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士雄

《歸硯錄》~ 卷一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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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9)

1. 卷一

今藥肆中所售,用者鮮效,豈產非其地乎?抑採非其時乎?

《嶠南雜記》云:試龍涎香法——將結塊者奮力投水中,須臾突起浮水面;或取一錢口含之,微有腥氣,經宿其細沫已咽,余膠黏舌上,取出就淖,秤之仍重一錢,又幹之其重如故;雖極乾枯,以銀簪燒極熱鑽入,乘暖抽出,其涎引絲不絕。驗果如是,不論褐白、褐黑色皆真。

又云:藤江出青魚膽,售者以黃藤膏混之,黃藤亦能行血去翳也。余過藤,詢漁人獲青魚否,漁人以一尾來獻,狀似鯇而黑。取其膽懸之船窗上,越宿漿裂出過半。土人云:膽衣甚薄,漿發即裂,故難得全者。張七澤云:松江人謂草魚為青魚,青魚為烏青。草魚今人家池中用草蓄之者,即鯇也。

愚按金華人謂青魚即烏鯔,以其狀似鯔而色黑也。謂鯇魚為青魚,則彼俗之訛也。蓋各處方言不同,沿習既久,雖博雅者亦承訛而不自知。即此類推,博物難矣。至嘉興人則謂鯇魚為池魚,最屬可笑。夫池中可蓄之魚甚多,何得獨指於鯇耶?更有誤鯇為鯶為、𩸩者。一尋常食品,尚爾難辨,況遐方罕覯之藥乎?青魚善啖螺螄,杭人以螺螄青呼之最通,使人不致混淆也。

《筆談》云:吳人嗜河豚魚,有遇毒者,往往殺人,可為深戒。據本草:河豚味甘溫無毒,補虛去濕氣,理腰腳。因有此說,人遂信以為無毒,食之不疑,而不知本草所載河豚,乃今人之𩻟魚,又名吐肚魚、規魚、胡夷魚,非本草所載河豚也,引以為注大誤矣。愚按丁巳春,錢塘姚君歐亭宰崇明,招余往遊,適余滯跡禾中,辭不能往,使者復來,初夏始去。姚云:來何暮?三月間河豚極美,為此地物產之最。

余謂此物不吃也罷。姚笑曰:君惑矣!止須去其肝、子、眼三件,而洗淨其血,並無所謂忌煤炲之說也。吾闔署大啖,試問曾有人中毒否?其西席張君心鋤余戚也,今春至署,初不敢食,及見多人食之無恙,亦恣啖。且云諺謂「拚死吃河豚」之「死」字,乃「洗」字之訛。苟能拼用工夫,洗得淨盡可吃也。

𩻟魚則彼地亦有,余曾染指,惜河豚未嘗其味,贅此以質博雅。然衛生者不可以余之所聞如此,遂縱爾口腹而不之慎也。

白話文:

[卷一]

現在藥店裡賣的藥,很少有真正有效的,難道是藥材產地不對?還是採收時間不對?

《嶠南雜記》記載:辨別龍涎香的方法——將結成塊的龍涎香用力投入水中,很快就會浮起來;或者取一錢(約3.75克)含在嘴裡,會感到微微腥味,過一夜後,細小的泡沫已經咽下,剩下的膠黏在舌頭上,取出後放在水中稱重,仍然是一錢,曬乾後重量也和原來一樣;即使非常乾燥,用銀簪燒到很熱,插入其中,趁熱拔出,龍涎香會拉出絲來不斷。如果符合這些情況,不管顏色是褐色、白色還是黑褐色,都是真的。

書中又說:藤江出產青魚膽,賣的人常用黃藤膏混充,而黃藤膏也有活血去翳的作用。我路過藤江時,詢問漁民有沒有捕到青魚,漁民送給我一條,樣子像鯇魚但顏色是黑色的。我把魚膽掛在船窗上,過了一夜,膽汁就破裂流出過半。當地人說:魚膽的膜很薄,膽汁一出來就破裂了,所以很難得到完整的魚膽。張七澤說:松江人把草魚叫做青魚,把青魚叫做烏青。人家池塘裡用草飼養的草魚,就是鯇魚。

我認為金華人說的青魚就是烏鯔,因為它樣子像鯔魚,顏色卻是黑色的。把鯇魚叫做青魚,是當地風俗的訛誤。各地方言不同,沿用已久,即使是博學的人,也會沿用訛誤而不自知。以此類推,博物學真是困難啊!更可笑的是嘉興人把鯇魚叫做池魚。池塘裡可以養很多種魚,怎麼能單指鯇魚呢?還有人把鯇魚誤認為是鯶魚或其他的魚類。一種普通的食物尚且如此難辨別,何況是遙遠地方少見的藥材呢?青魚喜歡吃螺螄,杭州人稱它為螺螄青,最為通俗易懂,讓人不會混淆。

《筆談》記載:吳地人喜歡吃河豚,有些人遇到有毒的河豚,往往會中毒身亡,值得警惕。據《本草綱目》記載:河豚味甘溫無毒,能補虛去濕,治療腰腿疼痛。因為有這種說法,人們就相信河豚無毒,放心地食用,卻不知道《本草綱目》裡記載的河豚,其實是現在人們說的𩻟魚,又名吐肚魚、規魚、胡夷魚,並不是《本草綱目》記載的那種河豚,這引文註釋錯了。我認為,丁巳年春天,錢塘的姚歐亭先生擔任崇明縣令,邀請我去遊玩,當時我正滯留在禾中,推辭未能前往,使者又來,直到初夏我才去。姚先生說:你怎麼來得這麼晚?三月份的河豚最好吃,是這裡最好的特產。

我說:這種東西還是不吃為妙。姚先生笑着說:你錯了!只要去掉肝、卵、眼三樣東西,洗乾淨血,就沒有所謂忌諱中毒的說法了。我們整個衙門都大量食用,試問有沒有人中毒?他的幕僚張心鋤先生是我的親戚,今年春天到衙門來,一開始不敢吃,後來見很多人吃了沒事,也放開吃了。而且說諺語「拚死吃河豚」裡的「死」字,是「洗」字的訛誤。只要肯下功夫,洗乾淨了就可以吃。

𩻟魚當地也有,我曾經吃過,可惜沒有吃過河豚,寫下這些與博學之士討論。但是注重衛生的人,不能因為我所聽說的這些話,就放縱口腹之慾而不小心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