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硯錄》~ 卷二 (11)
卷二 (11)
1. 卷二
扶陽抑陰,大《易》以喻君子小人,章虛谷謂但可以論治世,不可以論治病,韙矣。愚謂未嘗不可以論治病,特扶陽抑陰不可專藉熱藥耳。何也?人身元氣猶陽也,外來邪氣猶陰也。故熱傷胃液,仲聖謂之無陽。醫者欲扶其陽,須充其液,欲抑其陰,須撤其熱。雖急下曰存陰,而急下者下邪也,下邪即是抑陰,存陰者存正也,存正即是扶陽。
苟知此義,則易道醫理原一貫也。趙養葵未明此義,僅知溫補為扶陽之藥,而不知陰陽乃邪正之喻,故其法但可以治寒邪為病,陰盛格陽之證也。而乃書名《醫貫》,以致後人惑之,誤盡蒼生,宜乎洄溪之力加呵斥也。
仁和許周生駕部云:吳臺卿篤信乩言,長齋禮拜,忘其體之羸,又受道士戒,百日不語,方夏暑火鬱肺,遂病血而死。因謂乩之術,始猶一二好事者信之,繼則樸實之士信焉,繼則聰明之士亦信焉。禍福以乩為筮,學問以乩為師,疾病以乩為醫。背陽而入陰,舍昭昭而即冥冥,其幽陰沉墨,足以消去人之精爽也。
愚謂更有因此而遭橫禍者,歷歷可稽焉。大抵惑於此者,總由義利不明,心有妄冀。近日乩壇愈廣,乩術愈新,竟有不堪縷述者,尤可嘆也。
《艮齋雜說》:懲忿則火不上升,窒欲則水不下泄,水火既濟,鼎道成矣。君子讀損之象,得養生焉。
疫癘傷人,莫過於《談往》所云之崇正十六年。有疙瘩瘟、羊毛瘟等名,呼病即亡,不留片刻。八、九兩月,疫死數百萬。十月間有閩人曉解病由,看膝灣後有筋突起,紫者無救,紅則速刺出血可活。至霜雪漸降,勢亦漸殺。愚謂此疫雖奇,殺人既速且多,然無非暑熱毒氣深入營分耳。
故輕者刺之可活,而霜雪降病自衰也。考嘉興王肱《枕蚓庵瑣語》及桐鄉陳松濤《災荒記事》,皆云崇正十四年大旱,十五、十六經年亢旱,通國奇荒,疫癘大作。合三書而觀之,則其為暑燥熱毒之氣可知。呼病即亡者,邪氣直入於臟也。彼時設有餘師愚其人者,或可救全一二也。
童栻廬云:鎮海鍾景龍先生,精於痧痘,經其治者,百不失一,逆證決期,從無爽日。所用之藥,初服大黃者十居其五,後用補劑者十之七;至於攻發,惟殭蠶而已,全蠍、穿山甲、桑蟲之類,從未一施;獨地龍遇血熱毒盛,百餘條不嫌多。嘗曰:小兒血氣未充,臟腑嬌嫩,痘瘡不能起發,良由元虛不能足漿,漿不足則毒不泄,若再以毒攻毒,不但毒不肯出,而正氣更受其害,未有正虛而毒能化者也。語簡理微,真濟世之格言。
愚謂亦有因熱極而漿不起者,以正氣為壯火所食也。宜瀉火,忌補托。至痘後生毒,多由妄投毒藥,誤用溫補所致。
楊素園大尹云:余見阜平趙功甫處方極輕。嘗曰:小兒之腹幾何,須令其胃氣足以運化藥力,始能有效。亦至理也。愚謂趙先生雖論小兒,即大人之病,亦須量其胃氣而後權方劑。凡脆薄之人,竟與小兒同視可也。近世惟休寧汪廣期,治小兒專用輕劑。
白話文:
[卷二]
以《易經》的「扶陽抑陰」比喻君子的作為與小人的作為,章虛谷認為這只適用於治國,不適用於治病,這個說法是對的。但我認為,這也可以用於治病,只是「扶陽抑陰」不能單靠溫熱的藥物。為什麼呢?人體的元氣好比陽,外來的邪氣好比陰。所以,熱邪傷了胃液,仲景(張仲景)認為這就是「無陽」。醫生想要扶助陽氣,就要補充胃液;想要抑制陰邪,就要去除熱邪。雖然急下通便叫做「存陰」,但急下是為了瀉掉邪氣,瀉掉邪氣就是抑制陰邪;「存陰」是指保存正氣,「存正」也就是扶助陽氣。
明白了這個道理,就會發現《易經》的道理和醫理是相通的。趙養葵沒有明白這個道理,只知道溫補的藥物是扶陽的藥物,卻不知道陰陽其實是邪正的比喻,所以他的方法只能治療寒邪導致的疾病,以及陰盛格陽的病症。而他卻將書名定為《醫貫》,以致後人誤解,誤盡蒼生,洄溪(李梴)大力斥責他,也是應該的。
仁和的許周生駕部說:吳臺卿深信神棍的託詞,長期齋戒禮拜,不顧自己的身體虛弱,又受道士的約束,百日不說話,正值夏季暑熱,肺氣鬱結,最終因吐血而死。因此他說,神棍的預言,一開始只有一兩個好事者相信,接著樸實的人也相信了,後來聰明的人也相信了。禍福都以神棍的預測為準,學問都以神棍為師,疾病都以神棍為醫生。背離陽光而走向陰暗,捨棄光明而走向黑暗,這種陰暗沉鬱的環境,足以消磨人的精氣神。
我認為,還有更多人因此而遭遇橫禍,這是有據可查的。總的來說,迷惑於此的人,都是因為是非不明,心中有所妄求。近年來神壇越來越多,神棍之術也越來越新奇,甚至有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真是令人嘆息。
《艮齋雜說》中說:抑制憤怒,則心火不會上升;壓制慾望,則腎水不會下泄。水火既濟,鼎道便可成就。君子研讀《損卦》的卦象,可以得到養生的道理。
瘟疫傷人,沒有比崇禎十六年更厲害的了。當時有疙瘩瘟、羊毛瘟等名稱,染病即死,毫不拖延。七八兩個月,疫死者數百萬。十月間,有福建人明白了病因,發現膝蓋後方有筋突起,發紫的無法救治,發紅的則需迅速用針刺出血,這樣才能活命。等到霜雪漸降,疫情也漸漸減弱。我認為,這次疫情雖然奇特,殺人的速度快且數量多,但其根本原因還是暑熱毒氣深入營衛氣血。
所以,輕症者用針刺可以活命,霜雪降臨後,疫情自然衰減。參考嘉興王肱的《枕蚓庵瑣語》和桐鄉陳松濤的《災荒記事》,都說崇禎十四年大旱,十五、十六年持續大旱,全國大饑荒,瘟疫大流行。綜合這三本書來看,就能知道這是暑熱燥毒之氣造成的。染病即死的人,是因為邪氣直接侵入臟腑。如果當時有更多醫生能正確指導百姓,或許可以挽救更多人的性命。
童栻廬說:鎮海的鍾景龍先生,精通痧痘,經他治療的人,成功率達到百分之百,預測病情發展的日期也從未失準。他所用的藥物,一開始服用大黃的佔五成,後來用補藥的佔七成;至於攻發痘疹,只用殭蠶,從未使用全蠍、穿山甲、桑蟲等藥物;只有遇到血熱毒盛的情況,才會大量使用地龍,多達上百條也不嫌多。他曾經說:小兒血氣未充,臟腑嬌嫩,痘瘡不能發起,是因為元氣虛弱,不能提供足夠的津液,津液不足,毒氣就不能排出,如果再用毒攻毒,不僅毒氣出不來,正氣還會受到損害,正氣虛弱的情況下,毒氣是不可能自行化解的。這番話簡潔明瞭,蘊含深刻的道理,是真正的濟世格言。
我認為,也有因為熱邪過盛而津液不能生成的,這是因為正氣被烈火消耗掉了。應該瀉火,忌諱溫補。痘疹之後生瘡,多半是因為亂用毒藥,錯誤使用溫補藥物造成的。
楊素園大尹說:我看到阜平的趙功甫開的處方都非常輕。他曾經說:小兒的腹部容量有限,必須讓他的胃氣足夠運化藥力,才能有效。這也是至理名言。我認為,趙先生雖然談的是小兒,但大人也一樣,都要根據他們的胃氣來調整藥方。凡是體質虛弱的人,都可以和小兒一樣看待。近世只有休寧的汪廣期,治療小兒專用輕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