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今氏

《醫醫醫》~ 卷二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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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2)

1. 世界對於醫者之醫方

此種可憐情形,古今天下當如恆河沙數,《史記》扁鵲傳謂扁鵲受桑君之術,飲上池之水,視見垣一方人,以此視病,洞見五臟癥結,嘗於趙、於虢多著神效,天下盡以為能生死人。及於齊,齊桓侯客之,入朝見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深。桓候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候謂左右曰:醫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為功。

後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血脈,不治恐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不悅,又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腸胃,不治必深。桓候不應,扁鵲出,桓候不悅。五日,扁鵲復見,望見桓候而退走,桓候使人問其故,扁鵲曰:疾之在腠理也,湯熨之所及也;在血脈,針石之所及也;其在腸胃,酒醪之所及也。今在骨髓,雖司命無奈之何,臣是以無請也。

後五日,桓候體病,使人召扁鵲,扁鵲已逃去,桓候遂死。使聖人預知微,能使良醫得早從事,則疾可已,身可活也。人之所病病疾多,而醫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驕恣不論理,一不治也;輕身重財,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適,三不治也;陰陽並,臟氣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藥,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則重難治也。

夫扁鵲,良醫也,桓候,富有之國君也,即使扁鵲好利,桓候非不能應,況扁鵲並無是心,其所以諄諄於桓候者,不過欲神其術以為廣大,名譽則或有之,而不意桓候重財輕身,轉以好利疑之,卒致疾發而不可為,殊可哀也。又仲景見侍中王仲宣時年二十餘,謂曰:君有病,四十當眉落,眉落半年而死,令服五石湯可免。仲宣嫌其言忤,受湯不服。

居三日,見仲宣,謂曰:服湯否?仲宣曰:已服。仲景曰:色候固非服湯之診,君何輕命也。仲宣猶不言,後二十年,果眉落,落後一百八十七日而死。此二事者,所謂聖人治未病也。愚嘗於中風、虛勞兩證輒先諄諄於人,如扁鵲之於桓候,仲景之於仲宣,唯人不曰危詞聳聽,即曰意別有在,卒之皆竟如桓候、仲宣。

噫!今天下如扁鵲、仲景者無幾,而如桓候、仲宣者無限,世人其不惜為桓候、仲宣乎?抑不願為桓候、仲宣乎?或亦望有扁鵲、仲景者乎?自計不可不早。

如必欲生命金錢並保,唯有人人讀書,必兼習醫,且必如吾之所謂醫而後可,不然則不得不聽命於醫。醫欲良乎?否乎?此不待問而知也。諺云:又要馬兒跑得好,又要馬兒不食草,世界那得有是事,世人卻多有是心,此神駿龍駒所以不世出也。

吾不敢謂世之人皆重財也,自世道衰而勢利甚,捐納之途,夤緣之風,弊混之事,日駸駸乎天下而不可遏。雖盈千累萬之金錢,亦必亟亟焉謀之而樂為用,甚至傾家蕩產,以及喪恥辱身,曾不稍自顧惜。唯一旦對於醫者,則必反其所為,縱較向所樂用者,不過千萬之一二,仍如出納之吝而不肯少寬假,此最不可解者也。豈不曰以利為利,謀生之事大,而衛生之事小耶。

白話文:

世界對於醫者之醫方

這樣令人惋惜的現象,古今以來多如恆河沙數。《史記》中記載扁鵲受桑君的醫術,飲用上池的水,能隔牆看透人的病症,洞察五臟的病理,曾在趙國、虢國多次顯露神奇的療效,天下人都認為他能生死人於股掌之間。到了齊國,齊桓公接見他,扁鵲入朝後說:「君王您有病,病在肌膚之間,不治療將會加重。」桓公說:「寡人沒有病。」扁鵲出來後,桓公對左右說:「醫生圖的是利,想把沒病的人治好來邀功。」

五天後,扁鵲再次拜見說:「君王您有病,病在血脈,不治療恐怕會加重。」桓公說:「寡人沒有病。」扁鵲出來後,桓公有些不悅。又過了五天,扁鵲再次拜見說:「君王您有病,病在腸胃,不治療一定會加重。」桓公沒有回應,扁鵲出來後,桓公很不高興。五天後,扁鵲再次拜見,看見桓公就轉身離開,桓公派人詢問原因,扁鵲說:「病在肌膚,湯熨可以治療;在血脈,針灸可以治療;在腸胃,藥酒可以治療。現在病已深入骨髓,即使是掌管壽命的司命之神也無能為力了,所以我才不再求見。」

五天後,桓公病重,派人召見扁鵲,但扁鵲已經逃走了,桓公最終死去。如果聖人能預知微小的病兆,讓良醫及早治療,那麼疾病就能痊癒,性命就能保住。人所患的疾病很多,但醫生能治療的病症卻很少。所以有六種病是難以治療的:驕縱放肆不講道理,第一種;輕視生命而看重財物,第二種;飲食起居不能適度,第三種;陰陽失調,臟腑氣血紊亂,第四種;身體虛弱不能服藥,第五種;相信巫術而不相信醫生,第六種。如果有其中一種情況,治療就非常困難。

扁鵲是良醫,桓公是富有的國君,即使扁鵲圖利,桓公也不是不能滿足他,況且扁鵲並沒有這種想法,他一再勸告桓公,只是想彰顯自己的醫術,或許也能因此獲得名譽,卻沒想到桓公輕視生命而看重錢財,反而懷疑扁鵲圖利,最終導致病情加重而無法治療,實在令人悲哀!還有張仲景在二十多歲時見到侍中王仲宣,說:「您有病,四十歲時眉毛會脫落,眉毛脫落半年後就會死去,服用五石湯可以避免。」王仲宣嫌他說話不中聽,沒有服用藥湯。

三天後,張仲景再次見到王仲宣,問道:「服藥了嗎?」王仲宣說:「已經服用了。」張仲景說:「您的氣色根本不像服用了藥湯的樣子,您為什麼如此輕視自己的性命呢?」王仲宣仍然沒有說話,二十年後,他的眉毛果然脫落,脫落一百八十七天後就死了。這兩件事,是所謂的聖人治未病。我曾經在治療中風、虛勞這兩種疾病時,總是反覆勸告病人,就像扁鵲勸告桓公,張仲景勸告王仲宣一樣,只是病人不是說這是危言聳聽,就是說另有原因,最終都像桓公、王仲宣一樣。

唉!當今世上像扁鵲、張仲景這樣的醫生很少,而像桓公、王仲宣這樣的人卻有無數,世人難道不應該警惕自己不要變成桓公、王仲宣那樣嗎?還是不想變成桓公、王仲宣那樣?或者也希望有扁鵲、張仲景那樣的醫生出現?自己考慮一下,不可不早做準備。

如果一定要既保全生命又保全金錢,只有人人讀書,必須兼習醫術,而且必須像我這樣行醫才行,否則就只能聽命於醫生。醫生會盡心盡力嗎?不會嗎?這不用問也知道。俗話說:又要馬兒跑得好,又要馬兒不吃草,世上哪有這樣的事,世人卻常常有這樣的心態,所以神駿的千里馬才會難得一見。

我不敢說世人都看重錢財,只是自從世道衰敗,勢利之風盛行,捐納求官、走後門、貪污腐敗的現象,一天天蔓延天下,不可遏止。即使擁有成千上萬的錢財,也必定急切地謀求它,樂於使用它,甚至傾家蕩產,以至於喪失廉恥,毀壞自身,絲毫都不顧惜。唯獨一旦面對醫生,就必定反其道而行之,縱然比先前樂於使用的錢財,不過千萬分之一二,仍像吝嗇錢財一樣,不肯稍微寬裕一點,這是最難理解的。難道不是因為把謀利的行為看得重,謀生的行為大,而衛生保健的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