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硯錄》~ 卷三 (5)
卷三 (5)
1. 卷三
富人馮氏者,寒熱如瘧,溲溺閉塞,少腹隱痛,汗出淋漓,醫以為瘵,頻飲補劑,日益憔悴。餘切其脈細,重按之沉緊而實。曰:此有積瘀而成小腸癰,於法當下。咸謂病久尪羸,下恐有害,且素逸處,安有積瘀。余曰:論脈如是,可詢病者,曾持重物否。其人以告病者,初不省,既而曰:一月前會攜鏹方出,遭客至,匆遽復入,越日而寒熱作,得毋是耶?藥已遍嘗而病不去,盍從其治!遂用桃仁承氣湯,搗土牛膝根汁和服。次日腹下痛如刀割,殷血從溲溺出。
如是數次,痛良已,病尋愈。
余視疾以之至先後為序,一日於眾中瞥見一人,額端已起白色,急呼前,問所患。曰:臂有微腫。視之,僅一小疱。因潛謂同來者曰:此白刃疔,色已見額,速歸矣,危在頃刻。其人方出門,面部色漸趨口角,未至家死。
有僕足跟腫,終日奇癢。余曰:此蝨瘤也。破之,出黑白蝨數百,癢止腫亦退。
一人患時疫,發狂譫語,若有物憑之,曰:不饗我,當取汝手骨。已而十指軟墮如餳。余曰:是謂筋解,實痿證也。古人治痿獨取陽明,脾主四肢,表裡相應,投以桂枝白虎湯,神識頓清,手指無恙。
潘氏子肋下腫潰,竄孔甚巨,孔中作聲,如嬰兒啜泣。余曰:是名淵疽,法不得治。其母哀請曰:是子少孤,婚又未久,一脈之傳,惟此而已。余聞之惻然,乃曰:但善調攝,更量力以行陰德,萬分一得不死,專事醫藥,不足恃也。母子唯唯受教。余乃日夜屬思,以謂證屬大虛,固當補益,但疽孔作聲,則內膜已破,氣從旁出矣。
非護其膜,補亦徒施!以人參、白朮、烏梅炭、白芨、白蠟、象牙屑、豬脊髓和為丸,令日三服,以固氣;仍搗諸藥,益以生肌之品,制若黏餅,塞疽口,絲綿裹青鉛罨其外,大膏藥蓋之,闊布纏縛其體,三日一易;復用參麥六味加龍、蠣等品,煎汁飲之。如是二十餘日,其聲漸除,三月餘而口斂。
余初經治,不望其果奏效也。
鎮洋鄭秀才頸下出水,涓涓不絕,已數年矣。醫謂串癧。余視之,潰口三、四,皆甚深奧,曰:此古所謂蟻瘻也。用穿山甲炙存性研敷,果瘳。
有食阿芙蓉者,遍體發疱,痛癢交作,抑搔膚脫,終日昏聵,言語誕妄。余曰:此中毒之最盛者,尋常解法,恐不及濟。用硃砂一兩,與琥珀同研末,犀角磨汁,和三豆湯進之。神志頓清,而遍身無皮,痛不可忍,復磨石菖蒲、綠豆粉如塵黏席,乃得安臥,不半月愈。
一婦患三瘧年餘,忽轉身發瘡,大皆如錢,瘍醫治久轉劇,飲食不進。余曰:此伏邪走泄為瘡,三陰無恙矣,不可作瘡治,而以寒涼傷胃也。以四君子加耆、歸、白芷,數服即愈。
昔在海門,有同事樊姓者,肩上患癰,醫進荊防敗毒散而寒熱大作;又進仙方活命飲、外敷三黃散四五日,俠脊焮腫作痛,紅暈滿背,脊間高如覆碗;又飲內疏黃連湯、外塗鐵箍等散,更日服蠟礬丸,至十朝黑陷,聲嘶嘔惡,湯水亦不能沾,十一朝昏暈不蘇。前醫皆云毒盛無可挽回,招之不至矣。
白話文:
[卷三]
一位富有的馮姓女子,患有寒熱交替像瘧疾一樣的病症,大小便不通,下腹部隱隱作痛,汗出如雨。醫生誤以為是瘵病,不斷給她服用補藥,結果她日漸消瘦憔悴。我診察她的脈象,脈細,用力按壓則沉緊而有力。我說:這是由於瘀血積聚形成的小腸癰,應該用瀉下之法治療。大家都認為她久病體虛,瀉下恐怕有害,而且她平時生活安逸,怎麼會有瘀血呢?我說:脈象如此,可以詢問病人,是否曾經搬動過重物。病人起初想不起來,後來才說:一個月前,她曾搬運一箱沉重的藥材,恰逢客人來訪,她匆忙又把藥材搬回原處,第二天就開始發寒發熱,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吧?藥已經試遍了,病卻不見好轉,為何不採用我的治療方法呢!於是,我用桃仁承氣湯,再加搗碎的土牛膝根汁一起服用。第二天,她腹部疼痛如刀割一般,大量的黑色血液從大小便排出。
這樣幾次之後,疼痛減輕,病情也漸漸痊癒了。
我行醫過程中,有一天在人群中偶然瞥見一人,額頭上已經出現白色腫塊,我急忙把他叫過來,詢問病情。他說:手臂略微腫脹。我看了一下,只是一個小小的水泡。我私下告訴同行的人說:這是白刃疔,毒氣已經上達額頭,趕快回家吧,性命危在旦夕。那人剛出門,臉色就漸漸發黑,嘴角發紫,還沒到家就死了。
有一個僕人腳後跟腫脹,整天奇癢難忍。我說:這是蝨瘤。我把它挑破,裡面爬出黑白相間的蝨子數百隻,癢止腫也消退了。
一個人患了時疫,發狂胡言亂語,好像被什麼東西附體一樣,說:你們不供奉我,我就取走你們的手骨。隨後,他的十個手指頭都軟塌塌地垂下來,像煮熟的糕點一樣。我說:這是筋脈斷裂,屬於痿證。古人治療痿證專門選用陽明經的藥物,脾經主四肢,表裡相應,我給他用了桂枝白虎湯,他的神志立刻清醒,手指也恢復正常了。
潘氏的兒子肋下腫脹潰爛,潰瘍孔洞很大,孔洞中發出聲音,像嬰兒的哭泣聲。我說:這是淵疽,按照醫理是不能治療的。他母親哀求我說:這個孩子自小喪父,婚也才結不久,只有一脈單傳,就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了。我聽了之後十分同情,於是說:你只要好好調理他的身體,盡力去做一些善事,萬分之一的機會他或許能活下來,單純依靠藥物治療,是不可靠的。母子二人連聲稱是,接受了我的教誨。我日夜思考,認為這個病症屬於元氣大虛,當然應該補益,但是疽孔發出聲音,說明內膜已經破裂,氣從旁邊泄漏出來了。
如果不保護好潰瘍的內膜,補益也是白費工夫!我用人參、白朮、烏梅炭、白芨、白蠟、象牙屑、豬脊髓製成藥丸,讓他每天服用三次,以固護元氣;同時把這些藥物搗碎,再加入一些生肌的藥物,製成像黏餅一樣的東西,塞入疽口,用絲綿裹上青鉛,再用大膏藥蓋住,用寬布纏繞固定,三天換藥一次;同時還服用參麥六味地黃丸,再加龍骨、牡蠣等藥物煎湯服用。這樣治療了二十多天,潰瘍的聲音漸漸消失,三個月後,潰瘍口癒合了。
我最初治療的時候,並沒有抱多大希望它能奏效。
鎮洋的鄭秀才頸下流水不止,已經持續好幾年了。醫生說是串癧。我看了一下,潰瘍口有三四個,都很深,我說:這是古代所說的蟻瘻。我用炙烤過的穿山甲研磨成粉敷在患處,果然痊癒了。
有一個服用鴉片的人,全身長滿水泡,又痛又癢,忍不住搔抓,皮膚都抓破了,整天昏昏沉沉的,說話也胡言亂語。我說:這是中毒最嚴重的情況,尋常的解毒方法恐怕來不及了。我用硃砂一兩,與琥珀一起研磨成粉末,再用犀角磨成汁,與三豆湯一起服用。他的神志立刻清醒,但是全身皮膚都破了,痛得難以忍受,我又把石菖蒲、綠豆粉研磨成粉末,像黏土一樣敷在患處,他才得以安靜地睡覺,不到半個月就痊癒了。
一個婦女患瘧疾一年多了,突然全身長出瘡,瘡都很大,像銅錢一樣大,瘍醫治療了很久,病情反而加重,飲食也不進食了。我說:這是體內伏邪外泄而引起的瘡瘍,三陰經沒有問題,不能按照瘡瘍來治療,用寒涼藥物反而會傷胃。我用四君子湯加黃耆、當歸、白芷,服用了幾次就痊癒了。
從前在海門,有一個姓樊的同事,肩膀上長了癰疽,醫生先給他用了荊防敗毒散,結果寒熱加劇;又用仙方活命飲內服,外敷三黃散,四五天後,他的背脊腫痛,紅腫一片,脊背高高隆起,像個覆蓋的碗一樣;又服用內疏黃連湯,外塗鐵箍散等,每天服用蠟礬丸,到第十天,癰疽潰爛發黑,聲音嘶啞,嘔吐不止,連水也喝不下,第十一天昏迷不醒。之前的醫生都說毒性太盛,無法挽救了,都放棄治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