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醫匯講》~ 卷八 (2)
卷八 (2)
1. 讀《傷寒論》附記
嘗謂長沙之論，謹嚴之中，皆活法也。天之氣化不一，有主氣，有客氣；人之臟性亦不一，有陰臟，有陽臟。春溫、夏熱、秋燥、冬寒，四時之定位也；厥陰風化為初之氣，少陰熱化為二之氣，少陽火化為三之氣，太陰濕化為四之氣，陽明燥化為五之氣，太陽寒化為終之氣，六節之常度也。故寒必傷於冬，而溫與熱必在於春與夏，此其大較也。
白話文：
我曾說過，長沙的論述，在嚴謹之中，都包含著靈活的方法。天地的氣化變化不是單一的。有主氣，也有客氣；人體的臟器性質也不相同，有陰臟，也有陽臟。春天溫和、夏天炎熱、秋天乾燥、冬天寒冷，這是四季固定的氣候規律；厥陰風氣化為初春的氣息，少陰熱氣化為仲春的氣息，少陽火氣化為暮春的氣息，太陰濕氣化為初夏的氣息，陽明燥氣化為仲夏的氣息，太陽寒氣化為暮夏的氣息，這是六節的正常規律。因此，冬天一定會傷於寒，而溫熱一定在於春天和夏天，這是大概的情形。
然而以五運言之，則土運、金運之遷代無常，以六氣言之，則司天、在泉、左間、右間之加臨各別，益之以勝、復之理，太過、不及之數，於是乎春夏亦有傷寒，隆冬非無溫病，所謂非其時而有其氣，不可膠於節候之常。《素問》曰：至高之地，冬氣常在，至下之地，春氣常在。
白話文：
從五運（木、火、土、金、水）的角度看，土運和金運會不停變化。從六氣（風、寒、暑、濕、燥、火）的角度看，司天（風）、在泉（濕）、左間（熱）、右間（寒）等六氣也會交替出現。再加上勝復的道理，以及過度和不足的變化，就會出現春夏也出現傷寒，隆冬也能產生溫病的情況，也就是說，在不適當的季節也會出現不適當的氣候，不能拘泥於節氣的常規。《素問》說：最高的地方，冬天寒冷常年不散；最低的地方，春天的溫暖常年不絕。
《靈樞》曰：以一日分為四時，日出為春，日中為夏，日入為秋，夜半為冬。皆是以活法言之。說者於傷寒必主冬月，於桂枝、麻黃、三陰諸辛熱劑，必主冬月之傷寒，而不可用於春夏之時，拘泥時令，於變化之理，得毋有未備歟！《通天篇》曰，有太陰之人，少陰之人，太陽之人，少陽之人，陰陽和平之人，及夫五五二十五人之政，《本臟篇》又言二十五變。
白話文：
《靈樞》說：把一天分為四個季節，日出是春天，正午是夏天，日落是秋天，半夜是冬天。這些都是用生物活動規律來說的。那些談論傷寒的人一定強調冬天的傷寒，說桂枝、麻黃、三陰這些辛熱的藥劑一定要用於冬天的傷寒，而不可以用於春天或夏天。如果只拘泥於時令，對於變化的道理，難道就不能全面瞭解了嗎？《通天篇》說，有人屬於太陰體質，有人屬於少陰體質，有人屬於太陽體質，有人屬於少陽體質，有人屬於陰陽平衡體質。還有五五二十五種人的體質，《本臟篇》又說有二十五種變化。
昔夏英公有異稟，臥即身冷如僵，常服仙茅、鍾乳、硫黃，莫知紀極，小吏竊食，即發疽死。而太陽之人，則飲啖生冷而不知節，恣情房室而不加疲，此其陰陽之反，何啻天淵，是故有從化之說。從者，大之氣也；化者，臟之性也。陰臟者多寒，陽臟者多熱，所謂陰從陽化，陽從陰化，熱從寒化，寒從熱化，亦皆以活法言之，而尤不可泥於溫涼寒燠之常也。夫以運氣主客之殊，加之以臟腑陰陽之別，其病遂千態萬狀，而莫可窮詰。
白話文：
過去，夏英公有異稟，一躺下身就會變冷僵硬。他常服仙茅、鐘乳和硫磺，不知道節制。有小吏偷吃了這些藥，立即發疽而死。而體陽氣旺盛的人卻能毫無節制地飲用生冷食物，縱情房事而不覺疲乏。這陰陽體質的差異，簡直像天壤之別。因此，有「從化」的說法。從，指大氣；化，指臟腑的性質。陰寒的臟腑偏寒，陽熱的臟腑偏熱。所謂「陰從陽化，陽從陰化，熱從寒化，寒從熱化」，都是指臟腑的特性活潑變化，而不應拘泥於單純溫、涼、寒、熱的狀態。由於運氣主客不同，加上臟腑陰陽差異，導致疾病千奇百怪，難以窮盡。
仲聖述軒岐之蘊，廣湯液之用，約之以三百九十七法，一百一十三方，而《金匱》不在其數，其立法之妙，為治之活，於主客陰陽之變，莫不融貫，是在乎用之者之神而明之耳。後之論足經，論卒病，論三綱，論六氣，論傷寒即雜證之一，紛紛聚訟，返而求之仲聖之書，其活潑潑地者，固無乎不包也，故治病須用活法。
白話文：
張仲景繼承了軒轅黃帝和岐伯的思想，擴大了湯劑的運用範圍，將其歸納為三百九十七種治療方法和一百一十三張藥方，其中《金匱要略》不包含在內。他創立的治療原則很精妙，治療方法靈活多變，對於陰陽之氣的變化，無論主症還是兼症，都能融會貫通。全在於運用者是否用心體會，領悟其中奧妙罷了。後世有人論述足太陰經、論述急症、論述三綱、論述六氣、論述傷寒只是雜證的一種，眾說紛紜，莫衷一是。回頭研究張仲景的著作，就會發現其生動靈活的方法無不包容其中，因此治療疾病必須採用靈活多變的方法。
2. 論白㾦
白㾦一症，考古方書無專條論及，間有在癍疹門中發明一二，究未能盡其底蘊。今溫熱證中，每多發出如粞如粟，色白形尖者，謂之白㾦。有初病即見者，有見而即愈者，有見而危殆者，有病經日久，癍疹已見，補瀉已施之後，仍然發此而愈者。泛稱時氣所致，殊不知致病之由既異，治療之法不同，不可不與癍疹詳辨而審處之也。
白話文：
白㾦症
在古代的醫書中，並沒有專門論述白㾦症，偶爾會在癍疹（一種出疹的疾病）的部分提到一二句，但無法深入探討其本質。如今在溫熱病證中，經常會出現像粟米一樣的白色尖狀疹子，稱為白㾦。有的人剛發病就會出現，有的人出現後很快痊癒，有的人出現後病情危殆，有的人患病很久，經過出疹和補瀉治療後，仍然會出現白㾦後才痊癒。一般來說，白㾦被認為是由時氣（病邪）引起的，但卻沒有意識到，造成白㾦的原因不同，治療方法也不同。因此，必須將白㾦與癍疹仔細區分，並慎重處理。
蓋傷寒傳經，熱病汗出不徹，邪熱轉屬陽明，多氣多血之經，或由經入府，受熱蒸灼，營傷血熱不散，而裡實表虛，熱氣乘虛出於膚腠，故稀如蚊跡，稠如錦紋者為斑；紫黑為胃爛而不治也。時行風熱之氣，侵入肺虛血熱之體，失於清透，傷及手太陰血分，乘虛出於皮膚，如沙如粟而色紅瑣碎者為麻。或歲當火運，復感時厲之毒，即咽痛而成丹痧及爛喉痧之類，為最劇者也。
白話文：
當傷寒傳入經絡後，熱病無法順利發汗，邪熱轉移到陽明經這條氣血旺盛的經絡，或從經絡進入體內，受到熱氣蒸煮灼傷，傷及營血，血液發熱無法消散，導致體內過熱而體表面虛弱，熱氣乘虛從皮膚表層冒出，所以有的斑點稀疏如蚊子叮咬，有的密集如錦緞上的花紋；紫黑色斑點表示胃部腐爛，無法治癒。
時令流行的風熱之氣，入侵肺虛血熱體質，無法清透肺部，損傷手太陰經的血脈，乘虛從皮膚發出，散佈如沙如粟，顏色呈紅色瑣碎狀，稱為麻疹。或時值火旺之年，又感染時令疫毒，就會出現喉嚨疼痛，演變成惡性丹毒或爛喉丹毒，是最嚴重的類型。
至於白㾦一症，則溫熱暑邪病中，必兼濕為多。蓋伏氣之發，本從內出，然必因外感，及人身素蘊之濕，與外觸之邪，互相蒸發，上甚為熱。初病治法，設不用清透滲解，則肺為熱傷，氣從中餒，不能振邪外解，熱漸陷於營分，轉投清營滋化，熱勢稍緩，而肺氣亦得藉以自復，所留之濕，仍從上焦氣分尋隙而出，於是發為白㾦。
白話文：
至於「白㾦」這一病症，通常出現在溫熱的暑邪疾病中，同時伴有濕邪。因為伏氣的發作，本來是由內部發出，但是一定會因為外感的邪氣，以及人體本身蘊藏的濕氣，與外部接觸的邪氣相互蒸發，導致上部極度發熱。初期治療的方法，如果不用清熱透散、滲濕化痰的方法，肺部就會被熱邪所傷，肺氣從中段阻塞，無法振動邪氣排出體外。熱邪逐漸侵犯血分，轉而清營滋補，熱勢稍緩，肺氣也得以自我恢復。殘留的濕氣仍然從上焦的氣分中尋找縫隙而出，於是發作為「白㾦」。
以肺主氣，故多發於頤、項、肩、背、胸臆之間；白為肺之色，光潤為濕之餘氣，至此而邪始盡泄也。甚有幾經補瀉之後，病仍不解，忽然發此而愈者，以其人之氣液內復，邪自外透，故不治亦愈也。若其根本已虛，無氣蒸達，多有延為衰脫者。故此症以元氣未漓，色潤晶瑩，有神者為吉；枯白乏澤，空殼稀散者，為氣竭而㐫。
白話文：
因為肺主管呼吸，所以白癜風多發於下巴、頸部、肩膀、背部、胸部之間；白色是肺部的代表顏色，光潤代表濕邪的殘餘之氣，至此時邪氣才完全釋放出來。有很多人在經過多次補瀉治療後，病情依舊無法解除，突然發作白癜風而痊癒，這是因為患者體內的氣血復原，邪氣從體外透出，因此不治療也能康復。如果患者的體質已經很虛弱，沒有氣血蒸發，很多會演變成衰竭而死亡。因此，患有白癜風的人，如果元氣沒有衰竭，皮膚色澤光潤透亮，有精神，預後較好；如果皮膚枯白無光澤，空洞稀疏，則表示氣血耗竭而虛弱。
總以形色之枯潤，卜其氣液之竭與否也。大抵此症，在春末、夏初，暑濕之令為甚，秋冬則間有之，要不出乎手經受病，仍從手經發泄，不比足經之邪，可從下解也。夫肺為主氣之藏，氣旺則邪從外解，上泄而病愈，氣衰則邪正並竭，雖發必朽白無神而難治。觀《內經》暑與濕同推，仲聖痙濕暍合論，益知暑熱溫邪症中，多夾濕邪，更無疑矣。
一隙微明，以俟高賢正之。
白話文：
通常以皮膚顏色的乾枯滋潤，判斷體內氣血是否充足。這種疾病大致發生在春末夏初，暑濕之氣最盛，秋冬偶爾會有，但總是由手經受病，再從手經發泄出來，不像足經的邪氣，可以用瀉下的方法治療。肺主氣，氣血旺盛時，邪氣會從外面排出，向上發泄後疾病就能痊癒；氣血衰弱時，邪氣和正氣都會耗盡，即使發病也必定是面色枯白無神，難以治療。觀察《傷寒論》，暑熱和濕氣同屬一類，仲景將痙濕和暑熱合而論之，更加證明瞭在暑熱溫邪引起疾病中，大多伴有濕邪，這是毋庸置疑的。
3. 爛喉痧論
爛喉痧一症，古書不載，起於近時，而並易傳染。治之者，每謂太陰陽明二經風熱之毒。而至爛之由，亦不可不詳察也，譬之於物，以盛火逼之，只見乾燥，而不知濕熱鬱蒸，所以致爛耳。此症凡風熱者，治宜清透；濕熱者，治宜清滲；痰火凝結者，治宜消降。蓋邪達則痧透，痧透則爛自止矣；若過用寒涼，勢必內陷，其害可勝言哉！夫症有可治，有不可治。口中作臭者，謂之回陽。
白話文：
爛喉痧是一種新的疾病，古書上沒有記載，而且很容易傳染。醫治這種疾病的人，通常認為它是太陰和陽明兩條經絡上的風熱之毒引起的。但是導致潰爛的原因，也需要仔細探究，就像對待物品一樣，用大火逼近它，只會看到乾燥，而不會注意到潮濕和蒸熱鬱積，所以導致潰爛。
對於這種疾病，凡是風熱引起的，治療宜清化熱氣；濕熱引起的，治療宜清化濕氣；痰火凝結引起的，治療宜消痰降火。只要病邪消除，痧氣就會消散，潰爛自然就會停止。但是，如果過度使用寒涼藥物，必定會導致病邪內陷，其危害不可估量！
這種疾病有的可以治癒，有的不能治癒。如果口中發出惡臭，就叫做回陽，這是不治之症。
其色或淡黃，或深黃者，此係痰火所致，皆可治之症。他如爛至小舌者，鼻塞者，閤眼矇矓者，並有元氣日虛，毒氣深伏，色白如粉皮樣者，皆不可治之症也。總之、因天地不正之氣，感而受之，故體有虛實之不同，即症有重輕之各異耳。其餘喉症、痧症，古人言之詳矣，概不復贅。
白話文：
顏色淡黃或深黃，這是痰火所致，都可以治療。其他像是喉嚨爛到小舌，鼻塞，眼睛腫脹模糊，元氣虛弱，毒氣深藏，顏色蒼白如粉皮的，這些都是無法治癒的。總的來說，是因為天地不正之氣，感染而生病，所以身體虛實不同，症狀也有輕重之分。至於其他喉嚨疾病、痧症等，古人已經說得很詳細，就不再多說了。