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肯堂

《肯堂醫論》~ 卷中 (2)

回本書目錄

卷中 (2)

1. 論犀角

犀角,以黑如漆,黃如粟,上下相透,雲頭雨腳分明者為佳。近人多巧偽,藥染湯煮,無所不至,然亦易辨。犀不可見日並貯,若犯之,則色理粗燥。凡蜜犀角嫩者,以鳳仙花染之。

犀有水、旱二種,以水犀為上。凡心、膽、肝三經之熱,允為良藥。

白話文:

犀牛角,以顏色黑得像漆,黃得像小米,上下都能透光,紋路像雲朵和雨滴分明清晰的為上品。現在很多人會用巧妙的手法造假,用藥染色、用湯煮,各種方法都用上了,但也容易辨識。犀牛角不可以曬到太陽和存放於日照處,如果犯了這個禁忌,顏色和紋理就會變得粗糙。凡是品質較嫩的蜜犀牛角,會用鳳仙花染色。

犀牛有水犀和旱犀兩種,以水犀為最好。凡是心經、膽經、肝經這三條經脈的熱症,犀牛角確實是很好的藥材。

2. 雜記

《夢溪筆談》云:醫用艾一灼,謂之一壯者,以壯人為法。其言若干,壯人當依此數也;若老幼羸弱,當量力減之,不可拘執以誤人。

余幼時見水蛭,惡而溺之數四,化為水。又一日見之,以蜜一匙滴之,即縮不動,久之亦化為水。嗣後雖經陰雨不復活。二物之能制蛭毒如此(物性相制之理,不可不知,以備一時緩急之需,亦不可少也)。而昔人有蛭者,醫者見之,乃極勞擾,惜乎其不知此也。又云:醫者所論,人須、發、眉雖皆毛類,而所主五臟各異。

故有老而須白、眉發不白者,臟有所偏故也。大率發屬心,稟火氣,故上生;須屬腎,稟水氣,故下生;眉屬肝,故側生。男子腎氣外行,上為須,下為勢。女子、宮人無勢,則亦無須,而眉、發無異於男子,則知不屬腎也。又云:四明生奉真,良醫也。天章閣待制許元,江淮發運使奏課於京師,方欲入對而其子疾亟,瞑而不食,惙惙欲逾宿矣。奉真視之,曰:脾已絕,不可治,死在明日。

元曰:觀其疾勢,固知其不可救,今方有事,須陛對,能延數日之期否?奉真曰:如此事可。諸臟皆以衰,唯肝臟獨過,脾為肝所勝,其氣先絕,一臟絕即死。若急瀉肝氣,肝氣衰則脾少緩,可延三日,過此無藥也。乃投藥。至晚,乃能張目,稍稍復啜粥,明日漸蘇而能食。

元曰:甚喜!奉真笑曰:此不足喜,肝氣漸舒耳,無能為也。後三日果卒。

所載各論,多采前哲指迷之言。以下高氏續補,乃增原書不及,細心研究。勝讀書十年,識者自知。

釀酒之時,寒之則甘,熱之則酸。酸則蛤粉、田螺之類投之,涼其熱也;甘則以罏火綿包,而懸酒中,溫其寒也。又有酒酸而以官桂、砂仁之類救之,亦醫家從治之法也。

治大風眉發脫落

苦參(末,半斤),生槿皮(末,四兩)

上煉蜜丸彈子大,每服一丸,日進三服,清茶送下。

治天泡瘡單方

用香滋一味。

治楊梅瘡毒

羌活,當歸,白芍藥,金銀花,牙皂(各五錢),冷飯糰(四兩,即鮮土茯苓)

共煎服。若加蟾蜍一隻、陳酒四兩同煎,其效尤捷。

又治一婦,面目朝腫,腿足午後腫甚,六脈浮濡,諸治莫效,而乞余方治。此證由風濕而起,《內經》云:面腫曰風,足勝腫曰水。以麻黃、防風開表逐風,五苓利濕行水,十服諸恙俱瘳。

此即《金匱》所謂風水症是也。自此以下十三條,原抄本所載,殷氏校板則無,今從原本補入,以廣智識。

又治一婦,面目、周身黃如染金,腹脹氣促。始由果齋用仲景梔子柏皮湯治之,不應。余診脈濡而沉,此屬濕蘊日久,水竄腠理,未能外達,郁濕化熱而發黃,投以茵陳蒿湯加梔、柏、大黃,以泄濕熱,外用金麟黑脊活鯽魚七尾,剪魚尾貼臍之四圍,當臍勿貼,干則易之,未及四時,水由臍出,其黃漸退,如是旬日厥疾以瘳。

按:此法捷效。(壽)仿其方法,屢治屢驗,緣世罕見,今特志之,以啟後迸。然此方《準繩》中未載,偶閱《秘旨》,有一方與此彷彿。後質之椿田,亦云李冠仙用之,亦效若桴鼓,第不知始自何人,容再查明,以待博雅教政(瀾志)。

果齋治婦人吐血盈盆,諸藥罔效,因思前哲有以血導血歸源法,囑其取吐出之血,瓦器盛之,候凝,銅鍋炒血黑色,以綿紙盛放地上一周時,出火毒,研極細末,用鮮側柏葉五錢,麥冬一錢煎湯,調血炭末五分,二三服,血自歸源。屢驗屢效。又,治吐血宜用苦寒者,有戒用苦寒者,尤當隨症擇用,未可執一以誤人也。

《樓氏綱目》治吐血,皆用諸藥炭,亦頗捷效。今以血導血歸源,亦師其意而變化敏捷,取效昭著。

按:余治一婦,吐血傾盆,數日不止,目閉神昏,面赤肢軟,息粗難臥,脈左沉、右洪,重按幸尚有根,此鬱火久蒸肺胃,復緣暑熱外逼,傷及陽絡,致血海不斂,危在頃刻。因思止血諸藥,著寒者多投之,必嘔,乃變通成法,先用甘寒,冀其人胃清、上血止,再商二貼血止,亦創見也。服後夜寐甚安,血止,神清,惟神倦懶言,奄奄一息。

脈雖稍平,右愈浮大無力。此血去太多,恐延虛脫之患,經云:血脫者,益其氣。遂師其意用人參(七分,秋石水拌)、黃耆(七分,黃芩水炙黑)、歸身(一錢,炒黑)、懷山藥(錢半)、茯苓(三錢)、大麥冬(錢半,去心)、蒸北五味(七粒),和入甘蔗汁、梨汁、藕汁,服三帖,食進、神健而瘳。觀此,知病有虛實,體有強弱,本難執一。

但今人吐血,挾虛者多,而醫者輒用苦寒,是昧於虛實,宜乎得愈者少而夭枉者多矣。今將八汁飲方附後,以備明哲商酌而教正之幸甚。又方:甘蔗汁、藕汁、蘆根汁(各一酒杯)、白果汁(二匙)、白蘿蔔汁(半酒杯)、梨汁(一酒杯)、西瓜汁(一酒杯,生沖)、鮮荷葉汁(三匙),七汁和勻,隔水燉熱,衝入瓜汁,不住口緩緩頻飲。凡屬虛火,轉危為安,用之屢效。

若非夏令,無瓜、荷二汁,即以梨、藕二汁,倍用天冬、百合榨汁,亦可代之。前方中人參價昂,可用真西洋參一錢五分代之。

消渴一症,今醫慣用涼藥,愈治愈劇。間閱孫東宿治一消渴,小便色清而長,其味甘,脈細數。用腎氣丸加桂心、北五味、鹿角膠、益智仁而效。又一人,喜熱飲而惡涼,大便秘,小便清長,夜尤甚,脈浮按數大,而重按更無力。余思此病,由火不能制水,故飲一斗,小便亦一斗,《金匱》言之詳矣。

今師其意,不泥其方,用腎氣丸減車前、牛膝,加益智仁、人參膠糊丸,服逾月而痊。

按:消渴症小便多者,皆由火虛難以化水、故飲一溲一,上見口渴,而水不消。小便多者,每用益火之源以消陰翳而獲效;若屬中消,每用黃草湯下其熱,又不可拘執成法而不達變通以誤人者。另有治驗,詳言之集,溢不贅,當參。

合脈症而研究,自獲桴鼓之應也。曾憶《秘旨》云:大凡消渴,服藥獲效,必須戒食鹽兩月,可免反復。若不能食淡,方藥雖良,終難永年。慎之,懍之!

《秘旨》云:溫熱愈後,餘邪往往歸之於足,發熱腫痛,不亟治,則痛甚而死者多,至輕亦成殘廢,幸也,名曰截足風。今附驗方於後,以濟斯厄。

廣膠一兩,入糟、醋、薑、蔥汁四味,烊化成膏,攤綿紙或紅布上,貼患處,痛立止(糟入醋中,將糟鑿碎,調勻,濾出汁,去糟渣勿用。薑汁不必多,只用少許,蔥汁較薑汁多一半,糟醋汁須三四倍於蔥汁)。

按:此方曾治王木匠,年三十餘,患溫熱二候,乞余治之,用白虎湯加味而瘳,伊未服善後藥而赴工作。從事七日,發熱惡寒,兩足疼痛不能行、立,請同人抬至敝廬,診其脈洪大而兩尺濡細,知是溫熱餘邪下注,已成截足風之危候。即用此方外敷、內服導赤五苓散以清餘熱,僅三日而病如失。

後又治多人。皆獲全瘳,今特拈出,廣為傳布。煎方以嫩桑枝五錢易桂枝,加淮牛膝三錢。鮮車前為引。

又云:咬牙噤口,舌青面黑,汗出不休,手足寒過節,謂之真心痛。若全腦連齒皆痛,手足寒至節,謂之真頭痛。旦發夕死,百難治一,皆直中之危候。

按:真心痛症,曾治一人:證勢危,不忍坐視,用麻黃、附子、乾薑、桂心各二錢,豬肝煎湯,頻灌,漸次轉溫,死中求生之一法也。若真頭痛,急灸百會穴數壯,再用烏、附、參各二錢,姜濃煎,吞黑錫丹三十粒,非此猛劑,不足以追失散之元陽,而散其外真之寒邪。余遇一急痧,證勢彷彿,用上法以挽之而痊。皆屬三陰直中危證也。

又云:凡病之未現,可以預測其兆者,如手腳心熱,作渴,思飲茶水,或食已即飢,知將患發背;三年內眉眶骨痛,知將患厲風;如手指麻木三年來,必驟然中風。古人觀神、察色、審脈象而能先識其病,所以扁鵲知齊桓之疾不可為矣。則非神乎技者,不能步其後矣。

按:《內經》云:聖人治未病而不治已病。能知色脈,可以萬全,此之謂也。然今之醫不及也,每有症象昭著,顯而易見之疴,尚遊移不決,若是者等而下之也。

成無已曰:凡厥,若始得之手足便厥而不溫者,是陰經受邪,陽氣不足,可用四逆湯;若手足自熱而至溫,從四逆而至厥者,傳經之邪也,四逆散主之。至於六氣之感,異於傷寒之傳經者,惟舌較為可憑:陰症亦有黑胎、焦黃胎,然其胎必浮胖,或滑潤而不枯。皆辨症之要法,尤宜三復斯言。

按:醫病非難,難在疑似之辨,不可人云亦云,隨波逐流,誤人匪淺。余於六月中旬,治戴姓一證,體厥,脈虛,肢冷,周身赤點、隱於皮膚,口渴,譫妄。前醫不明,妄用辛溫回陽,幾危,因辨之曰:此乃陽症似陰之象。

況時當盛暑,擬用溫熱急下存陰法治之,以西洋參三錢、錦紋軍三錢、枳殼一錢、生甘草八分、風化硝二錢和沖,服後得下黑矢如膠者甚多,小便赤澀亦減;以本方去硝黃,加連翹、山梔、銀花,數帖而安。若非力辨辛溫之誤,豈不死於庸俗之手。而人皆以三陰症而不疑,吾所以知非陰症者,因口渴、譫妄、欲飲、舌苔焦黃而燥、肢體厥逆,乃熱深厥深之現象,於是用河間溫熱例治之而愈。

虞天民治一婦,夜間發熱、早晨即退,五心煩熱,無休止已延八閱月。診其脈,六部皆數伏而牢,浮取全不應。與東垣升陽散火湯,四帖熱減其半,胸中覺清快勝前,連投二服,熱悉退。後用四物湯加知母、酒炒黃柏,少佐炮姜,二十餘服,熱不復作而瘳。

按:夜熱、脈數乃陰虛之候,若非明眼,直進滋陰降火而不疑,是抱薪救火矣。今因脈伏且牢、浮取不應,故用升陽散火得效。妙在炮姜合知、柏以清血分之熱,而與陰虛治法有間,所以名醫異於庸俗者此也。

《秘冒》云:一切感證,熱入心胞、神昏譫語者,每用犀角、羚羊角、連翹、金銀花、元參、生地、人中黃等味送下至寶丹,往往獲效。其有熱邪深入、發痙者,亦宜以此療之。世人遇小兒患此證者,妄謂驚風,用針刺之,走泄真氣,陰陽乖逆,轉致不救。

按:神昏譫語、發痙,由於溫熱、痰、暑轉變者多。世間無知女流,妄聽妖言,謂是驚風,以針挑之,病勢轉劇者,多誤人不淺。有等老媼或尼姑等,自名神於驚風,慣用挑刺,無知婦女奉之若神,以致雖受其害而不能知。特志之以示戒。

龔雲林云:暑邪內干,往往忽然頭痛、噁心,或腹痛、腰疼、偏身作痛,不治之,神昏、痙厥,朝發夕斃。惟用白虎丸一服,當時血散而愈。較之砭刺之耗損其血,不若此丸敏捷神效。方用千年石灰,刮去雜色泥土,研極細末,清水飛過,丸如桐子大。每服五十丸,視痧之輕重加減,燒酒送下,真神方也。

按:此丸順氣散血,化痰消渴,為治痧之仙劑。又治心腹痛,及婦人崩漏、赤白帶下,或久患赤白痢疾,跌打內傷,血不能散,服之均效。余恆合此丸以濟世,獲效果捷。千年石灰不可得,用古墓中石灰亦可。寒痧用酒、熱痧用開水溫服,隨證酌用,切勿拘執。然痧脹由於十二經清濁不分,流溢於奇經,致奇經脈現,則為病也,乃邪氣滯於經絡,每見刮刺,開通經絡,而效尤捷也。

《秘旨》載:目中起星,足氣中熱,宜將兩足浸溫水中,搓擦足心,引熱下降,初起亟治。另用白蒺藜三錢,煎湯洗目,日四五次,屢驗。或用穀精珠代茶。數日即瘳。

按:目中起星,由於脾火上衝,肝熱挾風凝結。或用碧雲散搐鼻,散滯氣,恆濯其足,使熱氣下降;或用新橘皮塞鼻中,約六時後即退。不可誤用寒涼點藥,致凝血不散,轉生雲翳。慎之。

王光庵雜著云:中食之證,狀似中風,非詳究病因,難取捷效。曾治一人,忽得暴疾,口噤難言,目不識人,四肢不舉,急投蘇合香丸,不效。因詢其致病之由,曰:適方陪客,飲食後忽得此證。遂教以煎生薑淡鹽湯多飲,探吐之,吐出飲食數碗。後服白朮陳皮半夏麥芽湯而愈。

此即食厥,若不問明致病之因,徒以痰藥、風藥治之,戕伐脾胃,而病日劇,是醫之過也。

按:中食之證,亦各有致病之因,未可拘執一端而論。余少時文期匆促,每飯後無暇散步,錄抄課藝,日無暇晷,飽餐後即倚案揮毫,因時患腹痛、胸膈滿悶、便秘、痞脹,食不知飢,服保和丸及查、曲、米炭等不效。有一老友云:三世醫驗中,潤字丸最妙。遂照方配合服之,便通,諸恙均瘳。

陸氏潤字丸功效甚多,略舉數端以啟後進:凡溫熱、濕痰等症,量病輕重,隨宜增減分量,服之最靈、最捷,今特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