才會覺得看到白色的鬼；如果腎水不足，眼睛容易看到黑色的幻影，就會覺得看到黑色的鬼。這些都是因為身體的正氣不足，心神無法好好依附在身體上，才會從外在看到體內臟腑的顏色。這實在沒什麼好冤枉的。
這個人聽了很高興，說：「原來如此，真是巧妙的道理啊！我的床邊還真的有一個黑鬼，雖然我心裡不怕，但總覺得很厭惡，卻又說不出來。現在聽了你的解釋，心裡就開解了。」
於是，他接著服用了調養肺腎的藥物，病就好了。這就是了解疾病的根源，並用委婉的說法來開導他的例子。像這樣的情況，都是鬼怪從心裡產生，實際上並不是真的有鬼神作祟。所以才說它像是鬼神在作怪。然而，既然鬼怪在心中，的確很難用藥物治療，這時候非用「祝由」的方法不可。
如果懂得祝由的人能夠根據岐伯的理論來推廣運用，那就會有很好的效果，法術也會非常神奇，難怪祝由會被列為十三個科別之一。這又怎麼會是那些近代迷惑世人、用鬼神來欺騙百姓的人所能相比的呢？（「賊風篇」的含義可以參考疾病類三十一，應該互相考證。）
再者，關於鬼神的說法，雖然很渺茫，但是《易經》說：「精氣會形成物質，遊魂則會產生變化」，因此我們可以藉此了解鬼神的情狀。孔子也說：「鬼神的德行是多麼盛大啊！」可見鬼神的道理是不可忽視的。
所以周朝的官員中設有「大祝」，負責用六種祝禱的辭令來祭祀鬼神，祈求福氣與吉祥，並期盼能永遠安定。註解說：「向神明宣告的辭令稱為『祝號』，是為了尊稱神明的美稱。」還有男巫，會在春天舉行祭祀儀式，消除疾病。註解說：「招來吉祥，消除災禍，疾病就可以被治好。」另外還有女祝，負責掌管王后在宮中的祭祀，按照時節舉行「招、梗、禬、禳」的儀式。註解說：「招是用來召喚祥瑞，梗是用來抵禦瘟疫，禬是用來消除災害，禳是用來平息變異。這四種儀式都是為了消除疾病災禍。」
由此看來，巫祝的用途，即使是古代的聖王也從未廢除，因為他們是藉此來表達真誠的心意，與鬼神溝通來消除災害，這實際上也是古代巫祝的本意。所以這種方法流傳至今，對於肘部生瘡、魚骨哽喉、邪魔作祟、精神恍惚等疾病，有時也能產生療效。
然而，這種方法必須是針對輕微的小病才有效。如果病症是內有虛弱的邪氣，外有實際的邪氣，如果捨棄正統的治療方法，而崇尚虛無的巫術，很少不會誤事的。為什麼到了末世，會有奸詐的人，藉神鬼來裝神弄鬼，用符咒來欺騙大眾呢？現在的人，既不知道祝由這種方法有它該用的時機，就想要動不動就依賴它，把它當成真的一樣，導致有人胡言禍福而擾亂人心，有人禁止用藥而錯失治療的良機，有人本該忌寒涼卻誤吞符水，有人裝神弄鬼而耗損人的精神。本來是為了治病，反而反而耽誤了病情；本來是為了驅鬼，反而招來了鬼怪。這樣的害處，實在是說不完，能不被奸詐的巫師嘲笑的實在很少。所以說，被鬼神束縛的人，是無法跟他談論高尚的德行的。
又說，相信巫術而不相信醫術，是一種無法治癒的病。唉！人活在世上，生命是懸掛在天上的。那些鬼神，既然是天地間最崇高的德行，是陰陽二氣運行的結果，就不能違背天命來隨意降禍福給個人，又怎麼會喜歡被諂媚奉承，靠祝禱來免除災難呢？孔子說：「得罪了上天，禱告也沒有用。」又說：「尊敬鬼神，但要遠離他們。」這就是我所認為的祝由的道理。如果有人對這個有興趣，希望他能參考我的這些淺見。（關於運氣的理論，可以參考四十四章，應該互相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