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證論》~ 卷一 (1)
卷一 (1)
1. 陰陽水火氣血論
人之一身。不外陰陽。而陰陽二字。即是水火。水火二字。即是氣血。水即化氣。火即化血。何以言水即化氣哉。氣著於物。復還為水。是明驗也。蓋人身之氣。生於臍下丹田氣海之中。臍下者腎與膀胱。水所歸宿之地也。此水不自化為氣。又賴鼻間吸入天陽。從肺管引心火。
白話文：
人體的一切，不外乎陰陽兩面。而陰陽就是水火，水火就是氣血。水可以化為氣，火可以化為血。為什麼說水可以化為氣呢？因為氣注入到身體後，又會轉化為水，這就是明證。人的氣，產生於臍下丹田氣海之中。臍下是腎和膀胱，是水聚集的地方。這水不能自己化為氣，還要靠鼻孔吸入天陽，再由肺管引心火，才能轉化為氣。
下入於臍之下。蒸其水使化為氣。如易之坎卦。一陽生於水中。而為生氣之根。氣既生。則隨太陽經脈為布護於外。是為衛氣。上交於肺。是為呼吸。五臟六腑。息以相吹。止此一氣而已。然氣生於水。即能化水。水化於氣。亦能病氣。氣之所至。水亦無不至焉。故太陽之氣達於皮毛則為汗。
白話文：
「下」指臍下，「入」指進入，意指生命力從臍下進入。
用熱力「蒸」產生體內的水分，並將水分轉化為氣。這就像易經中「坎卦」的原理，在水中生出一陽，成為生命力的根源。
當氣產生後，它會沿著太陽經脈向外擴散，形成保護身體的「衛氣」。衛氣向上與肺相交，負責呼吸。五臟六腑相互呼吸，僅靠此一氣。
然而，氣源自水，因此能轉化成水；水轉化為氣，也能形成病氣。氣所到之處，水也必然隨之而至。因此，太陽之氣到達皮毛時，就會形成汗液。
氣挾水陰而行於外者也。太陽之氣。上輸於肺。膀胱腎中之水陰。即隨氣升騰。而為津液。是氣載水陰而行於上者也。氣化於下。則水道通而為溺。是氣行水亦行也。設水停不化。外則太陽之氣不達。而汗不得出。內則津液不生。痰飲交動。此病水而即病氣矣。又有肺之制節不行。
白話文：
氣帶著體內的水分和陰氣在身體外運行。太陽經的氣，會上升到肺部。膀胱和腎臟裡的水分和陰氣，會隨著氣上升，形成津液。這是氣帶著水分和陰氣在身體上部運行的過程。氣化於下，則水道通暢，形成尿液。這是氣運行，水分也跟著運行的過程。如果水分停滯不化，體外則太陽經的氣無法到達，汗液無法排出。體內則津液無法生成，痰液和飲液交織活動。這是一種既病於水，也病於氣的疾病。還有肺部調節功能不運作。
氣不得降。因而癃閉滑數。以及腎中陽氣。不能鎮水。為飲為瀉。不一而足。此病氣即病水矣。總之。氣與水本屬一家。治氣即是治水。治水即是治氣。是以人參補氣。以其生於北方。水中之陽。甘寒滋潤。大生津液。津液充足。而肺金濡潤。肺主氣。其葉下垂以納氣。得人參甘寒之陰。
白話文：
如果氣無法下降，就會導致小便不通或排便頻繁。同時，腎中的陽氣無法鎮守水液，就會出現喝水和腹瀉等各種症狀。這種病症中氣與水本來就是一體。治療氣也就是在治療水，治療水也就是在治療氣。因此，人參可以補氣，因為它生長在北方，屬於水中的陽氣，甘味寒性，可以滋潤，大力生津。津液充足，肺金就能得到滋潤。肺主氣，其葉片下垂以吸收氣。如果得到人參甘寒的陰性滋養，
內具陽性。為生氣化水之良品。故氣得所補益焉。即如小柴胡。仲景自注云。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氣因和。是通津液即是和胃氣蓋津液足。則胃上輸肺。肺得潤養。其葉下垂。津液又隨之而下。如雨露之降。五臟戴澤。莫不順利。而濁陰全消。亢陽不作。肺之所以制節五臟者如此。
白話文：
人體內部具備陽氣。陽氣是將水轉化為生氣的良藥。因此，當陽氣充足時，身體機能就會得到滋補。就拿小柴胡湯來說，仲景自己註解說，上焦暢通，津液就可以下行，胃氣也會因此而調和。也就是說，疏通津液就能調和胃氣。因為津液充足，胃部就能將津液輸送到肺部，肺部得到滋潤，肺葉就會下垂，津液也隨之下行，就像雨露降臨，滋潤五臟六腑，一切都順利暢通，濁陰完全消失，亢陽狀態消除。這就是肺能夠制約五臟的原因。
設水陰不足。津液枯竭。上則痿咳。無水以濟之也。下則閉結。制節不達於下也。外則蒸熱。水陰不能濡於肌膚也。凡此之證。皆以生水為治法。故清燥救肺湯。生津以補肺氣。豬苓湯。潤利以除痰氣。都氣丸。補水以益腎氣。即如發汗。所以調衛氣也。而亦戒火攻以傷水陰。
白話文：
如果水陰不足，津液乾涸，就會導致：
- 上半身：咳嗽和虛弱，因為沒有水液滋潤。
- 下半身：便祕，因為水液不足以濡潤腸道。
- 外部：皮膚發熱，因為水陰無法滋潤肌膚。
所有這些症狀的治療方法都是補水。因此：
- 清燥救肺湯：滋潤肺部，補足肺氣。
- 豬苓湯：潤腸通便，去除痰液。
- 都氣丸：補腎氣，益水陰。
即使需要發汗來調理衛氣，也必須避免使用火攻的方法，以免損傷水陰。
故用白芍之滋陰。以啟汗源。用花粉之生津。以救汗液。即此觀之。可知滋水即是補氣。然補中益氣湯。六君子。腎氣丸。是皆補氣之方也。何以絕不滋水哉。蓋無形之水陰。生於下而濟於上。所以奉養是氣者也。此水則宜滋有形之水質。入於口而化於下。所以傳道是氣者也。
白話文：
因此，使用白芍來滋養陰氣，以打開發汗的途徑；使用花粉來生津，以補救流失的汗液。從此可以看出，滋養水液就是補充氣。但是補中益氣湯、六君子、腎氣丸，這些都是補氣的方劑，為什麼都不滋養水液呢？因為無形的陰水，在下面產生並上升到上面，這是滋養氣的來源。這種水應該滋養有形的水液，在嘴巴裡喝進去在下方化開，這是輸送氣的途徑。
此水則宜瀉。若水質一停。則氣便阻滯。故補中湯。用陳術以制水。六君子。用苓半以利水。腎氣丸。亦用利水之藥。以佐桂附。桂附以氣藥化水。苓澤即以利水之藥以化氣。真武湯尤以術苓利水為主。此治水之邪。即以治氣。與滋水之陰。即以補氣者。固並行而不悖也。且水邪不去。
白話文：
如果濕氣過重，就應該瀉掉它。如果濕氣停滯，氣血就會阻滯。因此，補中湯使用陳術來抑制濕氣。六君子湯使用茯苓和澤瀉來利水。腎氣丸也使用利水藥輔助桂附。桂附用氣藥來化解濕氣。茯苓和澤瀉用利水藥來化解氣滯。真武湯更是以術苓利水為主。治療濕邪的方法就是治療氣滯。而滋養陰水的治療方法就是補氣。這樣並行不悖。而且如果濕邪不排除
則水陰亦不能生。故五苓散去水邪。而即能散津止渴。並能發汗退熱。以水邪去。則水陰布故也。然水陰不滋。則水邪亦不能去。故小柴胡通達津液。而即能下調水道。總見水行則氣行。水止則氣止。能知此者。乃可與言調氣矣。何以言火即化血哉。血色。火赤之色也。火者心之所主。
白話文：
因此，水陰也無法滋生。所以五苓散可以去除水邪，同時也可以分散津液，止渴，並且引發出汗，退燒。因為水邪被去除了，所以水陰就會分佈。但是，水陰如果沒有被滋養，那麼水邪也不會被去除。所以小柴胡湯可以疏通津液，同時也可以調節水道。總的來說，水行氣才會行，水止氣才會止。能夠理解這一點的人，才能談論調理氣血。為什麼說火能化血呢？血的顏色是火紅的顏色。火是由心臟所主導的。
化生血液。以濡周身。火為陽。而生血之陰。即賴陰血以養火。故火不上炎。而血液下注。內藏於肝。寄居血海。由衝任帶三脈。行達周身。以溫養肢體。男子則血之轉輸。無從覘驗。女子則血之轉輸。月事時下。血下注於血海之中。心火隨之下濟。故血盛而火不亢烈。是以男子無病。
白話文：
血液由食物轉化而來，用於滋潤全身。火屬陽，而產生血的陰分，依賴陰血來滋養火。因此火不會過於熾盛，而血液會向下流注。血液儲存在肝臟，寄存在血海中。由衝脈、任脈、帶脈這三條經脈行走到全身，溫養四肢。男子的血液運行，不易觀察；而女子的血液運行，則在月經來臨時下注到血海中。心火會隨之下行，因此血氣旺盛，火氣不會過度旺盛。所以男子不容易生病。
而女子受胎也。如或血虛。則肝失所藏。木旺而愈動火。心失所養。火旺而益傷血。是血病即火病矣。治法宜大補其血。歸地是也。然血由火生。補血而不清火。則火終亢而不能生血。故滋血必用清火諸藥。四物湯所以用白芍。天王補心丹所以用二冬。歸脾湯所以用棗仁。仲景炙甘草湯所以用二冬阿膠。
白話文：
女性懷孕的時候。如果血虛了，肝臟就無法藏血。木頭（屬肝）過於旺盛，就會生火。心臟無法得到滋養，火氣過旺，就更會損傷氣血。所以說血虛的病症就是火旺的病症。治療的方法應該是大補氣血，歸地湯就是這種方法。但是氣血是由火氣產生的。如果只補氣血而不清火，那麼火氣就會始終過旺，無法生血。所以，補血必須同時使用清火的藥物。四物湯中使用白芍正是這個道理。天王補心丹中使用冬瓜和冬蟲夏草也是這個道理。歸脾湯中使用棗仁也是這個道理。仲景炙甘草湯中使用冬瓜、冬蟲夏草和阿膠也是這個道理。
皆是清水之法。至於六黃湯。四生丸。則又以大瀉火熱為主。是火化太過。反失其化。抑之即以培之。清火即是補血。又有火化不及。而血不能生者。仲景炙甘草湯所以有桂枝。以宣心火。人參養榮湯所以用遠志肉桂。以補心火。皆是補火生血之法。其有血寒血痹者。則用桂枝細辛艾葉乾姜等。
白話文：
上述方法均為清熱解毒之法。至於六黃湯和四生丸，則以瀉下火熱為主。這是因為火熱過度，導致水液不能正常運化，需要使用清熱的方法來補益身體。清熱也就是補血。還有一種情況是火熱不足，導致血液無法生成。仲景的炙甘草湯中加入桂枝，可以宣導心火。人參養榮湯中加入遠志和肉桂，可以補益心火。這些都是補益火氣，生血益氣的方法。如果出現血寒血痹的情況，則可以使用桂枝、細辛、艾葉、乾薑等藥物。
稟受火氣之藥。以溫達之。則知治火即是治血。血與火原一家。知此乃可與言調血矣。夫水火氣血。固是對子。然亦互相維繫。故水病則累血。血病則累氣。氣分之水陰不足。則陽氣乘陰而乾血。陰分之血液不足。則津液不下而病氣。故汗出過多則傷血。下後亡津液則傷血。
白話文：
服用具有火氣的藥物，可以用溫熱的方法來治療。由此可知治療火氣就是治療血，血和火本是一家。瞭解了這一點，才能談論調血。水、火、氣、血，本來就是相應的，但是它們也相互依存。因此，水病會影響血，血病會影響氣。氣分中的水陰不足，則陽氣會剋制陰氣，導致血液乾涸。陰分中的血液不足，則津液不能下降，就會產生病氣。所以，出汗過多會損傷血，腹瀉後津液流失也會損傷血。
熱結膀胱則下血。是水病而累血也。吐血咳血。必兼痰飲。血虛則精竭水結。痰凝不散。失血家往往水腫。瘀血化水。亦發水腫。是血病而兼水也。蓋在下焦。則血海膀胱。同居一地。在上焦。則肺主水道。心主血脈。又並域而居。在軀殼外。則汗出皮毛。血循經脈。亦相倚而行。
白話文：
熱氣積聚在膀胱會導致血尿。這是因水分過多而影響血液所致。吐血、咳血必然伴有痰液。血液虛弱則精氣耗竭，水分積聚。痰液凝結不散，失血的人家常會出現水腫。瘀血化成水分，也會引發水腫。這是因為血液病症同時兼有水分過多。因為在下半身，膀胱（血海）與水道同處一地。在上半身，肺主管水道，心主管血脈，也相鄰而居。在身體外層，汗液從皮膚排出，血液沿着經脈循環，也互相依賴而運行。
一陰一陽。互相維繫。而況運血者即是氣。守氣者即是血。氣為陽。氣盛即為火盛。血為陰。血虛即是水虛。一而二。二而一者也。人必深明此理。而後治血理氣。調陰和陽。可以左右逢源。又曰血生於心火。而下藏於肝。氣生於腎水。而上主於肺。其間運上下者。脾也。水火二藏。
白話文：
陰陽相互作用，依存共生。運送血液的是氣，儲藏氣的是血。氣屬陽，氣盛就是火旺。血屬陰，血虛就是水虛。陰陽是一體兩面的，兩面合一。人必須透徹理解這個道理，才能治療血和氣的問題，調和陰和陽，從而達到治病的根本。
另外，血是由心火生成的，然後儲存在肝臟。氣是由腎水生成的，然後上升到肺部。它們之間的運行是由脾臟來調節的。腎水和心火這兩個臟腑就是水火之藏。
皆系先天。人之初胎。以先天生後天。人之既育。以後天生先天。故水火兩藏。全賴於脾。食氣入胃。脾經化汁。上奉心火。心火得之。變化而赤。是之謂血。故治血者。必治脾為主。仲景炙甘草湯。皆是此義。以及大黃下血。亦因大黃秉土之色。而大泄地道故也。地黃生血。
白話文：
這些都是先天形成的，人在胚胎初期，依靠先天生後天之氣。人在出生後，依靠後天生先天之氣。因此，水火兩藏之氣，完全依賴於脾。飲食進入胃中，脾經消化為津液，上達於心火，心火得到津液，轉化為紅色，這就是血液。所以治療血液，必須以調理脾胃為主。仲景的炙甘草湯就是根據這個原理。以及使用大黃瀉血，也是因為大黃具有土的顏色，可以瀉下大腸濕熱之故。地黃能生血。
亦因地黃秉土之潤。而大滋脾燥故也。其餘參耆。運血統血。皆是補脾。可知治血者。必以脾為主。乃為有要。至於治氣。亦宜以脾為主。氣雖生於腎中。然食氣入胃。脾經化水。下輸於腎。腎之陽氣。乃從水中蒸騰而上。清氣升而津液四布。濁氣降而水道下行。水道下行者。
白話文：
根據地中黃所具備的土性滋潤特性，能大幅度滋養脾臟的乾燥狀態，這是因為其餘的人參和黃耆等藥材，能夠調節血液運行並統攝血液，這些作用都是用來補強脾胃功能的。由此可見，治療血液相關問題時，必定要以調理脾胃為主要對策，這是非常關鍵的。至於調理氣機方面，同樣也應當以脾胃為中心來進行。雖然氣源於腎，但是人通過飲食所獲取的能量（氣），進入胃之後，由脾胃轉化水分，再傳輸到腎臟。在這個過程中，腎中的陽氣會像蒸汽一樣從水中升騰而上，清純的氣往上昇，滋潤液體分佈全身，而渾濁的氣則往下沉，促使水液排出體外，這裡所說的「水道下行」，指的就是這個排泄過程。
猶地有江河。以流其惡也。津液上升者。猶土膏脈動。而雨露升也。故治氣者必治脾為主。六君子湯。和脾利水以調氣。真武湯。扶脾鎮水以生氣。十棗陷胸等湯。攻脾奪水以通氣。此去水邪以補氣之法也。又有水津不灌。壯火食氣。則用人參滋脾以益氣。花粉清脾以和氣。
白話文：
人體就像土地一樣，有河流江河來排泄污水。津液從下往上蒸騰，就像土地滋生出植物。所以，治療氣虛時，一定要以健脾為主。
六君子湯：調和脾胃，利水化濕，養護正氣。 真武湯：扶助脾陽，鎮壓水濕，生發正氣。 十棗陷胸等湯：攻破脾胃，排除水氣，疏通氣機。
這些方法都是通過去除水邪來補充正氣的。
如果水濕不潤，導致火熱熾盛，耗傷正氣，則可以使用：
人參：滋養脾氣，益氣固本。 花粉：清熱潤脾，調和氣息。
凡治氣者。亦必知以脾為主。而後有得也。李東垣治病。以氣為主。故專主脾胃。然用藥偏於剛燥。不知脾不制水固宜燥。脾不升津則宜滋。氣分不可留水邪。氣分亦不可無水津也。朱丹溪治病以血為主。故用藥偏於寒涼。不知病在火臟宜寒涼。病在土臟宜甘緩也。此論不專為失血立說。
然治血者。必先知之。而後於調氣和血。無差爽云。
白話文：
在治療氣分病症時，必須知道脾臟是關鍵，才能獲得成效。李東垣在治療疾病中，以氣為主導，所以特別重視脾胃。然而，他用藥偏重於溫燥，沒有意識到脾臟既不制水，也需要乾燥；脾臟不升發津液，也需要滋潤。氣分不可留有水邪，但氣分也不能沒有津液。
朱丹溪在治療疾病中，以血為主導，所以用藥偏重於寒涼。沒有意識到病症在於火臟時需要寒涼，病症在於土臟時需要甘緩。這個理論並不專門針對失血而提出的。
然而，要治療與血相關的病症，必須先對其有所了解。之後再調整氣和血，以達到無誤差和失誤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