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經》~ 六卷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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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卷 (9)

1. 二十二、關格

其即關陰格陽之謂歟?又按:關格之脈,如六節藏象、脈度、終始、禁服、經脈等篇,言之再四。蓋恐其難明,故宣而又宣,誠重之也。而後世諸賢,鮮有得其旨者,豈皆未之察耶?夫人迎在頭,系陽明表脈,故人迎倍大者曰格陽。寸口在手,系太陰里脈,故寸口倍大者曰關陰。

此以陰陽痞絕,氣不相營,故名關格,不可易也。而三難曰:脈有太過,有不及,有陰陽相乘,有覆有溢,有關有格,何謂也?然。關之前者,陽之動也,脈當見九分而浮,過者法曰太過,減者法曰不及,遂上魚為溢,為外關內格,此陰乘之脈也。關以後者,陰之動也,脈當見一寸而沉,過者法曰太過,減者法曰不及,遂入尺為覆,為內關外格,此陽乘之脈也。故仲景宗之曰:在尺為關,在寸為格;關則不得小便,格則吐逆。

夫人迎四倍,寸口四倍,既非尺寸之謂,而曰吐逆者,特隔食一證耳,曰不得小便者,特癃閉一證耳,二證未必至死,何兩經諄諄特重之若是耶?繼自王叔和以後,俱莫能辨,悉以尺寸言關格,而且云左為人迎,右為氣口,以致後世惑亂,遂並陰陽表裡大義盡皆失之。迨及東垣之宗脈經者,則亦以左為人迎,右為氣口。

曰氣口之脈,大四倍於人迎,此清氣反行濁道也,故曰格。人迎之脈,大四倍於氣口,此濁氣反行清道也,故曰關。其宗仲景者,則亦曰格則吐逆,關則不便。甚至丹溪則特立關格一門,曰此證多死,寒在上,熱在下,脈兩寸俱盛四倍以上。

夫兩寸俱盛四倍,又安得為寒在上熱在下耶?其說愈乖,其義愈失,致使後學茫然莫知所辨,欲求無誤,其可得乎?獨近代馬玄臺知諸子之非,而謂關格之義,非隔食癃閉之證,曰嗚呼痛哉!軒岐之旨乎。

秦張王李朱,後世業醫者所宗,尚與內經渺然如此,況能使後世下工,復知關格為脈體而非病名也,又焉能決關格脈之死生,治關格脈之病證,及治隔證閉癃證而無謬也哉?此馬子之言誠是矣,然觀其諸篇之注,則亦未詳經義,謬宗叔和,仍以左為人迎,右為氣口,竟置陽明胃脈於烏有,而仍失本經表裡陰陽根本對待之義,此其復為誤也。故於陰陽別論中三陽在頭三陰在手之義,竟皆謬注。

嗚呼!玄臺哀前人之誤,而余復哀其誤,所謂後人而復哀後人也。使余之後人,又復有哀余之誤者,余誠不自知其非,而今日之言,乃又不如無矣。

岐伯曰:反四時者,有餘為精,不足為消。(素問脈要精微論。此言四時陰陽,脈之相反者,亦為關格也。禁服篇曰:春夏人迎微大,秋冬寸口微大,如是者命曰平人。以人迎為陽脈而主春夏,寸口為陰脈而主秋冬也。若其反者,春夏氣口當不足而反有餘,秋冬人迎當不足而反有餘,此邪氣之有餘,有餘者反為精也。春夏人迎當有餘而反不足,秋冬寸口當有餘而反不足,此血氣之不足,不足者日為消也。

白話文:

二十二、關格

所謂「關格」,是否就是指「關陰格陽」呢?再查考《內經》中《六節藏象論》、《脈度》、《終始》、《禁服》、《經脈》等篇章,多次提及「關格」的脈象。大概是擔心後人難以理解,所以反覆強調,可見其重要性。然而後世的醫家,卻少有真正領會其深意的,難道都沒仔細研讀嗎?

「人迎」脈位於頭部,屬於陽明經的表脈,因此人迎脈比平常大一倍的稱為「格陽」;「寸口」脈位於手腕,屬於太陰經的裡脈,因此寸口脈比平常大一倍的稱為「關陰」。這是因為陰陽之氣阻隔斷絕,無法相互流通,所以稱為「關格」,此定義不可更改。

《難經·三難》提到:「脈象有太過、不及,有陰陽相互乘襲,有上溢下覆,有關有格,這是什麼意思呢?」回答說:「關脈之前的部位,是陽氣運行之處,脈象應浮現九分且輕浮,超過此標準稱為『太過』,不足則稱為『不及』。若脈象上衝至魚際(手掌大魚際處),稱為『溢脈』,屬於『外關內格』,這是陰氣乘襲陽位的脈象。關脈之後的部位,是陰氣運行之處,脈象應沈現一寸且沈穩,超過此標準稱為『太過』,不足則稱為『不及』。若脈象下陷至尺部,稱為『覆脈』,屬於『內關外格』,這是陽氣乘襲陰位的脈象。」因此,張仲景繼承此說,認為:「在尺部出現異常為『關』,在寸部出現異常為『格』;『關』則小便不通,『格』則嘔吐氣逆。」

然而,人迎脈或寸口脈比平常大四倍,並非單純指尺寸脈的變化,而嘔吐氣逆僅是「隔食」一證,小便不通僅是「癃閉」一證,這兩種症狀未必致命,為何《內經》和《難經》如此鄭重強調呢?自王叔和之後,醫家大多未能辨明,全以尺寸脈來解釋「關格」,甚至誤認為「左為人迎,右為氣口」,導致後世混淆,連帶失去陰陽表裡的根本意義。李東垣遵循《脈經》,也主張「左為人迎,右為氣口」,認為氣口脈比人迎大四倍是「清氣逆行濁道」,稱為「格」;人迎脈比氣口大四倍是「濁氣逆行清道」,稱為「關」。而遵循張仲景的醫家,則仍主張「格則吐逆,關則不便」。

到了朱丹溪,更特別設立「關格」一門,認為此證多屬死症,並提出「寒在上,熱在下」之說,且脈象兩寸皆盛大四倍以上。然而,若兩寸脈都盛大四倍,又怎麼會是「寒在上,熱在下」呢?他的說法愈發偏離,意義更加混亂,使後學者茫然無從分辨,想要避免錯誤,豈有可能?

唯獨近代馬玄臺(馬蒔)察覺諸醫家的錯誤,指出「關格」的真正含義並非「隔食」或「癃閉」,並感嘆:「唉!軒轅、岐伯的深意竟被埋沒至此!」秦越人(扁鵲)、張仲景、王叔和、李東垣、朱丹溪,這些後世醫家所尊崇的對象,尚且與《內經》的旨意相差甚遠,更何況一般醫者?又怎能辨別「關格」脈象的生死吉凶,或正確治療相關病症呢?馬玄臺的見解固然正確,但細看他對各篇章的註解,卻也未詳究經文真義,仍錯誤遵循王叔和,以「左為人迎,右為氣口」,完全忽略陽明胃脈的存在,依然未能掌握《內經》中表裡陰陽對立統一的根本原則,這是他再次犯錯之處。因此,他在《陰陽別論》中對「三陽在頭,三陰在手」的註解也完全錯誤。

唉!馬玄臺惋惜前人的錯誤,而我卻為他的錯誤感到悲哀,正所謂「後人又為後人哀嘆」。若我的後人再為我的錯誤感到遺憾,我實在不知自己錯在哪裡,那麼今日這番話,倒不如不說。

岐伯說:「違反四時規律的脈象,有餘是邪氣亢盛,不足是正氣消損。」(出自《素問·脈要精微論》。這段話意指四時陰陽失常的脈象,也屬於「關格」。《禁服篇》提到:「春夏人迎脈稍大,秋冬寸口脈稍大,如此者稱為健康之人。」因為人迎屬陽脈,主春夏;寸口屬陰脈,主秋冬。若與此相反,春夏寸口本應不足卻反有餘,秋冬人迎本應不足卻反有餘,這是邪氣過盛,過盛者稱為「精」(邪氣強盛);春夏人迎本應有餘卻反不足,秋冬寸口本應有餘卻反不足,這是血氣不足,不足者稱為「消」(正氣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