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衡

《重慶堂隨筆》~ 卷上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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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上 (8)

1. 卷上

勞病每兼失血,治法不可執一,俞惺齋論之最詳。且辨仲醇三法之流弊,亦皆中肯。末云血溢上竅,屬陽盛陰虛、有升無降者十居八九,若謂服苦寒藥必死,則《金匱》之瀉心湯不幾為罪之魁哉?尤為闡發至當。蓋勞則火升,血因火溢,是其常也;其氣不攝血,陽虛陰必走者,是其變也。

不知其常,焉能知變?惟守經者能達權,苟不知常,侈痰其變,是為亂道。《內經》云:陰平陽秘,精神乃治。此為治虛之要旨。後人援引大易扶陽抑陰之說以欺世,甚以鰲山走馬燈為喻,世皆惑之。香岩先生嘗辨之曰:燈之動固由於火,而火之明本於油,若油干則火亦滅矣。

可見陽脫者,亦陰先竭而陽無依也。

(注)醫貴識病,病識得真,則硝、黃、麻、桂皆是對病良藥,病識不真,則參、耆、歸、地皆是殺人毒藥。如丹溪先生善用知、柏,後人多議其非。若識病既真,辨其當用者而用之,知、柏亦有起死回生之力。陰虛火熾之勞,世豈無其證乎?最可笑者,黃履素執其己賦之偏,欲概萬人之體,著《折肱漫錄》極詆寒涼,專崇溫燥。夫子曰:好仁不好學。

其此公之謂哉!

(刊)女子陰類,以血為主,故陰足而經行,血當外露者也;男子陽類,以氣為主,故陰足而精通,血不外露者也。苟無所傷,終身可以不露,露即病也,不過大小輕重之間耳。

精滑自遺,每成勞損,男女皆有之,丹溪謂女人之帶下,即男子之精遺也。陰虛火動者為虛,濕熱下注者為實。不論虛實,皆宜佐以黃柏,苦能堅陰固腎,寒能清熱勝濕也。間有屬陽虛而當溫補者,百中一二耳。

(注)治濕熱遺帶松石豬肚丸、《元珠》端本丸,陰虛者三才封髓丹、六味地黃丸,皆有捷效。

女人虛勞較多於男子者,致虛致勞之途匪一,不僅隱曲抑鬱也。月事未行,先有帶下,帶下過多,精髓漸渴,婦女習以為常,不比男子遺濁,初患即知為病也。迨至行經,或情懷不適,或起居不謹,或飲食不慎,皆能致病。病而失治、誤治,馴至成勞。更有妊娠、產育之事,稍或不慎,略一誤治,勞亦易致。

興言及此,可不憐乎?人子思之,可不孝乎?最不仁者,強裹其足,必欲弓小,圖以悅人之目,而不惜女之軀,竟至因此成勞而死者,尤可慘矣,固軒、岐所未料及也。

(注)女子裹足,究不知始自何人。或云起於妲己,或云起於西施者,皆村瞽之談也。或云肇於漢、唐,而元人伊世珍輯《嫏嬛記》,引《修竹閣女訓》謂範睢言裹足不入秦,用女喻也,是則戰國時已有之矣。意彼時不過略為裹束,如滿洲女子,不任其若男子之放大耳。故漢、唐諸詩詠美人者,並無弓履之稱。

迨李後主宮人窅娘,始作弓月之形,矯揉造作,卒致亡國,此簡齋先生所以罪其作俑也。沈君文浦云:後人沿此,習成錮疾,母毒其女以為慈,姑虐其婦以為愛,遂造億萬世、億萬人無窮之孽。或曰不然,古人為此,非飾美麗也,為拘遊走也。

白話文:

[卷上]

勞病常常伴隨失血,治療方法不能一概而論,俞惺齋的論述最為詳盡。而且他分析仲景三法流弊,也都很精確。文中提到血溢上竅,多半屬於陽盛陰虛、氣血上衝下而不降的情況,佔了八九成。如果說服用苦寒藥一定會死,那麼《金匱要略》中的瀉心湯豈不是罪魁禍首?這點闡述得非常到位。因為勞累則陽氣上浮,血因為陽氣上浮而溢出,這是常理;而氣無法攝住血,陽虛陰氣就必然外洩,這是變證。

不懂得常理,怎麼能夠了解變證?只有遵循經典才能夠靈活運用,如果不懂得常理,而過度推測變證,就是違背醫道。《內經》說:陰平陽秘,精神乃治。這是治療虛證的要旨。後人引用《易經》扶陽抑陰的理論來迷惑世人,甚至用鰲山走馬燈作比喻,世人都被迷惑了。香岩先生曾經辯駁說:燈的運轉固然是由於火,但是火的明亮本於油,如果油乾了,火也會滅了。

由此可見,陽氣衰敗,也是陰氣先耗竭,陽氣無依所致。

(注)醫術貴在識別疾病,疾病診斷準確,那麼硝石、硫磺、麻黃、桂枝都是對症良藥;疾病診斷不準確,那麼人參、黃耆、當歸、生地都是殺人毒藥。比如丹溪先生善用知母、黃柏,後人卻多批評他錯誤。如果診斷準確,辨明應該使用的藥物,知母、黃柏也具有起死回生的功效。陰虛火旺導致的勞病,世上豈少見嗎?最可笑的是,黃履素執著於自己狹隘的見解,想要以己度人,在《折肱漫錄》中極力詆毀寒涼藥物,專崇溫燥藥物。夫子說:好仁不好學。

這不正說的是他嗎!

(刊)女子屬陰,以血為主,所以陰氣充足才會月經來潮,血液外露是正常的;男子屬陽,以氣為主,所以陰氣充足才會精液通暢,血液不會外露。如果沒有損傷,終身都不會外露,外露就是生病了,只是輕重程度不同而已。

精液滑脫自遺,常常導致勞損,男女都有。丹溪認為女人的帶下,就是男人的精液遺洩。陰虛火旺屬於虛證,濕熱下注屬於實證。無論虛實,都應該輔以黃柏,苦寒之性可以滋陰固腎,清熱除濕。偶爾有屬於陽虛而應該溫補的,百中只一二而已。

(注)治療濕熱遺精帶下,松石豬肚丸、《元珠玉函》中的端本丸都有捷效;陰虛者,三才封髓丹、六味地黃丸,都有速效。

女人虛勞比男子多,導致虛勞的原因很多,不僅僅是隱瞞抑鬱。月經還沒來潮,就先有帶下,帶下過多,精髓漸漸虧損,婦女習以為常,不像男子遺精,一開始就知道是生病了。等到來月經,或者情緒不好,或者起居不規律,或者飲食不當,都能導致生病。生病而不治療、誤治,就會慢慢導致虛勞。還有懷孕、生產的事情,稍有不慎,稍微誤治,也很容易導致虛勞。

談到這裡,能不讓人憐憫嗎?做兒女的,能不思慮嗎?最不仁道的,就是強行裹小腳,非要讓腳變小,為了取悅他人,而不惜犧牲女人的身體,甚至因此導致虛勞而死,這更是軒轅、岐伯所沒有預料到的。

(注)女子裹足,究竟不知道始於何人。有人說是妲己,有人說是西施,都是無稽之談。有人說是始於漢唐,元人伊世珍輯錄的《嫏嬛記》引用《修竹閣女訓》,說範睢說裹足不能入秦,用女子作比喻,那麼戰國時就已經有了。意思是當時只是稍微裹束一下,像滿族女子一樣,不像男子那樣放任自流而已。所以漢唐諸詩詠美人,都沒有弓鞋的稱呼。

直到李後主宮人窅娘,才開始做成弓月形,矯揉造作,最終導致亡國,這就是簡齋先生所以責怪她作俑的原因。沈君文浦說:後人沿襲這種做法,形成一種陋習,母親毒害女兒以為慈愛,婆婆虐待媳婦以為疼愛,於是製造了億萬世、億萬人無窮的罪孽。有人說不是這樣,古人這樣做,不是為了裝飾美麗,而是為了限制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