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衡

《重慶堂隨筆》~ 卷上 (9)

回本書目錄

卷上 (9)

1. 卷上

嗚呼,豈理也哉!未嫁則父母拘之,既嫁則丈夫拘之,謹其閨門,嚴其出入,養其羞惡,課其女紅,於以拘遊走也何難之有?而顧為此戕賊形軀之事,忍莫甚矣!拙莫甚矣!戒邪視而鑿其目,戒邪言而截其舌,豈理也哉?況古來貞靜者,豈盡由步之纖?淫奔者,豈盡由履之巨?奈之何如就三木,如受刖刑,遂令髫齡弱質,罹鞠凶於早歲,遭荼毒以終身。

每見負痛飲疼,因是而瘠病者有之,由是而夭亡者有之,幽閨暗獄,魄滯魂冤,哀平哉!想我國家平成以來,風同道一,男子剃頭辮髮,則晨夕省梳網之煩,暑月受清涼之福,德莫大焉,何獨女子而不普沾其澤平?倘亦遵路遵道,順天地之自然,極官骸之得所,豈不休歟!

(校)裹足一事,相習成風,雖聖朝之仁政,不能盡革其陋俗,奈之何哉!無已,則《本草綱目》所採《閨閣事宜》一方,載朴硝條下,欲裹先洗,庶免其疼。俗傳用鳳仙花連根捶爛煎湯,頻洗其足,則骨漸柔軟,裹之不疼,亦妙方也。但斷不可用猴骨洗腳。恐骨雖軟,有終身不能行走之害也。

上論虛勞。

(刊)致勞之途多矣,而裹足成勞,誠軒、岐所未料及者。邇來不論男女,又於勞病門中增一坐位,久吸亞片,陰竭火炎,漸成煙勞,不能療救。既促其命,亦傾其家,天下患之,竟無大藥。安得軒、岐復起,為生民痛下針砭哉!

張戴人云:驚者陽,從外入也,恐者陰,從內出也。驚者謂自不知故也,恐者自知也。足少陽膽經屬木,膽者敢也,驚怕則膽傷矣。《內經》曰:驚者平之。平乃平常之義。如聞響而驚者,常擊物作響,使習聞如平常,則不驚矣。夫驚則神上越,擊物宜在下,使其下視,所以收神也。

愚謂分驚恐為外入內出,可謂一言破的。古人皆云心主驚,而不知情志字皆從心,惟驚字從馬,以馬無膽,故善驚,驚則傷膽,允為卓識。蓋人之勇懦、因膽之壯怯而分。觀其論治,似屬元妙,及至說破,又極平常,然豈常人所能測哉!

(注)亙古以來,善治病者,莫如子和先生,不僅以汗、吐、下三法獨擅千古也。

魏玉橫治徐德滋女,年近二十。素患脅痛,月事先期,近因經遲數日,身面發疹,嘔血盆許,心下若有一塊上攻,必須重按抵住,否則上頂悶絕,脈來若有若無。此經水過期,乘肝火上逆而出,乃地氣上攻之危證也。非大劑純陰,何以挽回?予熟地二兩,杞子一兩。連進二服,即能仰臥,血止脈回。

次日忽咳嗽無痰,肺金燥而肝火未平也。前方減半,加沙參、麥冬、生地、蔞仁,八劑而愈。愚按水、火、風,皆地氣也。薑、附、白通,治地中水氣上逆,以陽剛之品,迅掃濁陰也。喻氏論之詳矣。此證風動火升,故以純陰之品潛陽息風也。可與喻氏並傳。

白話文:

[卷上]

唉,真是豈有此理!女子未婚受父母約束,婚後受丈夫約束,謹慎閨門,嚴格出入,培養羞恥之心,學習女紅,要約束其行動,又有什麼困難呢?然而卻為了裹足這種摧殘身體的事,其殘忍程度,其愚昧程度,實在令人難以忍受!戒除不正當的視線就挖掉眼睛,戒除不正當的言語就割掉舌頭,這豈是道理?況且古來貞靜的女子,難道都因為腳小?淫亂奔放的女子,難道都因為腳大?她們就像被綁在木架上,像遭受了砍足之刑,讓幼小的弱女子,在年幼時就遭受痛苦,終身受其折磨。

常常看見她們忍受疼痛,因此而消瘦生病的,有的因此而夭亡的,幽閉的閨房如同暗無天日的牢獄,她們的魂魄滯留,冤屈難伸,令人悲痛啊!想我國家自太平盛世以來,風俗相同,道路一致,男子剃頭留辮,則早晚省去了梳理頭髮的煩惱,夏日享受到涼爽的舒適,其功德非常大,為什麼獨獨女子不能普遍分享這種好處呢?如果也遵循規律,順應天地的自然,讓身體得到應有的舒展,豈不更好!

裹足這件事,習以為常,成為風俗,即使是聖明的朝廷的仁政,也不能完全改變這種陋習,怎麼辦呢?沒有辦法,那就用《本草綱目》中採用的《閨閣事宜》一方,在朴硝條下記載的:想要裹足,先洗腳,這樣可以減少疼痛。民間流傳用鳳仙花連根搗爛煎湯,經常洗腳,這樣骨頭會逐漸柔軟,裹起來就不會痛,這也是好方法。但是絕對不能用猴骨洗腳,恐怕骨頭雖然軟了,卻會終身不能行走。

上面論述的是虛勞。

導致勞累的原因有很多,而裹足導致勞累,確實是軒轅黃帝、岐伯都未曾預料到的。近來不論男女,又在勞病的範疇中增加了一種疾病,長期吸食鴉片,陰精耗竭,內火旺盛,逐漸形成煙癮勞損,無法治療。既損害壽命,又傾家蕩產,天下人都受其害,竟然沒有什麼有效的藥物。怎能讓軒轅黃帝、岐伯再次出現,為百姓痛下針砭呢!

張戴人說:驚是陽氣,從外侵入;恐是陰氣,從內而出。驚是指自己不知道原因的害怕,恐是自己知道的害怕。足少陽膽經屬木,膽主勇氣,驚嚇則傷膽。《內經》說:驚嚇要使其平靜。平就是平常的意思。比如聽到響聲而驚嚇,就經常敲擊東西發出響聲,讓其習慣聽到這種聲音如同平常一樣,就不會驚嚇了。驚嚇則神氣上浮,敲擊東西應該在下面,讓其向下看,這樣就能收斂神氣。

我認為把驚恐分為外入內出,可以說是一語道破天機。古人大多說心主驚,卻不知道情志的字都從心,只有驚字從馬,因為馬膽小,所以容易驚嚇,驚嚇就傷膽,這真是獨到的見解。人的勇怯,是由於膽的強弱而決定的。看他論述治療的方法,好像很玄妙,等到說破了,又很平常,然而這豈是常人所能揣測的呢!

自古以來,善於治病的人,沒有比得上子和先生,他不僅僅在汗、吐、下三法上獨步古今。

魏玉橫治療徐德滋的女兒,年近二十歲。素來患有脅痛,月經提前,最近月經推遲幾天,臉上長疹子,嘔血一大盆,心下好像有一塊東西往上衝,必須用力按住,否則就會往上頂,導致昏厥,脈象時有時無。這是月經推遲,肝火上逆而發病,是地氣上逆的危急症狀。不是用大劑量的純陰藥物,怎麼能挽回呢?我用熟地二兩,杞子一兩。連續服用兩劑,就能仰臥,出血停止,脈象恢復正常。

第二天突然咳嗽無痰,這是肺金乾燥,肝火還未平息。減少藥量一半,加入沙參、麥冬、生地、蔞仁,八劑藥就痊癒了。我認為水、火、風都是地氣。生薑、附子、白通草治療地中水氣上逆,用溫熱的藥物,迅速掃除寒邪。喻氏對此論述得很詳細。這個症狀是風動火升,所以用純陰的藥物潛伏陽氣,熄滅風邪。這可以與喻氏的醫術齊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