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雄

《歸硯錄》~ 卷一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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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4)

1. 卷一

而因病吸此,尤易成癮,迨癮既成,臟氣已與相習,其後舊疾復作,必較前更劇,而煙亦不能奏效矣。欲罷不能,噬臍莫及,乃致速死。余見亦多,敢告世人,毋蹈覆轍。章氏以立齋、景岳之法害人,謂較鴉片尤慘;吾鄉前輩陳乾初先生以堪輿為異端之尤,謂地師之罪浮於佛、老:皆救世之藥石也。讀者切勿視為憤嫉,庶可共挽頹風。

泰西瑪高溫云:麥教師謂鴉片之進中華,創自葡萄牙人。乾隆三十一年以前進口者,歲不過二百箱;至三十一年,有一千箱;三十七年,𠸄咭唎人始運鴉片自天竺至中華;四十三年,𠸄人復自天竺運來二千八百箱,但未盡賣,後即運至別處去矣。此時鴉片交易尚未繁盛。至嘉慶二年,始有四千一百七十二箱進口,而交易後此漸大。

以後每年加損不一。道光元年,有五千五百七十六箱進口;十年,有一萬七千四百五十六箱進口;自十年至二十年,每年加多。於二十年間,有三萬四千六百三十一箱進口。迨今咸豐五年,則尤多矣,有六萬五千三百五十四箱進口。其價大土每箱計洋四百二十一元,小土每箱三百六十元,則今歲鴉片進口,中華費銀統計四百七十八兆六百十六千四百元。每箱斤兩若干,較平算之,如每人吸一錢,則華人食此物者,不下二百萬餘人。

噫,鴉片進口逐漸加多,其害愈熾愈盛,伊于胡底!嘉慶二年至今六十載,進口之數若是之廣,有心人聞之,有不為之痛哭流涕者耶?然此止就外國鴉片進口而論,更可痛者,云、貴二省及浙之溫、臺等處,亦廣種此物,將沃土之田,可以種穀養人者,反種此以毒人!閤中華所產而計之,則吸此者當不止二百萬餘人矣。愚謂中華甘此鳩毒,而外邦為之痛哭,詢從來未有之忠告,敢不亟為手錄。

又按徐松龕中丞云:天竺自六朝後皆稱印度,今五印度為𠸄咭唎所轄。進口貨物近以鴉片為主,宇宙浮孽之氣乃獨鍾於佛國,何其怪也!

沃土良田,原以種穀養人。今釀酒之米,種者愈增;而養人之谷,種者愈減:此舉世所未覺也。余足跡所及雖不廣,而到處諮詢,凡蕞爾一邑,歲費造酒之米必以萬石計,無怪乎米價之日昂也!《先憂集》列稅酒為救荒要務,誠為名論。按朱四輔云:世儒言及生財,輒以聚斂目之。

但他物可以不稅,而酒不可不稅。鹽有稅而鹽貴,民不能以淡食,鹽貴則艱於食矣;布有稅而布貴,民不能終歲不著衣,布貴則艱於衣矣。衣、鹽之於民必不可少,而且稅之;酒之於民可多可少,而何不稅之也?況彼煮海為鹽,績麻為布,採天生之物而為百貨,皆化無用以為有用;而酒則糜費五穀以成糟粕,化有用以為無用也。就貨物論之,而酒斷當稅矣。

白話文:

[卷一]

吸食鴉片容易成癮,一旦成癮,臟腑氣血已與鴉片相依為命,舊病復發時,病情必比以前更嚴重,而鴉片也無效了。想戒也戒不掉,後悔莫及,最終導致迅速死亡。我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所以要告誡世人,不要重蹈覆轍。章氏以立齋、景岳二氏的醫法害人,認為比鴉片更可怕;我鄉前輩陳乾初先生認為堪輿之術是最大的邪門歪道,認為堪輿師的罪過比佛教和道教還要嚴重:這些都是拯救世人的良方妙藥。讀者千萬不要把這些話看作是憤恨嫉恨之言,希望能共同扭轉這種敗壞的風氣。

西方人瑪高溫說:麥教師說鴉片進入中國,始於葡萄牙人。乾隆三十一年以前,每年進口鴉片不過二百箱;到三十一年,就有一千箱;三十七年,英國人開始從印度運鴉片到中國;四十三年,英國人又從印度運來二千八百箱,但並未全部賣出,後來就運到別處去了。此時鴉片交易還不盛行。到嘉慶二年,才開始有四千一百七十二箱進口,此後交易量逐漸增大。

以後每年進口數量增減不一。道光元年,進口五千五百七十六箱;十年,進口一萬七千四百五十六箱;從道光十年到二十年,每年進口數量都在增加。二十年間,總共進口三萬四千六百三十一箱。到咸豐五年,進口數量更多了,達到六萬五千三百五十四箱。大土鴉片每箱計洋四百二十一元,小土鴉片每箱三百六十元,那麼今年鴉片進口,中國總共耗費白銀四百七十八兆六千一百六十四萬元。每箱鴉片的斤兩多少,粗略計算一下,如果每人吸食一錢鴉片,那麼吸食鴉片的人數,不下二百萬人。

唉,鴉片進口逐漸增多,危害也越來越嚴重,將來會是什麼樣的結局?從嘉慶二年到現在已經六十年了,進口鴉片的數量如此之多,有心人聽到這個消息,能不痛哭流涕嗎?然而這只是就外國進口的鴉片而言,更令人痛心的是,雲南、貴州兩省和浙江的溫州、臺州等地,也大量種植鴉片,把可以種莊稼養活人的肥沃土地,卻用來種植這種毒害人的東西!把全中國生產的鴉片計算在內,那麼吸食鴉片的人數一定不止二百萬了。我認為中國甘願沉淪於這種毒害,而外國人卻為此痛哭流涕,這真是從來沒有過的忠告,我不得不趕緊把它記錄下來。

又據徐松龕中丞說:印度從六朝以後都叫做印度,現在的印度被英國人統治。進口貨物現在主要以鴉片為主,全世界邪惡的氣息都集中在佛教之國,這真是太奇怪了!

肥沃的土地,原本是用來種莊稼養活人的。現在釀酒用的米,種植面積越來越大;而養活人的糧食,種植面積卻越來越小:這是全世界都沒有意識到的問題。我雖然足跡不廣,但是到處諮詢,即使是很小的縣城,每年用於釀酒的米也至少要以萬石來計算,難怪米價一天比一天高!《先憂集》把徵收酒稅列為救荒的重要措施,真是很有見地的論述。據朱四輔說:世上的儒生談到生財之道,總是把它看作是聚斂錢財。

但是其他東西可以不徵稅,而酒卻不能不徵稅。鹽徵稅而鹽價貴,老百姓不能不吃淡的食物,鹽貴就難以吃飯了;布徵稅而布價貴,老百姓不能一年到頭不穿衣服,布貴就難以穿衣了。衣、鹽是老百姓必須的,而且還徵稅;酒對老百姓來說可多可少,為什麼不徵稅呢?況且,煮海為鹽,績麻為布,都是把無用的東西變成有用的東西;而酒卻是用五穀釀造糟粕,把有用的東西變成無用的東西。從貨物的角度來說,酒絕對應該徵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