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雄

《歸硯錄》~ 卷四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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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8)

1. 卷四

仁和彭君芝亭之三令嬡,年甫逾笄。自去秋患痰嗽內熱,漸至汛愆減食,咽爛音嘶,肌瘦便溏,不眠心悸。丁巳正月下旬,專人逆余往視。左脈細軟而數,寸尤甚,右尺洪數,寸關不耐尋按。殆燥邪薄肺,初失肅清,陰分素虧,源流兩涸,今胃氣已敗,萬物發蟄之時,如何過去。

其二令嬡深諳醫理,極以為然。適邵位西樞部持蔣大理之函相召,余即解纜。嗣接趙君笛樓信云:彭證果歿於驚蟄前三日,抑何脈之神耶?余謂亦偶然事耳。如前年五月間,偶診顧聽泉明經之脈,即謂家竾伯茂才云:顧君不可以冬,蓋石象已見也。後竟歿於立冬之刻。今年二月診莊丈芝階脈,謂其文孫眉仙少君云:恐難以夏。

而立夏前三日竟逝。十月初遊武林,訪家瘦石兄,切其脈尺中微露浮弦,即謂其子曰:春令可虞。亦於次年驚蟄日無疾而終。脈之可憑者如是,而竟有不可憑者,此其所以為深微之學乎?

蔣君寅昉太夫人患恙,適余遊武林,專丁招往。病已七日,齦糜頤腫,寒熱時形,脘悶頭疼,不眠不食,苔黃便秘,脈數而弦。是冬令伏邪發為溫病,血虛肝旺,稟賦使然。以枳、桔、羚、翹、梔、菖、蔥頭、兜鈴、麝干為前茅,三劑而熱退腫消;以小陷胸合梔豉,加菖、苓、竹茹、雪羹開中堅,亦三劑而便暢胸舒,漸啜糜粥;以西洋參、肉蓯蓉、麥冬、石斛、川貝母、竹茹、歸身、知母、黃連為後勁,漸安眠食而痊。

其庶祖母年八十六歲,患胸悶便秘,少腹瘕痛,夜分凜寒,兩目更冷,不飲不食,口苦息粗,咸以高年為慮。按脈弦數而澀,此肝氣素滯,食阻上焦,升降並愆,故脈澀而息不調也,豈可誤以為正氣之衰乎?進枳、桔、蔞、薤、菖、苑、蘇、連、橘核、旋覆之方,投匕而瘥。次年春病復如是而較甚,余亦以此法瘳之。

寅昉曾於去冬患血溢,與清舒肝膽而安。惟久患不眠,臂冷食少,自云服補心丹及知柏八味丸甚合。余曰:脈至弦細而緩,因賦質陰虧,心多思慮,五火內熾,爍液成痰,阻礙氣機,故脈證如是。滋膩之藥,不可再投。用沙參、丹參、絲瓜絡、茅根、旋覆、橘、半、菖、苓,服十餘劑而愈。

梅里任會嘉令正,年逾五旬。季春患證漸劇,訪余視之。身熱頭疼,凜寒胸悶,氣衝無寐,神憊音低,苦渴嗽痰,乾嘔便閉,脈甚細軟,延已旬余。咸以為虛,欲投補劑。余謂陰分雖虧,氣鬱痰滯,溫邪留戀,胡可補耶?輕展清宣,庶乎合拍。以蔥豉合小陷胸,加南沙參、麝干、馬兜鈴、通草、竹茹,二劑而熱退嘔吐止;去蔥、豉、兜、麝,加梔、貝、芩、菖,三帖而便行胸適,得寐知飢,改投柔木涵陰而愈。

錢塘姚歐亭大令宰崇明,其夫人自上年九月以來,夜不成寐,僉以為神虛也,補藥頻投,漸不起榻,頭重如覆,善悸便難,肢汗而心內如焚,多言,溺暢畏煩,而腹中時脹,遍治無功。其西席張君心鋤,屢信專丁邀診,余不獲辭,初夏乘桴往視。左寸關弦大而數,右稍和而兼滑,口不作渴,舌尖獨紅。

白話文:

[卷四]

彭家一位年輕小姐,年方及笄(十五六歲),從去年秋天開始患有痰嗽(咳嗽痰多)兼內熱,病情逐漸加重,食慾減退,咽喉潰爛聲音嘶啞,身體消瘦,大便溏泄,失眠心悸。丁巳年正月下旬,有人專程請我去診治。左脈細弱而脈搏頻數,寸脈尤甚;右尺脈洪大而頻數,寸關脈按之不耐。診斷為燥邪(乾燥的邪氣)侵犯肺部,初期未能肅清邪氣,陰液本就虧虛,陰陽兩虛,現在胃氣已衰敗。正值萬物復甦的時節,如何才能度過難關呢?

這位小姐精通醫理,非常認同我的診斷。適逢邵位西樞部的人持蔣大理的信函來相召,我就啟程離去。後來收到趙君笛樓的來信說:彭家小姐果然在驚蟄前三天去世了,真是令人惋惜啊!我認為這也是偶然的事情。就像前年五月,我診治顧聽泉明經的脈象時,就曾對他的家人伯茂才說:顧先生恐怕過不了冬天,因為脈象已經顯示出危險的徵兆了。後來果然在立冬那天去世了。今年二月診治莊丈芝階的脈象時,我對他的孫子眉仙少君說:恐怕過不了夏天。結果在立夏前三天也去世了。十月初我去武林遊玩,拜訪瘦石兄,診其脈象,尺脈略微浮弦,我就對他的兒子說:明年春天需要注意。結果他在第二年驚蟄日無疾而終。脈象可以作為診斷的依據,但有時卻不可靠,這正是中醫學深奧之處啊!

蔣君寅昉的母親患病,我恰好在武林遊玩,專程被邀請前往診治。病人已病七天,牙齦糜爛,面頰腫脹,寒熱交替,脘腹脹悶頭痛,失眠不食,舌苔黃厚,大便秘結,脈搏頻數而弦急。這是冬季伏藏的邪氣在冬令時節發作,導致溫病,兼有血虛肝旺的體質因素。我用枳實、桔梗、羚羊角、翹搖、梔子、菖蒲、蔥白、馬兜鈴、麝香等藥物作為先鋒,三劑藥後熱退腫消;再用小陷胸湯合梔子豉湯,加菖蒲、茯苓、竹茹、雪羹,以開通胸膈,三劑藥後大便通暢,胸悶舒暢,病人漸漸能喝粥;然後用西洋參、肉蓯蓉、麥冬、石斛、川貝母、竹茹、當歸、知母、黃連等藥物作為後續治療,病人逐漸恢復睡眠和食慾,最終痊癒。

寅昉的祖母,八十六歲,患有胸悶便秘,小腹脹痛,夜間畏寒,雙目冰冷,不飲不食,口苦氣粗,大家都很擔心她的高齡。診脈弦數而澀,這是肝氣長期鬱滯,飲食停滯於上焦,升降功能失調,所以脈象澀滯,呼吸不調,怎麼能誤認為是正氣衰弱呢?我用枳實、桔梗、蔞仁、薤白、菖蒲、澤瀉、蘇葉、黃連、橘核、旋覆花等藥物,只用一劑藥就痊癒了。第二年春天,病情再次復發,而且更嚴重,我也用同樣的方法治癒了她。

寅昉去年冬天患有出血症狀,經過治療,肝膽功能恢復正常。只是長期失眠,手臂冰冷,食慾不振,自己說服用補心丹和知柏八味丸效果不錯。我說:脈象弦細而緩,這是因為先天體質陰虛,思慮過多,五臟積熱,灼傷津液化為痰濁,阻礙氣機運行,所以脈象如此。滋膩的藥物不能再服用。我用沙參、丹參、絲瓜絡、茅根、旋覆花、橘皮、半夏、菖蒲、茯苓等藥物,服用十幾劑就痊癒了。

梅里任會嘉令正,五十多歲。春季病情加重,來找我看病。身熱頭痛,畏寒胸悶,氣逆失眠,精神萎靡聲音低沉,口渴咳嗽痰多,乾嘔便秘,脈象非常細弱,已經持續十多天了。大家都認為是虛證,想用補藥。我說:雖然陰液虧虛,但氣鬱痰滯,溫邪未盡,怎麼能補呢?應該輕宣清利,才能協調陰陽。我用蔥豉湯合小陷胸湯,加南沙參、麝香、馬兜鈴、通草、竹茹,兩劑藥後熱退嘔吐停止;然後去掉蔥、豉、馬兜鈴、麝香,加梔子、貝母、黃芩、菖蒲,三劑藥後大便通暢,胸悶消除,恢復睡眠和食慾,改用滋陰養血的藥物,最終痊癒。

錢塘姚歐亭大令宰崇明的夫人,從去年九月開始失眠,大家都認為是心神虛弱,服用補藥很多,病情逐漸加重,臥床不起,頭重如裹,容易心悸,大便困難,四肢汗出,心中煩熱,說話很多,小便通暢,但怕熱,腹部時常脹滿,治療無效。她的西席張君心鋤多次來信專程邀請我診治,我不能推辭,初夏乘船前往診治。左寸關脈弦大而數,右脈稍平和而兼見滑脈,不口渴,舌尖卻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