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硯錄》~ 卷四 (6)
卷四 (6)
1. 卷四
與香薷、杏仁、紫蘇、橘皮、兜鈴、麝干、紫菀、通草、蔥白,天泉水蘆火煎服,覆杯而愈。
余雖挈眷回籍,而會垣戚友,未能恝然置之,故時往寓焉。今歲六月初二日剌船返里,欲避暑月應酬之繁也。嗣因亢旱河涸,舟楫不通,或以肩輿相招,余畏長途而卻之。中秋後,河漸通,乃二十夜夢先慈以不必晉省為訓,初謂心有所憶也。至九月下旬,欲展墓於皋亭山,因赴杭視弟妹,舟人忘備白米,強啖冬舂米飯一餐,遂腹脹不飢。
越日抵寓,身漸發熱,徐君亞枝為余多劑清化,至十六日始解極堅燥矢,解後大渴喜飲,少頃則傾囊而吐,吐則氣自少腹上湧,味極酸苦,甚至吐蛔。趙君笛樓診云:十六日不食,中已大虛,一解之後,更無砥柱,故肝木乘而沖侮也。投參、苓、椒、梅、萸、連、橘、半、茹、姜等,四劑吐止,稍進飲食,然肌肉削盡,寐則肢惕,而稍一展動,則絡痛異常,大解必旬日一行,極其艱澀。扶病而歸,兩跗皆腫,自知虛不易復,而性不受藥,遂啖肥濃。
至冬杪腫消,而大便始潤,津液易奪而難復如此!且稍或煩勞,即作寒熱。至次年三月,各恙始休,而步履如常,惟肌肉不能復舊,以脾主四肢,胃主肌肉,而束骨利機關也。余脾胃素弱,故畏藥如虎,稍有惡劣之氣者,飲之即吐,若吞丸藥,則不能克化,生冷硬物,概不敢嘗,最奇者冬舂米飯之氣,亦所素畏,偶食之輒小病,而未有如此之劇者,嗣後不敢略試矣。
且深悔不遵先慈夢示,遂息影窮鄉,不復寓省,乃不知者徑目余為神仙中人,蓋余能安其癡也,而吳越之間,亦未嘗不偶遊焉。次年夏遊武林,晤許貫之茂才,見其令嬡璟姑,患疳膨聚氣,云起於桐鄉外家食冬舂米飯也。可見人之脾胃,有同於我者矣。
秋杪山妻懷孕已七月,又患瘧,醫從清解不應,半月後轉為間作。時余臥病省垣,家人恐添憂慮,初不我聞。延至匝月,病漸瀕危。錢君意山、管君芝山放棹迎余,扶病歸來。診脈軟滑,而尺帶虛弦,凡瘧至一時之先,必大渴、背麻、脘悶,既熱則頭疼、腿足腫脹,寒不過一時,而熱有七、八時之久,骨瘦如豺,肌膚甲錯,便堅溲澀,心悸無眠,目不見人,舌光無液。
乃真陰素虧,水不涵木,風陽內熾,耗血傷津,兼挾勞傷而吸秋熱,熱茗頻啜,米飯惡沾,腰痛而胎動不安,勢已十分險惡。遂與西洋參、元參、知、薇、蒿、菊、菖、麥、梔、甘、桑葉、竹瀝,兩劑嗽痰甚多,渴悶稍減;去桑、菊、梔、蒿,加橘紅八分,蘇葉五分,蔥白兩莖,又兩劑瘧止,吐痰更多,舌色漸潤;去元參、知、薇,加冬瓜子、茯苓、蛤殼,一劑嗽雖減,而左脅時疼;乃用北沙參、熟地、麥冬、蔞仁、楝實、石菖蒲、絲瓜絡、十大功勞、藕,以養陰柔木而清痰熱,服之甚妥;然目雖能視而早晨必昏臥如迷,遂增熟地,加白薇、歸身,一帖寒熱陡作,面赤氣衝,或咎補早瘧復,余曰非也,此不耐歸身之竄動耳,即去此一味,加蔥白、蒲桃干,服之果愈;隨去蔥白,加甘草、石斛,兩帖嗽大減,胃漸和,更衣較潤,惟手心如烙,兩足不溫;乃易沙參以西洋參,去蔞、楝而加生牡蠣一兩,鹽水炒橘紅一錢,二帖足漸溫,痰漸濃,而腰痛、脅痛未已;又加酒炒知母一錢,兩帖痰出極多,昏臥始減,惟納食如噎,火降即飢,舌辣齶干,小溲尚熱;改用西洋參、二地、二冬、二至、知、柏、牡蠣、十大功勞,少佐砂仁為劑,服六帖各恙皆已,能起榻而腿軟齶干,神猶貿貿,即以此方加白芍、木瓜、石菖蒲熬膏,服至冬至後,神氣始爽而痊。
白話文:
[卷四]
我與家人回到故鄉,但城裡的親戚朋友,我還放不下,因此常回去探望。今年六月初二,我乘船回鄉,想避開盛夏的應酬。後來因為乾旱河水乾涸,船隻無法通行,有人用轎子來接我,但我害怕長途跋涉就拒絕了。中秋節後,河水漸漸暢通,我在二十那天晚上夢見母親告誡我不用上省城探望,起初以為是思念母親。九月下旬,我想去皋亭山祭掃祖墓,順便去杭州看望弟弟妹妹。船上的人忘記準備白米,我勉強吃了頓冬舂米飯,結果肚子脹得難受,一點也不餓。
第二天到達住處,身體開始發熱,徐君亞枝為我開了很多劑清熱化濕的藥,直到十六天才排出堅硬乾燥的糞便。排便後非常口渴,喜歡喝水,但喝了不久就傾囊而吐,吐的時候氣從小腹湧上來,味道極其酸苦,甚至吐出蛔蟲。趙君笛樓診斷說:十六天沒吃東西,身體已經非常虛弱,一瀉之後,更沒有什麼依靠,所以肝木乘脾土而犯。於是開了人參、茯苓、胡椒、梅子、吳茱萸、連翹、橘皮、半夏、白芷、生薑等藥,四劑藥後嘔吐停止,我開始稍微進食,但肌肉已經消瘦殆盡,睡覺時四肢抽搐,稍微動一下就全身疼痛異常,大便十天才排一次,而且非常艱難。我抱病回家,雙腳都腫了,我知道身體虛弱不容易恢復,但我天生不耐受藥物,於是就吃肥膩厚味的食物。
到冬天快結束時腫脹消退,大便也開始通暢,但津液容易流失,卻很難恢復!而且稍微勞累,就會發寒發熱。直到第二年三月,各種病症才痊癒,可以像平常一樣走路,但是肌肉無法恢復原狀,因為脾主四肢,胃主肌肉,而骨骼是身體的支架。我本來脾胃就虛弱,所以怕藥像怕老虎一樣,稍微有一點不好的氣味,喝下去就吐,如果吞服丸藥,就無法消化,生冷堅硬的食物,我完全不敢嘗試。最奇怪的是,我向來就怕冬舂米飯的味道,偶爾吃一點就會小病,但從未像這次這麼嚴重,以後再也不敢嘗試了。
我深深後悔沒有聽從母親夢中的告誡,於是就隱居鄉下,不再去省城居住。結果那些不知情的人,都說我是神仙中人,我只能默默承受這種誤解,偶爾也會到吳越一帶遊玩。第二年夏天,我在武林遊玩時,拜訪了許貫之茂才,見到了他的妻子璟姑,她患有疳積,肚子脹滿,他說這是因為在桐鄉娘家吃了冬舂米飯引起的。可見,人的脾胃,跟我一樣的人也有啊。
秋天快要結束時,我的妻子懷孕七個月了,又得了瘧疾,用清熱解毒的藥物治療沒效果,半個月後變成間歇性瘧疾。那時我正在省城臥病,家人怕我擔心,一開始沒告訴我。直到一個月後,病情越來越危急,錢君意山、管君芝山乘船來接我,扶我回家。診脈發現脈象軟弱滑利,而寸脈虛弱細小,每次瘧疾發作之前,都會非常口渴、背部麻木、腹部悶脹,發熱時頭疼、腿腳腫脹,寒顫不超過一個小時,而發熱則持續七、八個小時,骨瘦如柴,皮膚粗糙,大便堅硬,小便澀滯,心悸失眠,看不清東西,舌苔光滑無津液。
這是由於先天真陰不足,腎水不能涵養肝木,風陽內盛,耗傷血液津液,又兼夾勞損,再加上感受秋天的暑熱,經常喝熱茶,吃米飯很反胃,腰痛而且胎動不安,情況已經非常危險了。於是給她用了西洋參、元參、地黃、白薇、茵陳蒿、菊花、菖蒲、麥冬、梔子花、甘草、桑葉、竹瀝,兩劑藥後咳出很多痰,口渴和胸悶有所減輕;去掉了桑葉、菊花、梔子花、茵陳蒿,加了橘紅八分、蘇葉五分、蔥白兩莖,又用了兩劑藥後瘧疾停止,咳出的痰更多,舌頭顏色漸漸紅潤;去掉了元參、地黃、白薇,加了冬瓜子、茯苓、蛤殼,一劑藥後咳嗽雖然減輕,但左脅時常疼痛;於是用了北沙參、熟地黃、麥冬、酸棗仁、楝實、石菖蒲、絲瓜絡、十大功勞、藕,用以滋陰柔肝,清熱化痰,服用效果很好;但是雖然能看見東西,但早晨一定要昏睡如迷,於是又加了熟地黃,加了白薇、當歸尾,一帖藥後寒熱突然加重,臉紅氣盛,有人說可能是補藥過早導致瘧疾復發,我說不是的,這是因為當歸尾走竄太過所致,於是去掉了這一味藥,加了蔥白、蒲桃幹,服用後果然好轉;然後去掉了蔥白,加了甘草、石斛,兩帖藥後咳嗽大大減輕,胃口漸漸好轉,面色紅潤,只有手心像火燒一樣,兩腳冰冷;於是把沙參換成了西洋參,去掉了酸棗仁、楝實,加了生牡蠣一兩,鹽水炒橘紅一錢,兩帖藥後腳漸漸暖和,痰漸漸濃稠,但腰痛、脅痛還沒好;又加了酒炒知母一錢,兩帖藥後咳出很多痰,昏睡開始減少,只是進食像哽住一樣,胃火下降就覺得餓,舌頭和上顎乾燥,小便仍然發熱;改用了西洋參、生地黃、熟地黃、麥冬、天冬、知母、柏子仁、牡蠣、十大功勞,少加砂仁作為藥方,服用了六帖藥後各種病症都好了,能夠下床,但是腿軟上顎乾燥,精神還有些萎靡,於是用這個藥方加了白芍藥、木瓜、石菖蒲熬成膏,服用到冬至後,精神才恢復清爽而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