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醫匯講》~ 卷七 (2)
卷七 (2)
1. 古今元氣不甚相遠說
「五方風土異宜,古今元氣不同」,醫林每奉此二語為治病立方之要旨。以為西北高燥多寒,東南卑濕多熱,高燥則筋骨勁強,卑濕則肌肉柔弱,此分形勢之剛柔,非以判本原之強弱,故《內經·異法方宜論》、《五常政大論》,聖人早為詳言之。至古今元氣不同,則愚竊有說焉。
皇古之世,壽稱千百,薦紳先生難言之,或者書缺有間,未足徵信歟?《尚書》載自帝堯以來,則皆彰彰可考,所謂元氣之厚薄,必徵諸壽數之短長,故古人之元氣不可見,而古人之壽數有可稽。唐虞三代,已不聞有數百歲之人,觀之孔顏,尤明驗也。
仲師誕生於漢,為制方之祖,其用藥也,不啻數倍於今,由其察脈真,審證確,任使精專,一湯日作數服,病愈或不終劑,蓋有是病,必用是藥,去疾務盡,斷斷然也,然非謂漢時氣厚則可也。
古者以百歲為上壽,七八九十者為老,遞降而夭殤,自漢迄今,果有異歟?蓋至誠無息,天地之體未有久而漸薄之理,惟天地無心於造物,人稟天地之氣以生者,原各得此百年之用,而修短不齊者,人自有其厚薄耳,今古一轍也。不然,軒岐垂教,長沙祖述,豈專為一方一代而言哉?若謂今之人稟氣日薄,則善乎徐洄溪有草木之性隨之亦薄之論,此又不移至理也。
自元氣不同之說行,群以古法不宜於今,麻、桂慮其亡陽,薑、附畏其劫陰,柴、葛以升而代之,硝、黃以厲而制之,即偶然一用,不過數分,病則猶是也,藥則不及矣,安能奏效乎?因是邪不去,正立亡,始之以謹慎愛之者,終之以因循害之也。故愚以為學者,當專務審證辨脈,既得證因之本,幸勿拘元氣不同之見,當宗古人用藥而稍減之,矯今人立方而增重之,庶幾病氣速除,生機不息矣。鼎也學識淺陋,有志未逮,書此以俟之。
白話文:
標題:古今元氣並無太大差異的說法
醫學界常常把「五方風土不同,古代和現代人的元氣不同」這兩句話當作治療疾病和開立處方的重點。他們認為西北地區高而乾燥,多寒冷,東南地區低窪潮濕,多炎熱。高燥的地方,人筋骨強健,低濕的地方,人肌肉柔弱。這是區分地形環境的剛柔,並不是用來判斷人體本質的強弱。《內經·異法方宜論》和《五常政大論》中,聖人早就詳細說明了這一點。至於古代和現代人的元氣不同,我個人有一些看法。
遠古時代的人,壽命動輒千歲或百歲,那些達官貴人和學者們都難以說明原因。或許是因為古籍有所缺失,不足以作為證據吧?《尚書》記載從帝堯以來的歷史,都可以明顯考證。所謂元氣的厚薄,必須從壽命的長短來判斷。所以古代人的元氣我們看不見,但古代人的壽命卻有資料可以查考。唐虞三代,就沒有聽說過有活到數百歲的人了,看看孔子和顏回的壽命,就更明顯了。
張仲景生在漢朝,是制定處方的鼻祖。他用藥的劑量,不只比現在多好幾倍。因為他診脈準確,審證嚴謹,用藥精專。一副藥一天服用好幾次,病好了可能還沒吃完一劑。他認為有什麼病,就必須用什麼藥,一定要徹底去除疾病,非常果斷。然而,這並不是說漢朝人的元氣比現在強大。
古代以百歲為高壽,七八十歲、九十歲是老年,再往下就逐漸夭折。從漢朝到現在,難道真的有什麼不同嗎?天地運行的道理是真實不虛的,不會有逐漸衰弱的道理。天地創造萬物是無心的,人稟受天地之氣而生,原本各自能利用這一百年的時間,壽命長短不一,只是因為人自身禀賦的厚薄不同,古代和現代都是一樣的。否則,黃帝和岐伯傳授醫學,張仲景繼承他們的理論,難道只是為某個地方或某個時代而說的嗎?如果說現在的人稟受的氣越來越薄弱,那徐洄溪說的,草木的性質也隨著變薄弱的理論,就非常正確了,但這是不符合道理的。
自從元氣不同的說法流行起來後,大家就認為古代的方法不適用於現在。使用麻黃和桂枝,擔心會耗損陽氣;使用乾薑和附子,害怕會耗損陰液;用柴胡和葛根等升提的藥物來替代;用硝石和黃連等峻猛的藥物來控制病情。即使偶爾使用,劑量也不過幾分而已,結果病還是那樣,藥效卻不足,怎麼能見效呢?因此邪氣無法去除,正氣就會衰亡。一開始是謹慎小心,愛惜身體,最終卻因為因循守舊而傷害了身體。所以我認為,學醫的人應該專注於審查病情、辨別脈象。一旦掌握了病因的根本,就不要拘泥於元氣不同的觀念,應當遵循古人用藥的方法,稍微減少劑量,糾正現在人開方劑量太輕的習慣,加大藥量,這樣或許就能快速去除病邪,使生命活力生生不息。我才學淺薄,志向還沒有實現,寫下這些文字來等待後人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