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醫匯講》~ 卷四 (1)
卷四 (1)
1. 卷四
2. 沈受益
3. 人身一小天地亦有南北兩極論
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其間日月星辰之周流循環而不息者，有南北兩極以為樞紐。二極居其所，而眾星共之，星動而極不動，動主於靜也。《靈樞·五十營篇》曰：人經脈上下、左右、前後二十八脈，以應二十八宿，一呼氣行三寸，一吸氣行三寸，一萬三千五百息，氣行五十營於身，水下百刻，日行二十八宿，漏水皆盡，脈終矣。夫人之營衛運行，無極以統之，焉得常周不休。
心主與命門，即人身之南極北極也。心者，神之舍也，神藏不露而無為，五藏六府之運行，莫不以心為君主，故《經》言「主明則下安，主不明則十二官危。」心之元神，即天之南極也。命門一點，為生氣之原，藏於兩腎中間，以為十二經脈之根本，必須鎖鑰閉固，即《經》所云「陰平陽秘，精氣乃治。」腎之元氣，即天之北極也。
天之南極，入地三十六度，而位乎南，下為陰而南為陽，居陰位之陽也。人之心君位乎腹之上，腹為陰而上為陽，亦居陰位之陽。天之北極，出地三十六度，而位乎北，上為陽而北為陰，居陽位之陰也。人之命門，位乎背之下，背為陽而下為陰，亦居陽位之陰。天之二極，對待以為中樞，而後運行不息；人之心君與命門，亦必神氣相合，而後營衛得以周流不息。
顧靜者，動之根也，心為十二官之君主，而主乎靜定，命門為十二經脈之根本，而主乎秘密，是即兩極之居其所而不動也。
白話文：
人體如同一個小天地，也有南北兩極的說法：
根據天體運行三百六十五又四分之一度的規律，日月星辰不斷地周而復始運行，其中有南北兩極作為運轉的樞紐。兩極固定在它們的位置上，眾星則圍繞著它們運行。星辰的運行是動態的，而兩極是不動的，這體現了動源於靜的道理。《靈樞·五十營篇》說：人體的經脈上下、左右、前後共有二十八條，對應天上的二十八星宿。呼氣時氣運行三寸，吸氣時也運行三寸。經過一萬三千五百次呼吸，氣在身體裡運行五十圈。在這段時間裡，水漏下了一百刻，太陽在天上運行了二十八星宿，漏水也全部流完，脈搏的運行也隨之結束。人體的營衛之氣不斷運行，必定有極點在統御著，才能夠周而復始不停歇。
心和命門，就是人體中的南極和北極。心是神所居住的地方，神潛藏而不外露，無為而治，五臟六腑的運作，都以心為君主。《黃帝內經》說：「君主英明，下屬就安定；君主不明，十二官就危險。」心的元神，就是天上的南極。命門這一點，是生命之氣的源頭，藏在兩腎中間，是十二經脈的根本，必須要像鎖一樣緊閉，就像《黃帝內經》說的「陰陽平衡，精氣才能安定。」腎的元氣，就是天上的北極。
天上的南極在地下三十六度，位於南方，下面屬陰，而南方屬陽，所以是居於陰位之陽。人體的心君位於腹部的上方，腹部屬陰，上方屬陽，也是居於陰位之陽。天上的北極在地上三十六度，位於北方，上面屬陽，而北方屬陰，所以是居於陽位之陰。人體的命門位於背部的下方，背部屬陽，下方屬陰，也是居於陽位之陰。天上的兩極相互對應，作為中心樞紐，天體才能夠運行不息。人體的心君和命門，也必須神氣相互結合，營衛之氣才能夠周流不息。
保持靜的狀態，是動的根本。心是十二官的君主，主掌寧靜。命門是十二經脈的根本，主掌隱秘。這就如同兩極固定在它們的位置上而不動一樣。
4. 命門脈診辯
張景岳《三焦胞絡命門辨》云，「命門為陽氣之根，故隨三焦相火之脈，同見於右尺。」按命門居兩腎中間，即人身之太極，乃陰陽之根底，既為陽氣之根，亦為陰氣之根。景岳《真陰論》云：「命門之火，謂之元氣，命門之水，謂之元精。
」論理並無偏倚，及至論及脈位，則但將右尺以候陽氣之根，將謂左尺不可以候陰氣之根乎？將謂陰氣之根，亦於右尺診之乎？將謂命門但候元氣，不必候其元精乎？此景岳之偏於溫補，其誤即在於此，所謂差之毫釐者也。
按命門原氣，稟於有生之初，得父母之兩神相合而化形，如露珠之一滴升于丹鼎之上，以為生身立命之根，天地、陰陽、五行之精，亦即妙合，於是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由此而生，不可以言水火，並不可以言精氣，乃精、氣、神三家會合，而始成此一點，莫可名言，而曰命門，指人身有生之根，天之所命而名之。左氏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此之謂歟。
命門一點，藏於兩腎中間，以運行陰陽之氣，全借腎中陽氣、陰精以為之養。在有生以前，則精氣生長於命門，在有生以後，則精氣之生於命門者，命門反須精氣以養焉。精氣不足，猶可峻補以救之，至精氣大傷，而命門生氣之原絕，則非補精氣之所能挽回，故言至水火精氣，已屬腎陰、腎陽，而非命門矣。
夫命門為生氣之原，非特右尺不能候，即兩尺亦不能候，且六部俱不能候，是當以《難經》為斷也。《八難》曰「諸十二經脈者，皆繫於生氣之原。所謂生氣之原者，謂十二經之根本也，謂腎間動氣也。此五藏六腑之本，十二經脈之根，呼吸之門，三焦之原，一名守邪之神。
故氣者，人之根本也，根絕則莖葉枯矣。寸口脈平而死者，生氣獨絕於內也。」獨是《一難》獨取寸口以決死生，而《八難》言寸口脈平亦死，是何其自相悖謬乎？蓋寸口為脈之大會，可決死生，乃穀氣之變見，後天有形之可脈也；生氣之原絕，則寸口脈平猶死，乃元神之聚散，先天無形之不可脈也。
然則命門之絕，將不可脈之而已乎？《經》曰：「望而知之謂之神」，在醫者之以神照神，乃神聖之能事，誠非下士之所能窺測，而以右尺為診，則固知其非也。
白話文：
張景岳在《三焦胞絡命門辨》中說：「命門是陽氣的根本，所以跟隨著三焦相火的脈象，一同在右手尺脈處顯現。」我認為命門位於兩腎中間，是人體的太極，是陰陽的根基，既是陽氣的根，也是陰氣的根。景岳在《真陰論》中說：「命門的火，稱為元氣；命門的水，稱為元精。」
這些理論並沒有偏頗，但到了論及脈位時，卻只用右手尺脈來診察陽氣的根，難道說左手尺脈就不能診察陰氣的根嗎？難道說陰氣的根也在右手尺脈診察嗎？難道說命門只診察元氣，不必診察它的元精嗎？這就是景岳偏向溫補的錯誤之處，所謂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我認為命門的元氣，稟受於生命之初，由父母的精氣相合而化生，如同露珠一滴升到丹爐之上，作為生命的根本，天地、陰陽、五行的精華也在此巧妙結合，於是五臟六腑、四肢百骸由此產生。不能簡單地用陰陽水火來概括，也不能簡單地說是精氣，而是精、氣、神三者會合，才形成這一點，難以用言語形容，所以稱之為命門，指的是人身生命的根源，是上天賦予的使命。正如《左傳》所說：「人民稟受天地之間的氣而產生，這就叫做命。」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命門這一點，藏於兩腎中間，藉由運轉陰陽之氣，完全依賴腎中的陽氣和陰精來滋養。在生命產生之前，精氣在命門生長；在生命產生之後，原本在命門產生的精氣，反過來需要精氣來滋養命門。精氣不足，還可以用峻補的方法來補救，但如果精氣大傷，以致命門生氣的根源斷絕，就不是補精氣所能挽回的了。因此，說到水火精氣，已經屬於腎陰、腎陽的範疇，而不是命門了。
命門是生氣的根源，不僅僅是右手尺脈不能診察到，即使是兩手的尺脈都不能診察到，而且六部脈象都不能診察到，應該以《難經》為準。《難經·八難》說：「所有十二經脈，都聯繫於生氣的根源。所謂生氣的根源，就是十二經的根本，是指腎間的動氣。這是五臟六腑的根本，十二經脈的根，呼吸的門戶，三焦的源頭，又名為守護正氣的神。」
所以說，氣是人的根本，如果根斷絕了，枝葉就會枯萎。寸口脈平緩卻死亡的人，是因為生氣在體內已經獨自斷絕了。只是《難經·一難》單獨取寸口脈來判斷生死，而《八難》卻說寸口脈平緩也會死，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嗎？寸口脈是脈象的大會，可以用來判斷生死，那是穀氣的變化所顯現，是後天有形可觸摸的脈象；而生氣的根源斷絕，即使寸口脈平緩也會死，那是元神的聚散，是先天無形而無法觸摸的脈象。
那麼，命門的斷絕，就無法用脈診診察了嗎？《黃帝內經》說：「望診就能知道病情，這叫做神。」醫生運用神思來洞察病情，是神聖才能做到的，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窺測的，而把右手尺脈當作診察命門的依據，就更知道是錯誤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